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底》苟立十天

35、第34章

　　站完了早高峰，天还没大亮起来，李琛远抖抖嗖嗖地钻到食堂里来，趁阿姨帮他打饭的时候抱着大粥桶暖手，不一会儿，他后脚又抖抖嗖嗖地钻进个女的来，于好儿今天也在另一个区值早班，冻了一早上，也挨着他抱着粥桶不撒手，阿姨瞪着他俩，鼻孔里喘粗气。
　　于好儿接过自己的饭，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李琛远聊天。
　　“我听柳婉说这几天他们接到了好几通电话，要不就是认错了，要不就是不能确认，这杂碎，能跑到哪儿去呢？”
　　“一定会抓到的。”于好儿坚定地说：“赫林不都被暂调到刑警队去了嘛？他一定能带回好消息的!”
　　李琛远听她像是在鼓励自己似的，不由得想起了她对这件事这么上心的那个人：“对了，祁老板还好嘛？”
　　“应该是好了吧，这几天嘴唇没有再抽搐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儿。”殊不知她的浏览器搜索记录里全是相关病例。
　　“那你们扯证这事儿，真打算就这么瞒着你爸妈啊？”
　　“瞒着呗，反正早晚的事儿，我妈还好，我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快扯了证他得念我小仨月。”
　　李琛远捡了勺子在她脑袋上一敲：“念死你也活该，你一姑娘家，爹妈金贵着把你养大，你倒好，商量都不打一个，白白净净地把自己送人了，你不是我闺女，不然我给你腿打断!”
　　“嘿!李琛远？”于好儿瞪他：“当初牵这头的是不是你？队里传瞎话的是不是你？做了老鸨你还想给人当真妈？话可都让你说了!”
　　周边听他俩热闹的同事跟着笑了，李琛远拍下筷子急眼：“谁谁谁是老鸨，于好儿你说的是人话嘛？!”他话音刚落，只觉得余光闪过一个影子，众人都愣住了，于好儿的热粥被掀翻，烫得她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李琛远爆了粗口，扯了纸巾塞给她，冲着那罪魁祸首吼：“你特么谁啊!谁让你进来的!－－曲杨!带于好儿上医务室!”
　　来人是个穿着朴素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正指着疑惑的于好儿怒目圆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怎么能不见我!我白生了你!你摊上了好人家!就不管你弟弟的死活!你个白眼狼!!!!”
　　于好儿被曲杨护着离开，望着那女人撕心裂肺的模样，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她灵明一闪。
　　啊，我的亲生母亲原来是那个样子的，原来，我还有个弟弟啊……

　　可她不知道，她不光有弟弟，还有7个姐姐，她的原生家庭在津姜郊区的一个村子里，她的弟弟是那个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是她大姑的学生，但那个孩子年初确诊了尿毒症，需要一个肾，可家里已经出嫁的女儿们因为许多原因，都无法捐赠，唯一合适的肾源是他的父亲，可那个男人是家中唯一的劳动力，走投无路的母亲只好辗转打听当初一出生便被她放在医院门口的小女儿，于好儿的大姑知道这件事之后来告诉于常林夫妇，让他们自己定夺，于常林和李静淑却只告诉了她亲生父母要见她，而保留了他们的意图。
　　于好儿搂住她的爸爸妈妈，她理解他们，但其实就算告诉了她也不会改变什么。
　　于好儿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她只是像大部分普通人人一样，还算善良的生活着，就连入警时师傅让他们选择方向，她也像赫林干脆地选择了刑警一般，毫不犹豫地进了交警队－－她是自己选择的，而赫林是老领导吵来的。此时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只给费用上的帮助是她能想到的她所能给予的最大的人情，但即使什么都不给她也不会感到愧疚，因为她是弃婴这件事是被证实过的，她以为，“生下她”的情分，已经被“抛弃她”的行为抵消了，血缘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于常林和李静淑才是真的重要，现在她还偷偷地多了一个身份，她的丈夫还有着可能复发的心病，因此她不愿再承担多一份风险，用自己家庭的幸福去换取突然出现的陌生亲弟弟的生命。
　　她问祁舜：“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冰冰？”
　　祁舜抱住她：“我倒希望你像你说的。”
　　可她还是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带着真诚的祝福和人情上的勉强。
　　那个脸色惨白仿佛要变得透明了的男孩子，正抱着一本化学习题册勾勾画画。
　　于好儿把花儿放好，那孩子望着她笑起来：“于警官你好。”
　　于好儿有些诧异地点点头。
　　“我住院以前在学校看过你在校园电视台的宣传课，没想到你会是爸妈的女儿。”
　　他一说，于好儿才回忆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微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我妈妈为了我吃了很多苦，太急了，所以才做出了伤害你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事的，”于好儿坐下来：“只是，我不能捐赠，我承担不起捐献后可能会出现的风险，对不起。”
　　那孩子笑着摇了摇头：“你有什么值得抱歉的呢？那并不是你的本分。不用理会我妈的话，她只是太急了，我不会让她再去找你，你安静过自己的生活就好。”
　　于好儿心中复杂，一时语塞，只安静地削了个苹果递给他。
　　她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弟弟聊了很多，关于生活，关于学习，他们不避讳讲述自己所拥有的家庭，大大方方地介绍各自的父母，大概因为出本同源，倒也没有觉得难堪。
　　在融洽气氛中，于好儿起身告辞，她同根的弟弟自始至终他没叫过她姐姐，言谈间也满是客气，不把他们之间的界线擦去一点。
　　她的亲生父母果然再也没有找过他，她也从未打听过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他们守着各自的命运，各自安详与平和。
　　可其实那天之后的某一天，祁舜帮她洗衣服，无意间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一份医院的报告单，肾脏是否匹配那里写着：否
　　他拿着那单子问于好儿：“万一匹配得上呢？”
　　彼时于好儿的嘴唇粘在冰棍上张不开，含糊不清地嚷嚷：“那不是没配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