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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

  •   于好儿他们大队外勤四天一个夜巡班,两人一组,中间有换岗,今天轮到于好儿。和她一起出夜勤的是跟她同期的一个蒙古族大汉,本来的名字写成汉字特别长,为了方便大家都叫他赫林,一米九几的个子长得威武雄壮,一脸的朴实正直,浑身散发着“是个爷们”的雄性气息,简直是长在了于好儿的菜盘上,听说牧区老家有几万头羊,好几百匹马,偶尔骑马放羊是为了情怀,一般都开着牧马人围着浩大的羊群在蓝天白云下压草皮,后面排山倒海地追着一群边牧苏牧大狼狗,最主要的是人家还单身,因此从进队以来就一直是于好儿心中默默发展的对象。只是这蒙古小哥当初不留在大草原继承家产的原因就是有个除暴安良的警察梦,大都市繁花似锦也毫不影响他的追求,以至于他过于专心致志,任身边的于好儿搔首弄姿使尽浑身解数,也激不起赫林一丝波澜。
      虽然猛烈的追求已经夭折了,但于好儿从未放弃过,总是借着工作理由能主动就主动一下,能撩酸就撩酸一下,虽然效果甚微,但是快乐很多啊。逐渐这种快乐扩大到队里,大家都喜欢开这位少数民族弟兄的玩笑,常常逗得人家面红耳赤。
      于好儿上午出勤回来瘫在休息室的床上捣鼓□□,想着学习完了回去补补觉,质朴的赫林在旁边帮她补她落了好几天的学习笔记。
      突然门口探出个脑袋来,环视了一圈锁定了于好儿就径直走过来。于好儿看清来人一跃而起,站得板板正正地敬了个礼,“宋科。”
      于好儿大三实习的时候就被分配到这个大队过,只不过那时待在宣传科,说是一个科,带上她其实只有三个人,宋荷就是宣传科的科长,每个季度会有交通宣传月,都由宋荷向队里申请人员调动来安排宣传任务。
      这个女人办事干练果断,铁面无情,于好儿实习那会儿吃了不少苦头,不光于好儿怕她,队里的男警都对她心存敬畏。
      “明天上午由你去三中进行交通安全宣传可以吗?”
      “当然可以。”于好儿不敢迟疑,她知道宋荷那口气其实就是把“可以吗”三个字当做句号来使用的。
      “赫林也一起去。”
      “好。”赫林对于命令从不抗拒。和赫林一起去,算是给了于好儿一丝安慰。
      于好儿前一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第二天强行把自己从被子里扒出来,到队里报到时赫林已经吃了早饭在等她。
      她一进门看见赫林就发自内心的感叹:“小林你不累吗?昨夜我好累哦。”其他人一笑于好儿才反应过来,捡起桌上一根用过的筷子往那人身上砸,羞涩是有一点,但是也没有特别羞涩。倒是赫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没事,我来复习一下今天要讲的内容。”然后由于好儿带头,屋里全员为他的敬业精神送上了热烈的掌声,赫林的脸又红了。
      三中是市重点高中,每年往各地的重点大学输送的人才数量在稳定中不断增长。反正于好儿当年是没往那里考,她掂量自己还不配和神仙打架,所以拿捏得稳稳地报了别的高中,高傲地当了三年鸡头,然后勉勉强强地揪住了警校中的凤尾,过了考试,还算轻松地等到了工作分配。
      她和赫林骑着国宾重机进入校园的时候,每个窗户上都挤满了本应该在早读的学生的脑袋。于好儿这个人就不能被关注,看她的人一多她就想笑,所以一路上她憋得腮帮子疼。
      她和赫林被安置在接待室等候,他们的宣传工作被安排在上午第一二节课,通过校园电视向各个班级直播进行。过了一会儿,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于好儿一抬头:“这不是孔祥嘛?”
      看得出孔祥也有点诧异,但他手上抱了太多东西急于放下来,于好儿和赫林赶忙上去帮他卸干净,他才终于腾出手转了转肩膀,又乖乖地向他们打招呼。
      “你们老板呢?这么多东西都让你拿?”
      “他今天刚下飞机,正在赶过来。”
      话音没落祁舜就出现在门口,风尘仆仆的样子,但依旧从从容容地和他们握手问好。
      “楼下是好儿的车么?”他举平胳膊做出摩托的样子,“很酷呢。”
      于好儿点点头,她其实还懵在祁舜对她的称谓里。其实认识的人叫她“好儿”的很多,可是一来她和祁舜并不很熟,二来他说话总是淡淡的,沉着而认真,于好儿承认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总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她开始琢磨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那边的祁舜吮着孔祥递过来的牛奶和赫林聊得热火朝天。他最近都在巴西取景拍摄,刚好今天回来,三中要记录安全宣传活动,是他的母校,他就亲自来了。
      “色情。”于好儿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脑子里灵光一闪,脸上的表情也情不自禁地配合着变得守得云开。
      反应过来时其他三个人都在看着她,她有点躲躲闪闪地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吧?”
      “还早,刚刚才上早读。”祁舜说完取出相机站起身:“好儿你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好儿觉得祁老板的脑子一定不太好,如果好的话就不会发出这种忽略了赫林和孔祥的邀请。可奇怪的是他的语气坦坦荡荡,竟然没有让别人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
      于好儿作为当事人觉得自己多少应该矜持一点,当下一个迟疑,就听祁舜安慰她似的:“没事,跟我来。”
      她就真的跟着走了。

      祁舜带着于好儿旁若无人的在楼道里穿行,每经过一个教室都能招来齐刷刷的目光,祁舜看起来十分安然,可于好儿每经过一个窗口后背的汗毛都要炸起来。重复过几次之后于好儿被触起了火,刚要说话就听到祁舜说“到了。”
      那是楼道尽头的一个小水房,只有两个水龙头支配着一个大的地池,还有一个大垃圾桶,这个水房没有窗户,因此阴暗潮湿,尽管打扫得很干净但还是能闻得到阵阵霉味混合着泡面的味道。
      祁舜往外面看了一眼,又钻回水房把门掩上,于好儿心下一惊,警惕地瞪着祁舜。却见他伸手抓住了一把锁,稍稍用力一拽那小锁就开了,于好儿这才看见门后还有一道嵌在墙上的小门儿。祁舜把门推开,里面的隔间里放着大大小小的扫把等清洁工具。
      他还挺高兴,冲于好儿笑得阳光灿烂,于好儿正琢磨他给她了一种邀功似的感觉是不是错觉,祁舜已经猫着腰钻了进去,又探出头来给她招手:“你来。”
      隔间的房顶和水房的天花板是一块,有一面墙上嵌着延伸向上的铁爬架,尽头处有一块隔板。祁舜爬上去推开那隔板,隔间立刻亮了起来。
      于好儿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到人家的学校里上房揭瓦总感觉不太好,可是祁舜成功地把她的好奇心勾了起来,所以心甘情愿地跟着他爬上爬下。
      天窗外面是这栋教学楼的顶楼天台,边缘架设着一排几个巨大的字,周围勾连着粗壮的电线,那是三中的校训,天黑时会亮起来。地上有几处铺着防水的塑料布,用砖块压着,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学生不允许上房顶,建设时虽然留有专门的楼梯能上到楼顶,可是楼顶的门被一串大链锁缠着,就只有隔间里的爬梯通往这里。
      看得出祁舜很快乐,把于好儿拉上来之后炫耀似的张开双臂:“我好多年没有来过了啊——”然后收了收领口把脖子缩进去,“就是风大有点冻头。”
      于好儿猫着腰压低身子,生怕下面有人看见自己,她已经不想埋怨祁舜了,只是后悔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鬼。
      “好儿没事,站直也不会有人看见你,因为你站得很高。”
      于好儿暗暗翻了个白眼硬着头皮直起腰,“您就带我看这?”
      “你不觉得视野很好吗”他举起相机不知道在拍什么,“我上学的时候经常躲在这里抽烟。”
      “可你现在不抽烟。”她见过他给别人递烟点火,却从没有见他自己抽过。
      “戒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弯腰把另一个天窗揭开。于好儿一看,下面是他们进来时外面的小水房。
      “神奇吗?”祁舜比划着“请看”的姿势,于好儿确定那邀功似的感觉不是错觉,她终于被气笑了,扶着额头没眼看他。
      对啊,把刻了名字的锹头当做谢礼的选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不是,”祁舜盘腿坐下“我还告诉过孔祥。”
      “对了,孔祥在哪里读书啊?”
      “这里。”
      于好儿吃了一惊,看不出来孔祥还是个学霸,不过她很快说服了自己,毕竟祁舜这样的竟然也在这里读过书。
      “那他为什么不上学了呢?”
      “不喜欢学校呗。”
      在于好儿看来,三中的学生哪怕考了倒数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她刚要追问,只见祁舜把食指放到嘴上示意她安静,又指了指天窗下面的水房。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进去了四个女生。
      一个女生显然处于弱势,被另外三个女生逼在墙角,为首的女生猛地使了个绊子,被欺负的女生就跌坐在地池里,放在里面的泡面桶被打翻,面汤泼了她一身。
      没想到这么好的学校也存在着校园霸凌,还好巧不巧让她碰上,于好儿心下一个“卧槽”就要起身下去除暴安良,有一只手拉住了她,于好儿惊异地看了一眼祁舜,他依旧盘腿坐在那里,也不看下面什么情况,只听着动静低头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相机上的镜头。鬼使神差地,于好儿也跟着坐下了。
      不一会,她听到下面发出了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那女孩被捂上嘴闷痛呻吟的声音。她实在不忍心,探出头要制止她们,却听耳边传来一声相机聚焦的“叮”。三个霸凌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那相机抓准了时机“咔嚓”一声,才发现那天窗今天竟开着,上面罩着两个脑袋,一时手足无措地怔在那里。
      祁舜确认了照片,依旧语气平缓地说“欺负同学不对哦。”那三个施暴者中有人先反应过来,叫上同伴夺门而逃。
      被施暴的女生仿佛也被吓到了,瞪着他们看了许久,祁舜还向她打招呼,于好儿也问她:“你没事吧?”
      那女孩没有说话,看起来并不感激他们,起身冲掉手上的泡面渣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一如既往的不礼貌啊。”他起身放下隔板,拍完了自己身上的土又帮于好儿拍裤腿上的土。
      “你知道会有这一出?”于好儿心里想着问题,任由祁老板为自己服务也没想起来躲开。
      “嗯,来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为什么叫上我?”
      “不然孔祥会跟来。”
      “孔祥为什么不能跟来”于好儿从爬梯上下来,躲开祁舜举着想要扶她的手自己跳下来,就着水龙头洗手上的铁锈。
      “这也是他不再读书的原因。”
      于好儿突然沉默了,想着孔祥总是温柔和善,唯唯诺诺的样子,她有点同情他。然后她又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叫上我孔祥就不会跟来了?”
      这下轮到祁舜沉默了,半晌他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于好儿倒吸一口冷气,一瞬间撤开老远:“祁老板你是不是想泡我?”

      于好儿自己读书那会也不是没听过交通宣传,她知道学生大多都是爱答不理的德行,所以迅速读完了材料又给放了两个视频就结束了,赫林真的好好准备了,还在自己的讲稿里穿插了互动和讲故事环节,声情并茂,感人肺腑,惊得于好儿在镜头前差点没绷住脸。结束之后他们与校领导在教学楼门前扯着横幅合影留念,引得下课了的学生上前围观。祁舜站在凳子上准备帮他们拍照,孔祥在下面指挥他们的站位。
      祁舜说:“请大家笑一笑。”大家都笑了可是于好儿瞪着他笑不出来,只咧开嘴呲出一口大白牙,然后那边祁舜又说:“请笑得自然一些。”
      人群里有爱起哄的学生看了直播认识了于好儿,喊了一嗓子“于警官超美的!”
      于好儿这个人真的不能被关注,一被关注就会笑出来。祁舜抓住时机摁了快门,所有人里就数她笑得最灿烂。

      隔了几天的周末,于好儿正在家补学习笔记,接到宋荷给她打的电话,让她去红山影楼取活动照片。于好儿毕恭毕敬地挂了电话气得抓耳挠腮,她寻思她家确实离交警大院不远,但是真的离崇理路上的红山影楼不近,况且她这周也没值班,于情于理也不该突然让她去啊。但她小细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极不情愿地出了门。
      于好儿的妈妈是红山影楼第一批工作人员,在红山影楼做冲洗照片和装裱相册之类的工作好多年,所以这里本来是于好儿最熟悉的地方,她从小在这里长大,看着红山影楼的员工零零散散地新旧交替,不过在她上初中之后,一方面她读的是寄宿学校,一方面课业也忙,就不太去影楼了,不久她的妈妈辞职开了自己的广告设计工作室,她更没有理由再去那里了,只听人们说当年红势的红山影楼落没了,红山影楼换了一位年轻的老板,红山影楼又兴起了……
      祁舜就是那个让红山影楼又兴起的年轻老板。
      重新装修了店面,更换了设备,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加上红山影楼本来早年就已经是公交站牌的一个站名,所以在祁舜的经营下,影楼很快就重新崛起了。
      于好儿到柜台表明来意,那柜员引导她到休息区等待,她便闲闲地翻看茶几上放着的样册,突然想到她小的时候长得乖巧灵动,原来的店主需要出几套新的样册放在大厅供顾客参考,所以就专门为她拍了一组照片,那时候的相册都是手工镂花裱在内页上的,她妈妈的手艺本来就很好,对她的照片又格外用心,所以效果很不错,经常能听到来为小孩儿拍照的顾客翻着她的相册要求拍同款。她翻了几个架子上所有的样册,但是没有看到,想着该是丢了,心里多少有点可惜。
      这时祁舜从里面走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那天被欺负的女孩儿,眉眼间依旧透着冷漠,他们同时看到了于好儿。那女孩白了她一眼快步离开。祁舜也不管,趴在装饰架上跟她挥手:“好儿你来啦。”
      于好儿莫名其妙地被仇视,一脸懵逼地问:“我干什么了?”
      祁舜笑起来,叠着她的话问:“你在干什么呢?宋警官说你今天休息,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听出他在错开话题,于好儿也懒得追究,就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我啊,听你这意思就是拜你所赐呗!”
      “我对她说你是我的朋友。”
      “那不就是了?你的朋友出现在了这里,”她耸了耸肩,仰着头继续扫视架子上的样册:“祁老板,我知道你为什么上次说你见过我了,”她接过祁舜递给她的相片袋,“会不会是你看过我放在这里的相册呀?”
      祁舜环着肩挨她站下,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跟她一起找,“我是看过你的相册。”
      于好儿停下来问:“相册呢?”
      “不在这里,这里全是新的。”
      于好儿又问:“那旧的呢?”
      “有的还给了当初的模特儿,剩下的大部分都在仓库里蒙尘。”
      于好儿想到了,十几年的样册早就该过时了,可是“被放在仓库蒙尘”这句话还是让她冒了点“物是人非”的惆怅。
      “但是你的放在我家。”
      于好儿斜着眼瞪他:“不会吧祁老板,你这样很吓人的。”
      祁舜似笑非笑地打趣她:“又要问我是不是想泡你?”
      于好儿用胳膊肘怼他,他笑了起来。
      “你的相册可比你更早认识我。”
      “那么,”于好儿眼珠子一转:“你看到我的相册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想尽各种办法接近我?”
      祁舜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换上了难以下咽的表情:“照你这样说我还真的挺吓人的。”
      然后他又笑了,嘴抿成一条线,脸颊笑得圆鼓鼓的:“但是不对哦,在更早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
      “到底什么时候啊?”于好儿问完之后心里涌上一股微妙而莫名的不知所措,她脑海闪过一个苍白又勉强的笑容,但那笑容和祁舜脸上的一样真诚。她突然后悔问他,强烈的恐慌感堵得她天旋地转。
      祁舜倒是没什么异样,依旧眯着眼笑得温润可爱。
      “来这里取我妈妈的遗像的时候。”他说。
      于好儿没想到会戳到人家的痛楚,她不知道祁舜对这件事是不是像他表现得那样释怀,聊天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慌不择路的道歉。
      祁舜有点诧异她的反应这么大,所以收敛笑容认真的跟她解释:“真的没事,已经过了十五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好儿不用道歉,好吗?”
      于好儿点点头,手里不甚自在的叠着照片袋告辞。
      “你着急回去送照片吗?”
      “那倒没有,明天上班的时候带过去就可以······”
      “那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可以吗?”
      于好儿又撤出去老远:“你直说你是不是要泡我!——那个憨笑是啥呀!嘿嘿是什么意思!?”
      “上次帮我拖车的事,说好要请你们吃饭可是一直没有时间,还有李警官……”
      于好儿不耻于自己的自作多情,又想起来自己的确遭了罪,不说看病打针,光感冒药就花了一百多,于是粗暴地打断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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