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底》苟立十天

19、第18章

　　于好儿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所以那天，你是为了去救她？”
　　“嗯，我休学以后拜托了之前班里跟我关系不错的同学关照她，那天他听到了几个女的在一起说要找男朋友找她的麻烦。”
　　于好的心沉了沉，大概猜到“那几个女的”是哪几个了。
　　祁舜那时把照片还给了董盼溪，董盼溪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影响到自己在收养家庭的形象选择了一再忍让，但那照片董盼溪一定是用上了，不然她们也不用找别人来继续找她的麻烦。现在的小孩坏起来还挺坚持不懈的。
　　但是孔祥出事之后，派出所的人为了调查几次三番的找董盼溪和相关人员了解情况，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风风雨雨裹着董盼溪不为人知的一面成为了校园里甚至那一片地区茶前饭后的谈资，领养关系原本就搭着后天培养的爱脆弱的存在着，更何况那是即将成年的董盼溪小心翼翼争取和维持着的跨国的爱，一旦领养关系达成，就意味着替那个孩子的一生负责，因此绝大多数领养是慎之又慎的，那对夫妇一年的观察依旧迟迟不签署协议也是这个原因，却终于在最后关头被搅黄了。
　　“她是对的，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选择的资格的。”
　　他的声音沉在妥协里，嘶哑地不像样子，病房里静悄悄地，往常总是吵吵闹闹的三位大叔乖乖地躺在床上听着，天黑了，但没有人去开灯，黑暗里的空气都是难过的。
　　“即使被再一次抛弃也依然相信你妈妈会来接你，不也是你的选择嘛？”
　　于好儿的声音打破了苦闷的黑暗，清幽地冒出来的同时，她把灯打开了。
　　“孔姨对你的好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才会希望留在她身边的吧。”
　　见他沉默，于好儿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孔姨和祁舜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你昏迷时她对你表现出的母爱可不像是装出来的。”想了想，于好儿笑了一下：“祁舜脸上的手掌印好久才消呢。”
　　隋海在旁边帮腔道：“是呢，我看着也不像，我儿子肺炎住院那会，我老婆一天天急心火燎的前后伺候着，跟你妈一个样子，她是真的爱你，我们能看得出来。”
　　孔祥迷茫地望着她，瞳孔里透出动摇的光，可下一刻那光熄了，避开于好儿的眼神敷衍似地笑道：“嗯嗯，我一直知道的。没事好儿姐，我会找时间跟孔妈妈聊一聊。”
　　于好儿感觉怪怪的，但她又不好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安慰他别想太多，与病房里的人们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于好儿在灯火通明的巷子里穿行，她妈打电话来说想吃薛师傅店里的宵夜，她要给买一点回去。早就过了饭点儿，薛师傅店里没什么人，但一进门她就看到董盼溪托着腮帮子直直地望着她，董盼溪似乎也没想到能撞见她，怔愣了一下挪开了视线。
　　于好儿翻了个白眼，冲厨房喊了一嗓子：“薛师傅我来了！一份炒河粉一份芋圆丸子打包带走！”
　　听厨房里答应了一声，于好儿径直走到董盼溪那桌坐下，原来的主人没想到她会挨过来，放了筷子起身要走，于好儿叫住她：“哎哎哎，剩这么多薛师傅会难过的哎······”
　　她果然站住了脚，于好儿蜷起手指叩了叩桌面：“来，坐着。”
　　董盼溪稍一犹豫，没好气的重新坐下了。于好儿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伸手到旁边免费提供的瓜子儿盘里抓了一把，跟个老婆子似的嗑，连董盼溪都觉得她这的动作实在与身上的警服太违和，好在店里没别人，不然公家的脸真的要被她丢尽了。
　　“哎，看过《白夜行》么？那里面的女主到现在都是我的偶像。”于好儿开启了强聊模式，像极了痞里痞气的渣男，董盼溪装作没听到，头都不抬。
　　“我觉得你和她有点像。”
　　董盼溪抬眼凶煞地瞪着她，然后她就知道，她看过那本书。于好儿仿佛没看到她眼里的杀气，自顾说下去：“原生家庭这个说法就很残酷，不是嘛？没有选择权，落地时就带上了一个长在肉里的名牌。虽然她过于极端了吧，但从那么小就计划着几十年之后的事，一步一步摘掉长在骨子里的标签，是不是很牛逼？我觉得是。”
　　董盼溪把筷子拍到桌面上，凌厉地瞪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好儿也一挑眉：“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关系好咋的？我只是替我们家孔祥说一句，你好歹对帮助你的人友善一点吧，你怎么选择是你的事，但是在你的选择里，怎么从来都没有把接受一下那些帮助你的人的善意作为选项呢？你自己不也渴望别人接纳你嘛？一边期待一边推开，这样下去是要精神分裂的，雪穗偏执到可悲，但她好歹接受了亮司的追随，也不算惨。”
　　她话还没说完，见薛师傅从厨房拎着她的饭走出来，就忙画了个句号迎上去，嘻嘻哈哈地寒暄了几句。
　　董盼溪还没晃过神，于好儿叫她时她木讷的转过头，眉眼间还留着一丝疑惑。
　　只见于好儿冲她一挥手：“我走啦，听我说，你很强，即使没有所谓的原生家庭做培养，你也能长势茂盛。”她走了两步到门口，又停下来补了一句：“浑身带刺儿。”
　　董盼溪下意识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薛师傅掀起围裙来把手擦干净，笑呵呵地坐到她对面：“味道怎么样？”
　　董盼溪点点头：“很好吃。”
　　“那可不是，我孙女儿小的时候就喜欢这口。”
　　董盼溪死死地攥着筷子，拇指把食指掐出了个红红的印子，她埋着头，良久，冷冷地说：“惦记着又有什么用，她都丢了这么久了。”
　　薛师傅一愣，即使不抬头，董盼溪也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明明话是她说的，可薛师傅怔住的同时，她的呼吸也狠狠地一滞。
　　“没关系的，就算我以后真的···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但她是我的宝贝孙女这件事，不论怎样都存在过，我能有得惦记，这样也足够了。”
　　薛师傅望着旁边墙上的照片，说完笑眯眯地看向董盼溪，可董盼溪依旧深深地低着头沉默着，有发丝垂到面碗里也浑然不知。
　　薛师傅帮她把头发捞出来，却看到头发的主人那小小的身板剧烈地颤栗起来，后勃颈的脊椎看得见的发着力，薛师傅忙着起身不知所措地拍拍她的背，董盼溪仰起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来，她不甘心的望着薛师傅：“我真的、真是要羡慕死你孙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