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底》苟立十天

6、第5章

　　他们被孔祥的妈妈从医院赶出来，祁舜的车还在孔祥出事的巷子口放着，于好儿不太放心，所以陪他回去取。路上李琛远打电话告诉他们施暴者已经抓到了，是几个社会上的混子，正在派出所接受调查，挂了电话，于好儿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李琛远的话祁舜听到了，但他只是机械地往前走，周身沉静而温暖的气息又重新包裹着他，于好儿看不出他的情绪。
　　凌晨的街道依然灯火通明，只是车辆少了许多。夜里的温度不比白天，于好儿的春秋常服不扛冻，走得时间长了就不自觉地战栗着，她心里叫起苦来，每路过一个向他们摁喇叭的出租车她都祈祷着祁舜能停下来拦住它，可是他一路上都不说话，但于好儿也不拉住他，就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在他身边。
　　突然他自自然然地停下来，梦醒似的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于好儿披上，脸上带着抱歉地笑意问她：“好儿冷了吧？”
　　于好儿“嗯”了一声，看戏似的望着他又笑得若无其事地帮自己收紧衣服，。
　　“都是我不好，差点又害你感冒。”
　　“对。”
　　“我帮你叫个车吧，回去煮一点姜汤喝了去去寒。”
　　“我不会。”
　　“那我们去店里吧，我可以煮给你喝。”
　　“不用。”
　　祁舜：“······”
　　“你在生什么气呢？”半晌，他一边问，一边从裹着于好儿的外套里拿出烟盒手臂一震，熟练地用牙咬出一只来，但打火机在跟前支了半天到底没有把烟点上。于好儿看着他有种抓到三好学生抽烟的感觉。
　　“对啊我在生什么气呢？”于好儿也想知道，是她自己要跟着他，受冷受累都是她自己找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在气这个，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祁舜没想到她承认得挺快，反而被她逗笑了。他把烟装回兜里，正要讲话，于好儿把他的脸按住了。
　　因为他一笑，于好儿就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了。
　　“我不喜欢你笑。”
　　祁舜错愕地望着她。
　　“孔祥就算醒过来可能也会留下后遗症，也有可能他醒不来了。”她说。然后她感觉到祁舜的身体一僵。
　　“我知道的。”下一刻他又带上了笑眼：“好儿不用担心。”
　　于好儿便把他的眼睛遮上：“你特么不要再笑了，我不会比你更担心。”
　　她看到他的嘴又紧紧地抿在一起，喉结动了又动。一辆夜行的出租车冲他们按着喇叭犹犹豫豫地呼啸而过，卷起的风在于好儿身上掀起一身鸡皮疙瘩。
　　良久，于好儿听到他说：“如果他也死了，我该怎么办······”

　　一辆私家车占了盲道，仿佛有了靠山似的，带坏了一连串电动车自行车挨着那辆私家车停了一溜。于好儿拍了照，甩手给车窗上贴了个罚单扬长而去。
　　“于警官今天心情不好？”李琛远递给她一个榴莲糖问。
　　尽管队里给了指标，但往常于好儿不轻易开罚单，虽然每次碰到违规她总是骂骂咧咧的，看起来比谁都看不惯，却也只有她不厌其烦地去寻找车主纠违，可今天她开罚单的动作干脆利索，特别果断。
　　于好儿吃了糖：“打孔祥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哦，被关起来了，说是孔祥先找他们麻烦的，打起来之后没掌握住火候，不是故意的——这帮年轻人总是这么没轻没重的——孔祥现在还没醒，赶上这段时间扫黑除恶，估计得有好些牢饭吃······”
　　“停车。”于好儿打断他的话说。
　　李琛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道路左边的步行街上，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短发女孩笑容灿烂，左右胳膊各环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外国人。他不明白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于好儿眉头紧锁地盯着人家。
　　那的确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除了长相比一般的女孩子秀气一些以外，具备着所有向阳生长的普通女学生阳光开朗的特质。
　　但正是如此于好儿才觉得奇怪，因为她见过那个女孩被同学欺负时麻木的脸，见过她对帮助过她的人也冷漠以待。
　　那个现在彬彬有礼笑容璀璨的女孩，就是祁舜口中那个“一如既往地不礼貌”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