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底》苟立十天

30、第29章

　　于常林心不在焉地坐到宴席后半段，起身与同桌的老人们告醉请辞，没走多远新郎抱着于好儿的东西从里面追出来。
　　于常林向李琛远道谢，接过于好儿的衣服包包，又再一次道了喜。
　　“好儿的性子像我静姨，看着没什么野心，总是从善如流，其实主意硬着呢……”
　　他早就向李静淑打听了于好儿状态异常的原因，只是因为于好儿闭口不谈的态度没有办法做什么，但他一直在背地里与祁舜联络，每次都装作漫不经心地透露于好儿的近况，祁舜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用心，可他俩像说好了似的故意引开涉及彼此的话题，搞得李琛远无计可施。
　　“我还没有小孩，所以，说理解您这种话可能并不很真诚，但是做父亲的总是希望把好的给自己的孩子总是没错的，可是以后得事谁能预料呢？就算那个人不是祁舜，好儿的幸福也不会得到保证不是吗？况且现在对于好儿来说祁舜就是最好的，不过以她的性格，就算分开她也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李琛远掐了话尾，但于常林都懂得，这段时间于好儿的变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确实没有说什么，依旧大大咧咧，但那些渗透在举手投足间的刻意感让他明白于好儿长大了，她有了一个不是在冲动之下爱上的人。

　　祁舜接过李静淑递给他的茶杯，轻轻地道谢，等李静淑在于常林旁边坐下，祁舜说:“好儿在我家……睡着……”
　　于常林脸上闪过一瞬地无措，沉默着摩挲着杯壁。
　　“那天晚上好儿来找我的时候，我其实猜到了，如果她突然知道了我的过去，那么就一定有过一个评判，”祁舜沉着声音说。
　　“即使我们还没有公开地确立关系，即使叔叔阿姨对我很好，但在我看到叔叔是那时的医生叔叔的时候，我就做好了不被接受的准备……”
　　李静淑伸手抓住他的手:“不是的，叔叔阿姨真的很喜欢你……”
　　祁舜反扣住她的手:“没事没事，我可以理解的，这也是我拜访的原因啊……”
　　他收回胳膊规规矩矩地坐好:“在决定来见好儿之后，我总是很愧疚喜欢上她的是一个有精神病史的我，尽管我们没有清楚地表达过，但好儿似乎也很喜欢我，每次一想到这里，我都觉得对她非常亏欠，如果我那时再坚强一点就好了，如果我那时没有生病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喜欢她，堂堂正正地被她喜欢。”
　　祁舜仿佛想起了什么，轻轻地笑了一下:“她看上去喜欢混在‘多数人’里，没什么目标，没什么特点，可是她是‘大多数’里最拎得清的一个，兜兜转转却一直隐晦地坚持自己的主张。这话听起来很自大－－但如果我成为了那个让她惦记的人，我觉得我应该负起让她兜兜转转之后有个好结局的责任，更何况我比她更喜欢，在我这里，她值得我去承担任何责任。”
　　祁舜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里是深刻地恳切:“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病了，这些年一直在阳光下生活着，现在没有她才会是我的病因，我会保护她，让她快乐，给她幸福，所以尽管这是自私的请求，但还是拜托叔叔阿姨让我照顾她，你们心理上所承担的风险，我会加倍弥补到好儿身上。”
　　李静淑轻轻怼了一下于常林，但于常林依旧没有说话，祁舜静静地等着，突然想起于好儿，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睡着。
　　许久，于常林叹了口气：“生病的你又有什么错呢……”
　　祁舜的思绪被拉回来怔住了，渐渐红了眼眶直愣地望着于常林。
　　于常林拉住他：“一定要彼此支持着好好生活啊。”
　　不是“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女儿”，不是“一定要爱我的女儿”，而是“一定要成为彼此的支持”。
　　来见于常林之前，祁舜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他已经决定把于好儿放在第一位，任何阻碍都不会成为他再次离开的理由。但他没想到于常林的接纳直率而真诚，包括了对他的过去和未来的接纳：于常林并没有把宝贝着的女儿交给他，而是希望在他支持女儿的同时也能够从于好儿身上得到生活的力量。
　　于常林知道，自己宝贝着女儿的同时，将要与女儿一起生活的，也曾是别人宝贝着的儿子。

　　于好儿机械地往嘴里放大米饭，听他说的过程里早就红了眼，祁舜停了话音，给她的碗里夹了些菜，于好儿顺着他的筷子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他一眼，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因为她看到祁舜的眼睛也湿润润的，那是重新叙述的祁舜的语气里听不出的情绪涌动，是一向用微笑捂着自己的祁老板不曾流露过的心安。
　　他们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更甚，于好儿抽了纸往祁舜脸上糊，祁舜似乎对自己情感外露的状况有点手足无措，忙手忙脚地把自己擦过的纸巾挪到于好儿脸上重复利用，于好儿好嫌弃他，也不忘抓住机会嘲笑他：“祁老板真厉害啊，昨天竟然还抽空去拜访了我爸妈。”
　　“我的精力一直不错的。”
　　虽然语调依然平平稳稳的，但于好儿从用词里听出祁舜的狡黠，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便忙转移了话题。
　　“紧张吗？因为我爸有可能不答应啊。”
　　祁舜抿起嘴点点头：“非常，”
　　他向后伸手把自己的领子拎起来，“昨天我这里湿透了呢。”
　　于好儿听着笑了，又听他沉了嗓子：“不过被拒绝也没关系，我还是会跟你在一起，因为我真的比你想的更爱你。”
　　于好儿仿佛受了感动，直直地望着他，良久，突然缩起脖子抖抖擞擞：“艾玛肉麻死了妈呀妈呀”
　　祁舜噙着笑端着碗扒拉饭，一副得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