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底》苟立十天

17、第16章

　　于好儿高中学的是理科，数理综随手一划拉都能逼近满分，但是语文能上回70也得她家老于求佛拜神才行，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完全颠覆了文女理男的传统认知，偏科偏成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名声经久不衰。她被大学录取之后被班主任拉去做经验分享，班里闹腾的男孩子向她提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如何才能让满分一百五的语文只考五六十分？”她淡定地回答：“因为其他科的成绩够用。”但她万万没想到考入警校之后每天学的东西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更偏向于文科实操方面的东西逼得她后来总在上课时偷看世界名著，不然就觉得自己在虚度光阴，她甚至一度想复读去读个什么跟生物相关的专业，但想想当年被语文吊打的痛还是算了，等到她毕业时，文化底蕴倒是深厚了不少。这使她入队以后为各种形式的政治教育写感想体会的时候游刃有余。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和政治笔记于好儿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参与“大手牵小手，城乡无间隔”这类的活动，她捐款捐物从不缺席，却还要亲自下乡与小朋友们玩，然后拉开条幅合影留念，她以为这些不应该是某十字会之类的公益组织做的事情嘛。
　　于好儿护着身后仅剩的一只小鸡颠颠地躲避着凶残的“李琛鹰”的抓捕，周围的小朋友尖叫连连，震得于好儿脑瓜子嗡嗡响，她体能一直挺好的，可是到底和个高腿长的李琛远差远了，连着损失了几枚幼崽，此刻也卯足了劲，就差抱起她的“崽”掉头就跑了。
　　李琛远只想快点结束这个游戏，因此越发凶狠起来，把那几年在篮球队带球过人的技术使了个干净，那于好儿哪里是对手，只见老鹰向右一闪身，鸡妈妈随着他的方向一挡，却看他左腿向前跨了一大步，伸手就抓住了唯一的“鸡崽子”，于好儿张开翅膀与他撕扯，可李琛远力气太大摆脱不开，那鸡宝宝的衣服都被他拽到脖颈上了，于好儿冲他瞪眼：“你说你三十来岁的人了玩个游戏这么认真干嘛！”
　　李琛远往她脑门上一拍：“你瞅瞅你满头大汗的德行，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快点放开认输我们要回去了！”
　　“你快点起开让我抓完我们就能回去了！”
　　宋荷从校长办公室谈完事情出来，见他俩战况激烈，边上站着赫林怀里抱着个小姑娘一起为他俩加油。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宋科，”赫林把小孩放下来规规矩矩地敬礼，“他们两个在陪孩子们一起做游戏。”
　　宋荷：“一起？我看他俩玩挺好，”她一指那边斗得脸红脖子粗的两只巨禽，“叫上，收队。”

　　宋荷一上车就开始批评李琛远和于好儿，从精神面貌到集体影响，训得于好儿大气儿不敢出，过了一会儿，宋荷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后座上的赫林和于好儿，语气依旧强势：“还疼吗？”她是真的服了年轻人这精气神儿，于好儿对游戏过于认真，胳膊肘还卡秃噜皮了，一直没发现，上了车才觉出疼来，赫林给她贴了个创可贴，可她胳膊一弯就掉了，于是赫林拿了四个，给她糊得严严实实的。
　　于好儿刚刚挨完宋荷的训，还紧张着呢，忙摇了摇头：“报告，不疼。”
　　副驾驶的李琛远还嬉皮笑脸地帮着于好儿说话：“宋科您别跟她计较，刚大学毕业的菜鸟蛋子不懂事儿，玩心重，一直装得稳稳重重的，这次见着同龄人没忍住，她平时不这样，模样标致身材魁梧，往指挥台上一站，还算给咱队里长脸的。”
　　于好儿低着头，手却从靠门的一侧伸出去薅住了李琛远的头发。只听旁边的宋荷冷笑一声：“她是菜鸟蛋子，那你呢？刚刚我见张牙舞爪的可不只她一个。”
　　“宋科英明！”于好儿奉承道。
　　“嘿于好儿，我可是在帮你说话！”
　　于好儿不屑地耸了耸肩，旁边的赫林憨憨地笑着。
　　“对了，”宋荷说：“于好儿，下周一之前找时间去红山把今天的照片取出来，要入档。”
　　“是。”
　　李琛远：“你看，宋科都在为你和祁舜创造机会——可惜呀，祁老板最近不在。”就因为他一直在队里反复渲染，现在院儿里都以为她跟红山影楼的老板有点儿什么。
　　于好儿又薅住他的头发：“再胡说就把你揪秃听见没？”李琛远吃痛，仰着头求饶。

　　从队里出来，于好儿买了一袋黄桃和蛋糕直奔医院，明天孔祥就要出院了，但她有早班不能去接他，只好提前为他庆祝。孔祥已经能自己拄拐下地了，他的腿被铁器刺穿了，好在没伤到筋骨，躺不住了还能下床拄拐叉着腿溜溜达达。
　　孔祥转到普通病房以后天天被同病房的三个中年男人拉着打牌，于好儿去的多了就都认识了，还好几次碰上他们神色慌张的藏扑克，孔祥只有17岁，却仿佛比三个叔叔伯伯更老成稳重些，每次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帮他们收拾嗑瓜子壳，还得在护士面前帮着他们说话。
　　于好儿拎着东西进去，发现一屋子病号连带三号床来探病的家属都围在孔祥床前，病床上的孔祥高举着手机，见于好儿从人群后探出个不明所以的脑袋来就调转了手机屏：“好儿姐来了。”
　　于好儿一看是视频电话，都没看清是打给谁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就愣头愣脑地开始“嗨”，手机里的祁舜看到于好儿就拼命地挥手，乐乐呵呵地给于好儿看他正在煮的泡面，里面还搁着几根辣条，祁老板十分骄傲，挥舞着包装袋表示自己让中国食品手动出了国，于好儿十分给面子的冲他抱了个拳，环视这一大圈围在床边的病号，心里对祁老板的社交能力又增添了几分敬意。
　　一号床因为胃出血住进来的隋海看到了于好儿手里拎的东西，起身帮她接过去放到孔祥床头：“于警官给小祥买了蛋糕呢！”
　　孔祥冲于好儿低了低头，真诚地向她道谢，于好儿不好意思了，搓着手打哈哈：“不用不用，就是我自己想吃了顺便买了一个过来而已。”
　　“这么久没见，她还是这么不直率呢。”祁舜幽幽地说，孔祥笑着点头表示认同，于好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帮他点了挂断，然后六根清净地为大家分蛋糕。
　　孔祥接过自己那份，望着忙忙乎乎的于好儿，冷不丁地说：“其实好儿姐跟舜哥很像的。”
　　于好儿：“嗯？哪里像？”这是她再一次听到说她跟祁舜像的结论。
　　“祁舜哥其实没有资格说你的，他自己也一点都不直率。”
　　于好儿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却又听孔祥说：“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好儿姐总是说不喜欢这不喜欢那的，可是意外地什么都做得很好，其实是个热爱生活的女孩子。”
　　于好儿楞了一下，闭上眼冲孔祥一扬下巴，意思是“行行行我知道了，”可是耳朵根却红了一大片。
　　突然孔祥不笑了，于好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病房门口，董盼溪站在那里，往常的凶戾不见了，眼里看不见光芒，脸上也看不出情绪来，这倒使她看起来更文静漂亮了。
　　孔祥犹豫着冲她招了招手，出人意料地，董盼溪走上前来在他身边坐下，张嘴吃了孔祥喂给她的蛋糕，乖巧顺从地像一个机器娃娃。
　　于好儿见惯了董盼溪凶恶的样子，突然见到这么温顺的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孔祥抬起手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到她肩膀上，董盼溪木讷地抬起头望着他，喃喃道：“我没人要了，这回你高兴了？”
　　孔祥一怔：“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
　　董盼溪的小脸苍白，语气里透出冰冷来：“即使我什么都没做，但谁愿意收养一个被警察找上门来的小孩？”说完她仇恨地斜过脸瞪着旁边的于好儿，于好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的正装，不知为什么觉得顿时矮了一截。
　　董盼溪沉沉地叹了口气，双手插进头发里，把脸埋在孔祥的被子里：“明明只要一点点就成功了，明明只要再忍一下就好了，为什么你们总是要多管闲事······”
　　孔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手足无措地拍了拍她的头，轻轻地说：“如果他们连你受欺负时都不能保护你，不跟也罢。”
　　董盼溪猛地推开他的手，冷笑着望着他：“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你当初不也死皮赖脸地跟了去？”
　　孔祥的表情瞬间暗了下去，于好儿恨不得打她两个巴掌，却听门口一阵兵荒马乱，推着医疗车的小护士走进来，依然埋怨着身后的人：“没事儿别挡着门口呀！”
　　众人寻声望去，门口的孔玉贤手足无措地扯出一个笑来，终于捂着嘴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