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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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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传来哗哗地流水声,猫守在门口,尾巴晃晃悠悠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祁舜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不留神踩了猫尾巴,换了一声凄厉短粗的“喵呜”。
祁舜蹲下身子叫它,那猫选择原谅他,犹犹豫豫地走到他跟前蹭他的脚。祁舜轻轻地抱起它,捏着它的尾巴心疼地帮它揉捏。
他依旧不开灯,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取出一袋猫粮倒了一点在猫碗里,顺着它柔软的毛轻轻地说“小猫咪,对不起呀……”
外面的光亮透进屋子里来,在沙发上斑驳开无数浅浅地变换着的亮。
祁舜套上一件干净的T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牛奶,光着脚走到阳台上,望着远处灯火阑珊,巨大的电视墙上滚动播出着各种广告。
猫喂饱了自己,又溜溜达达地跑来蹭他的裤腿,祁舜冲它笑了笑,拿起旁边的药瓶,取出一片就着剩下的牛奶吞下,然后搁了杯子把小家伙抱在怀里顺毛。
他和猫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蜷了一会儿,终于待不住了,起身进了暗房。
不一会儿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祁舜刚把照片固定在相夹上,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有些奇怪地从暗房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到子夜的时间,迟疑着从猫眼里望了一眼,讶异地情不自禁地“唔”了一声。
开门,是于好儿笑眯眯的脸。
她抱着一个不小的盒子,不太容易地冲祁舜挥手:“嗨祁老板今天一天真的不断地见到你呢!这么晚打扰你的原因是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可以嘛”
祁舜还在发愣,反应过来忙伸手帮她抱着东西,侧开身子把于好儿让进来,顺手拍开了墙上的灯,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祁舜一个人住一百多平的三居室,大小物件讲究,色调简约,只是总感觉空荡荡的。
他把箱子放好,却找不出第二双拖鞋给于好儿穿,所以脱了自己的给于好儿,自己光着脚插着兜倚在墙上,看于好儿撸着猫声音都变了。
“你的猫猫叫什么名字呀?”
祁舜憨憨地笑了一声:“没有名字,就叫猫。”
他为于好儿热了一杯牛奶,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什么忙呢?”应该很急吧,这么晚了还大老远地跑过来。
于好儿一指她抱来的那箱东西:“请帮我把少女的情思洗出来吧!我会付钱给你!你知道的,现在哪里还有店用暗房的?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
祁舜:“急着用么?这么晚了,其实不急的话明天我可以到你家取的。”
于好儿连忙摆手:“不急不急,”她握紧牛奶杯子:“我只是想告诉方灿,即使他没有获奖,没有成就,那些他认为自己的一事无成的日子里,其实活成了某个人的所有喜怒哀乐,那个人会记得,所以忘记也没有关系。”
祁舜挑眉,觉得好玩儿似的望着她:“你不是今天还说忘记是性本恶?”
“那又怎样呢?性本恶也是说给活人听的,如果忘记能让活着的人继续活着,恶就恶了,何况当世界上大部分都是恶人时,对剩下的没有忘记的人来说,是不公平和残忍的!”
于好儿虽然语文不好,但她从小就伶牙俐齿的,格外会找补。
祁舜挑着眉望着她想了想,缓缓地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她的说法:“好,我帮你洗。”
于好儿看他爽快地答应下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懂自己的意思,咬着嘴唇不甘心地暗暗埋怨自己。
突然听到那边的祁舜沉着声音幽幽地说“你倒也真不怕我嫉妒……”
于好儿没反应过来,虎头虎脑地望着他。
“为了他这么晚来找我……”
祁舜的眼睛倏地睁大了,好好蜷成一团睡觉的猫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低头咬着尾巴又满不在乎地睡了过去。
钟表的声音静静地敲打着,节奏像于好儿感受到的心跳一样平稳有力。
祁舜举着胳膊仰面躺在沙发上,愣了半天终于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下意识支着的脖子也放松下来。
他犹豫着把一只手放在于好儿的头上拍了拍,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肩防止她掉下去万一在茶几上磕了碰了。
他突然感到胸口湿润了,怀里揣着的女孩子一动不动,不一会传来压抑着啜泣的声音。
祁舜把拍着她头的手垫在后脑勺下,酒窝浅浅地保持着。
半晌,于好儿听到头顶上传来仿佛隔着山一般的声音:“我真的,没事的……”
看吧,他什么都知道的,他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懂就好了,。
如果他不愿意别人去揭他的伤口,那么让他知道有人在关心他,那就够了。
于好儿忽地起身,两只手豪爽地在眼睛上一抹,不去看他:“走了,你睡觉吧,窗台上的安眠药别总吃,是药三分毒……”
她话没说完,就被祁舜猛地拉进怀里。祁舜轻轻地采着她嘴唇的味道,小心翼翼地释放着压抑了许久的渴望。
他的身上有着沐浴露的香味,连带那香味都变得软软呼呼温温柔柔的。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弯里,嘶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好儿……”
仿佛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教他重新读出自己的名字,那时她心头一苏,之后即使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只要他叫她,她就不由自主地寻那声音的主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就像现在他说:“留下来……”
于好儿说:“好”
祁舜却被她的回答激得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顿了良久,红着眼睛帮她整理好衣服坐起来,两只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头发被他自己抓得乱糟糟的。
于好儿沉默着坐起来,祁舜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沉稳,冲她柔软却疏淡地一笑:“我送你回去。”
于好儿说:“好”
那以后,于好儿再也没见祁舜,他的微博也再没有更新,评论下的网友纷纷召唤哥哥发微博,但那博主却始终沉默,于是大家纷纷猜想祁老板又进哪个鸟不拉屎的地球一角拍摄了。
这中间于好儿倒是见过孔祥,他还有一点瘸,但是已经不再用拐,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离得不远的红山影楼走到崇理路的岗楼里来,递给了于好儿两个盒子,大的那个是于好儿当初抱到祁舜家的胶片,已经连同洗好的照片一起做好了分类,小的盒子非常精致,里面有一块银白色的铁质镂花立式相框,照片是李静淑的年轻的时候。她不知道祁舜哪里找来这么一张连她都没见过的照片,李静淑想了半天,感动地摸着那框架,说那是她刚开始在红山影楼工作时帮店里一个新来的小摄影师练手的时候拍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摄影师早已失联了多年,没想到祁舜竟然找出了那张照片。
于好儿没有问过孔祥祁舜的近况,但孔祥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说他又去了巴西,说他又获了奖,说他更加忙起来,感觉他都不怎么睡觉了。
于好儿微笑着听到心里去,但并不搭话。
最后孔祥失望地说:“舜哥他…比你想象的更喜欢你,比你喜欢他更早的喜欢你啊。”
于好儿怔愣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戴好帽子,借着巡逻仓皇地逃走了。
李琛远早就发现了不对劲,顺着孔祥的话边开车边小心翼翼地敲打她:“祁舜虽然年纪大点儿,但是要性格有性格,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年纪轻轻白手起家,纵横所在行业,这种五好青年,你一个片区小交警,错过了可就再……”
“啧!”于好儿严厉地白了他一眼,李琛远看出来她是认真的,悻悻地闭了嘴。
于好儿戴上墨镜,挡上眼里的疲惫和冷意:她才是被拒绝的那一个啊……
她也搜索过了当年的新闻,死者是高校的舞蹈老师,因为发现了路上的人贩子,拍照取证时被凶手恶意报复,身中13刀,当场死亡,她的儿子和一位女性朋友目击了全过程。
夜里她攥着屏幕上展着这条旧新闻的手机默默地流泪,第二天眼睛红肿着去上班,于常林怎么能看不出女儿的异样?但于好儿像往常一样打着哈哈,嫌出早勤,嫌学习笔记,嫌蛋黄太面咽不下去,不给于常林一点说话的机会。他听李琛远说女儿好像和祁舜再也没见面,痛定思痛,决定咬咬牙视而不见。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以往和和睦睦的父女聊天也变成了没话找话,一点都不自然,搞得于好儿更别扭了,逼得她变成了外勤科思想觉悟最高的人,争着抢着帮同事顶班,还因此被推荐为了当月的先进个人。
有空的话她会去医院看望方灿,他的病日益严重,去医院的频率更多了起来,癌细胞扩散,别的病人生病了只能躺着就医,唯独他生病,躺着坐着就疼,出院时到处旅行,住院就到各个病房溜溜达达。
于好儿见到了方灿的妻子,据说是方灿在课题组的同事,比方灿大两岁,长得很漂亮,看着聪明干练,相处起来却温顺有礼,正如方灿说的,与个性乖张的于好儿完全不同。于好儿用六级水平磕磕绊绊地跟人家用英文聊天,对方却时不时地试图用中文和她沟通,也不知道是于好儿英文太差人家听不下去了还是这位德国姑娘对自己的中文过于自信,方灿总是被她俩的对话逗得直乐。
方灿拿到于好儿拍他的那些照片时受了感动,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动情地坦白着曾经拥有的暗恋,但到底是过去了的小孩子的爱,温情小资情怀很快就变成忆往昔峥嵘岁月,他们互相询问着年级里那些或有耳闻或经历过的事,两个人眉飞色舞地讲八卦,拍拍打打地抖出来许多“你知道嘛那谁谁谁和那谁谁谁”之后就像老头老太太聊尽兴似的用“时间太快了”作了结。
她还陪着黄亦舒和李琛远去看了婚纱礼服,黄亦舒从更衣室里出来的那一刻李琛远一米八几的大直男哭得像个傻子,于好儿陪在旁边泪流满面,那傻子反而转过来指责她招惹他。
给于好儿的那份婚帖是李琛远很早以前答应她的,因此样帖一出来就拿给了她,等请帖全部到了之后她帮着一起往上填名字。李琛远那时上晚班,临走的时候给她们两个留了一份长长的名单。于好儿生怕给人家把名字抄错了,因此格外小心翼翼,每一个名字都要用笔指着确认。
突然她心头一颤,笔尖在那名单上顿了一下,黄亦舒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笔看到祁舜的名字,她听李琛远说过他俩之间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假装没有看到地说:“没事,我写吧,你去休息一下。”
于好儿缓过神儿来,利索地写下那两个字,合起来罗在那一堆写好的请帖上:“没事没事,我不累!”
从此于好儿心里落了期待,即使她劝自己不能活得这么悲哀,她才是被甩了那个,但她到底还是像李琛远一样期待着李琛远的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