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底》苟立十天

24、第23章

　　别看二酸平时说话阴阴柔柔的，路怒症倒是犯得很爷们儿，于好儿从没有听过脏话能骂出那么多花样的，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总觉得被他骂过的人真的会应验。
　　但任凭二酸怎么骂，后大座蜷着睡觉的祁舜都雷打不动。于好儿觉得他蜷在那里的样子看到过好多次了，不禁喃喃地感叹:“这得累成什么样子啊!”
　　二酸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一只手握成拳头在方向盘上捶了一下:“他总是这样，有的时候可真是心疼死我了！”
　　于好儿还是有点不习惯二酸浮夸的说话风格，哂哂地问：“你们认识很久了嘛？”
　　二酸夸张地白了她一眼，仿佛她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还是个学生蛋子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你说呢？”
　　于好儿吐了吐舌头，心说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心情不怎么好，一路上再没怎么说话，二酸把她放在小区门口，回头伸手要叫醒祁舜，于好儿拦下他：“你让他睡着吧，这都到家门口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二酸正要跟她说话，突然发现后窗上爬着个陌生的脸，吓得尖叫一声往后撤了一下，后脑勺磕在了车窗上。
　　祁舜惊了一下，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揉着眼睛迷迷茫茫地望着窗外。
　　于好儿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妈？”
　　李静淑一手拎着一袋大葱，一手拎着一大卷图纸，向车里受到了惊吓的二酸打了声招呼，又对于好儿说：“这就是你的摄影师朋友吧？都到家门口了，请人家进来吃饭啊，你爹说今天要做好吃的。”
　　祁舜整顿了一下开门下了车，认认真真地向于妈问好，李静淑仿佛看到金疙瘩，瞟了一眼于好儿又暗暗地打量祁舜，可是祁舜只是看起来傻乎乎，他又不是真傻，气氛随着李静淑的眼光逐渐尴尬，于好儿扶着太阳穴：“妈您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我不是说了嘛你爹说今天要做好吃的！”她转头拍了一下祁舜的手背，亲昵地仿佛在怀里抱了只兔子：“小祁也来吃饭啊！”
　　于好儿寒毛都竖了起来。
　　二酸脑瓜子转得快，从善如流地说：“那祁老板别推辞阿姨盛情邀请了，我先回店里送设备，怕店里还要用。”
　　祁舜还没反应过来似的，眨巴着眼睛顺其自然地点点头：“好。”
　　于好儿：“？？？”
　　好什么好！还有二酸？就把他老板扔这儿了？店里都要打烊了在乎这一会儿？
　　还有她爹怎么回事，非得今天摆一桌，要不是她参与了全过程都以为这是故意设计的了。
　　于好儿突然灵明一闪：“妈？”
　　李静淑正拉着祁舜问长问短，听见她叫就随口嗯了一声。
　　“生日快乐妈妈，对不起我给忘记了。”
　　祁舜一愣，紧了紧胳膊上环着自己的李静淑的手：“这么巧？阿姨生日快乐！”
　　李静淑拍了拍祁舜的手：“谢谢谢谢，”又转头嗔怪地打了一下于好儿：“这丫头总是大惊小怪的！”
　　于好儿笑了笑，脚步顿了下来，望着前面祁舜的背影发愣。
　　怎么就这么寸，她的妈妈生日这天，偏偏也是他的妈妈的忌日，那张若无其事的笑脸下面，会不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痛？
　　她又想到那时他冲自己勉强挤出的那个苍白的笑容，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在努力地伪装着自己。
　　祁舜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啊，温柔地她想打他一顿，打散他的故作坚强。
　　故作坚强？
　　于好儿一怔：她怎么知道他就是故作坚强和假装快乐呢？
　　“换一种思考方式的话，我倒觉得存在这里的都是好事情呢。”
　　她凭什么自以为是地猜测别人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呢？如果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温柔温暖的人呢？
　　在别人求助之前，所有的主观上的怜悯、同情都是自以为是的无病呻吟，是单方面的“施舍”，这对坚强又倔强地隐藏着伤口的被施舍者来说，并不是一种尊重吧。
　　“好儿”祁舜和李静淑聊得热火朝天，走出好远才发现于好儿落在后面。
　　于好儿回过神来：“啊？哦！我去小区门口买个蛋糕去！仪式感总要有吧？”
　　李静淑嚷嚷着不用，但于好儿已经快步走远了。
　　不一会儿祁舜从后面追出来，缓缓地跟上了她的脚步，并肩走在她旁边，淡淡地说：“是因为参加的是葬礼嘛？你今天心情不好。”
　　于好儿脱口而出“没有”，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其实是有一点啦……”
　　她想，如果祁舜习惯把自己的心情藏起来，那么至少她应该坦诚一点
　　“不会因为方灿吧？”祁舜的笑脸有点勉强，直视前方不去看她。
　　于好儿怪异地瞅着他：“也算是一个原因——你别是吃醋了吧？”
　　祁舜嗤笑了一声，低着头看路，并不回答。
　　“他是我初中的初恋。”
　　祁舜敏感地抬头：“初中的初恋？这么说小学也有个初恋？你的初恋不会是分阶段的吧？”
　　被他戳中了事实，于好儿没绷住笑了起来：“对你怎么知道？”然后他们两个就在路中间嘻嘻哈哈了一阵。
　　笑够了，于好儿重新板正了脸：“你也不用吃醋，小孩子的爱，哪有什么未来？何况人家都结婚了。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他那么年轻就得了不治之症，挺令人难过的。”
　　“特别喜欢的时候我偷拍了好多他的照片，满满一大盒的胶卷，全都是他，但是他今天说，怕他死了之后人们就会忘记他，虽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这句话不论是对不知道我喜欢过他的他，还是对喜欢过他的我来说，不都挺悲哀的嘛？”
　　“就是感觉有了点物是人非的意思，也没有怎么样，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才没事吧？”
　　今天不是你妈妈的忌日嘛？
　　于好儿故意隐去了后半句话，说完转过头看着他，祁舜是懂的，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没事，我已经从痛里走出来了，不是你说性本恶很中肯么？我还算典型，我妈走了之后一直也有在好好生活的。”
　　他揉了揉于好儿的短发，像在夸奖小孩子似的：“想不到我们好儿看着直，想法还挺深刻。”
　　于好儿拿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祁叔叔，看着直也比看着傻好吧？”
　　“唔……？你是说我看着傻么？”
　　“你看，你这个问题就很说明问题……”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于好儿远远地就看到李琛远的车停在楼下，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祁舜：“完蛋，来了个话多的。”
　　祁舜向她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她没有接，步伐沉重地在前面带路。
　　于好儿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听到里面的李琛远猥猥琐琐地趴在门上：“哎呦喂——买个蛋糕要这么久哇？”
　　于好儿在门上踹了一脚：“李琛远你的份子钱我还随不随？”
　　她话音刚落，门咔哒一声开了。
　　祁舜：“……”
　　于好儿进门儿鞋都没换，追着李琛远就一脚飞过去，李静淑看得心惊胆战，偷偷地瞄一眼祁舜，见他笑眼依旧，松了口气，上前扯住正在用鞋远程投射的于好儿，手上使了点力气打了她一下。
　　于好儿吃痛：“妈你怎么帮着外人打我……诶？嫂子！！！”
　　于好儿没心这件事，于妈比谁都清楚，转眼她忘了痛，抱着李琛远的未婚妻一蹭一蹭的。
　　李静淑邀着祁舜进了客厅，气氛陡然变冷，祁舜下意识地去寻找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看到于常林系着围裙举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瞪着他。
　　祁舜便迎上去跟他问好，老于颇不乐意地放下锅铲，擦了擦手握住他的手，眼里的犀利要把祁舜刺穿似的。
　　于好儿扫到她家老于眼神不对，压低声音问怀里的黄亦舒：“李琛远是不是跟我爹说啥了？”
　　从小到大，老于毫不掩饰对自己家姑娘的疼爱，别人家的小孩都跟妈妈亲，于好儿却更黏爸爸，可是随着她渐渐长大，父女俩的谈话内容里出现了别的男人，每次这种话题都令老于紧张不已，但他又不能阻挡于好儿长大，只好耐下心来开导于好儿的那些情窦初开，情窦再开，情窦三开。不过从来没有一次令老于这么紧张的，于好儿小的时候人缘儿就很好，经常把朋友带家里来玩，男的女的都有，但是她会提前跟家里打招呼，告诉他们她要带朋友来，她说是朋友那就一定只是朋友，事实上她还没有把她喜欢的男孩子带回到家里来过，可刚刚李琛远那意思是，祁舜跟她早就认识了，而且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于好儿还没告诉他，只说祁舜是普通朋友，这就有点欲盖弥彰了。
　　老于家的房子塌了，小于心里为祁舜捏了把汗。
　　黄亦舒任她抱着，声音温柔细润：“说你有男朋友了之类……唔，难道他不是吗？”
　　于好儿皱了皱眉，她自己也不太知道，按说应该算是了吧，又不是小孩子，都这么明显了有些话也不是非得挑明了才是个事儿，但祁舜虽然看着坦诚，周身却总有种神神秘秘的的感觉，要问是不是男女朋友的话，确实还不太好判断。
　　李琛远伺弄着他们买回来的蛋糕打哈哈：“阿姨今年49岁了可是只有20根蜡烛怎么办？”
　　于好儿抱紧黄亦舒丢了一记眼刀过去，大有一种“你再说话我就让你打光棍”的意思。果然李琛远悻悻地闭了嘴。
　　再回头祁舜系着围裙已经在厨房里帮着于常林忙活了，唠嗑还唠得挺利索。
　　于好儿抖擞了一下刚刚还在为祁舜捏一把汗的精神，觉得自己还是小看祁老板的社交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