《忘记是一种幸福（如果再重来续）》如歌的慢板

4、第 4 章

　　小言从第二天起就去了绣房学女红针凿，那个号称大忙人的小红成了监督者，隔三差五的便来检查小言的学习情况。小言在任何时候都是个心灵偏偏手拙的，刺绣时每每刺到手指，这也就罢了，绣出来的东西自然是见不得人的。待小红来检查时，看着绣出来的东西少不得一顿羞辱，火气大时还拿针扎小言的手，不知道是承了嫡母王氏的意思，还是她自己要发泄不满，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小姐不招父亲的疼爱。

　　肖雄则是不同，自那日露了才之后，被老头子捧在心尖上似的，王氏也当他是自己亲生的，自然是没人敢欺到他头上。肖雄想是知道小言的处境，每天下午都来找了小言一起玩。这天肖雄做了个风筝兴匆匆地来了，正赶上小红刚查了小言才走，小言伸了手拿风筝露出了手上才被扎了的几个小红点，被小言雪白的皮肤衬得份外扎眼。肖雄眼明手快，拖了小言便去告状了。

　　老头子一脸阴沉，把小红唤来之后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小红一个没站稳，登时倒在地上。小红嘴角渗出了一丝血丝，却半声也不吭，只是撑着身子，吐出血水，抽出绢子抹了下嘴，方抬起头来，眼里有隐隐的泪光，还有着深深的恨意，直直地盯着老头子看。

　　对面的是自已的夫，是自己的天，可自己只是对面那男人的床上用品。那男人恋着自己的年轻身子，同时唾弃着自己的卑贱身份。小红心里转着念，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来，看着对面男人仍不解气地迎上来又是一脚。小红嘴角的血流得更多了，只是不再擦了，冷笑道：“老爷是护犊吗？既如此你怎么不去找太太？没有太太的授意，我这么个丫头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这等俱内原不该讨小的，护不住二太太也就罢了，平白生了两个小的一样还是护不住，只敢拿我来出气算得什么男人！”

　　一席话正说中老头儿的心事，老头儿紫涨起面皮来，左手一把揪住小红散乱的头发，右手猛抽她的脸。小言看着面前的闹剧突然觉得有种快意，现在自己没能力鄙弃这个父亲，至少看看这种白戏还是满有种歪曲的快意的，不由得嘴角透出笑来，正被肖雄看个正着，忙扯了她的手示意。

　　看看差不多了，肖雄和小言都开口道：“爹爹息怒，且饶过她吧，想她绝不会再有下一回了。”劝得一点都不得力，两人都知道老头儿不会把小红怎么样的，因为她是太太的贴身丫头，这老头儿说穿了也是个没用的，不敢得罪年俸两千石的岳丈。

　　老头儿兴许是打累了，喘着气坐回去，正要拿腔作调地教训几句，也好就着台阶下场，两兄妹都懒得看他作戏，跟老头打了声招呼便出去放风筝。

　　两人原先都不乏同情心，或许在康熙年间的事使得她们学乖了，或许是对生死已是看得淡了，总之，现如今的两人对这些杂事都不再上心，只盼着长大了可以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这件事之后，小言仍是每日里刺绣，小红仍是做监督，虽然不再对小言体罚，仍是严格非常，好像一心要把小言训练成超级的绣娘似的。在小红的训练下，小言终于成了所谓的心灵手巧的女子了，当然，所谓的手巧也不过是在刺绣上是手巧的，针脚不输给任何一个作坊里的绣娘。有一天，小红拿着小言绣的荷花，说了一句绝大部分人都听不懂的话：“小姐能把荷花绣得跟真的一样，以后都不用再受男人的气了。”

　　小红或许是个张扬的女人，或许是个卑下的女人，或许是个极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她说了很多令人反感的话，却独独是她才能说出这样一句深得小言心的话，不管这句话对不对，至少小红有这点心思在里头。小红只是处处都太过争强了，所谓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女人。小言斜眼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再如何深得我心，毕竟还是粗浅的想法而已，光凭一手好的绣活就能不受男人的气了？还是准备离了男人，自己靠绣活养活自己？

　　相对于别的女孩子，小言的待嫁过程明显的漫长，从理智成熟的角度来说，她简直是一出生就在待嫁了，所谓童年只是一个极无聊的过程，而肖雄的前世今生又让她害怕长大，前世的爱恋让她无法想像另找爱人，今生的身份又断绝了再续前缘的一切可能。然而不管小言是怎么想的，日子都是象流水一样匆匆而逝，转眼小言已到了十四岁，按律若是明年再不嫁，官府将为她指一个丈夫，虽说是个很可笑的律令，但是出于人口稀少，平均寿命五十左右的时代，这也无可厚非。

　　按理说早就该给小言订亲的，只不过这几年家中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王氏的女儿肖妍嫁了中郎将林振岳，再是王氏的父亲丢官罢职，差点性命不保，上下好一通打点方保了下来。经此一事，王氏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没了往日的威风，老头儿也不再惧内了，当然这个家也败得差不多了，原先因着王氏的娘家，绣坊里的绣品都是送宫里去的，现在王家获了罪，自然这条线也断了，少了大半的生意，当时上下打点又用了家中不少的积蓄。原先想给小言也订一门好的亲事，如今少了门路，自是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的。

　　老头子左思右想的终于想到了大女儿嫁得很不错，虽说肖妍不得丈夫的宠，好歹总是个正房夫人，林振岳总不能不给老丈人一点面子。跟女婿一番交涉，没想到居然极痛快的答应了，说是让小言去他府上放心住着，平日里同僚常来常往的，定能为小言找一份好人家的。

　　得了准信儿，老头子便兴冲冲地找小言来，吩咐丫头翠儿赶紧收拾了行李，明天就去林府。没想到肖雄硬要跟着一起去，老头子被缠不过，想想也该让儿子多结交些官府中人，也好谋个出身，也就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兄妹两个带着翠儿便坐着牛车上路了（没钱使唤马车）。那头老牛走一步歇三步，走道儿带看风景的，竟然比人走着慢多了，好在两兄妹并不着急，初春的天气，桃红柳绿的，正好散心，等到得林府已是中午了。

　　府门前一个丫头远远看到牛车过来，立即进去回了肖妍，肖妍巴巴地等了一上午，听得说是弟弟和妹妹到了，急忙起身迎了出来，拉了小言的手道：“可算是等到了，想死姐姐了。”小言只是笑着不说话，拿手绢抹了抹肖妍的热泪，心里想起安儿，也是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