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底》苟立十天

16、第15章

　　于好儿向给她上菜的服务生点头道谢之后，故意不拉起话茬，低头专心致志地划拉盘中的牛排，祁舜不动刀叉，只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她吃，盯得于好儿一身鸡皮疙瘩，但她心里莫名牛了一股劲，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肉眼的位置于好儿划不开，来来回回锯了半天，祁舜看不下去了，拿过她的盘子帮她把牛排分成小块，递盘子的同时，于好儿听到他说：“我明天要去芬兰工作了，估计要呆一个多月。”
　　于好儿敷衍似的“嗯”了一声。
　　“那，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照看孔祥啊？”
　　“可以。”于好儿回答地很快，头都没抬。她拎得清，自己只是把祁舜从男朋友候选人里排除了，但朋友还是有得做的，而且她也从没有把孔祥与祁舜捆绑在一起过，孔祥也是她的朋友，更何况祁舜这顿饭请的可正式，哪怕只有吃人嘴短这个理由她也不好拒绝。
　　“祁老板您这么大阵势找我就这点儿事儿啊？”
　　“不是那么简单的……”孔祥转着手上的酒杯，然后把杯子放定：“孔祥他身世有点特殊。”
　　“不是他妈妈的孩子呗？”于好儿说完，往嘴里送了一个西蓝花。
　　祁舜一愣，错愕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于好儿也放下刀叉，叠起手说：“因为我不会叫我爹‘于爸爸’，”于好儿扬着眉毛耸耸肩：“虽然我也不是亲生的。”
　　祁舜没想到被她轻描淡写的透露了自己的身世，顿时怔愣在那里，可当事人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往下说：“孔祥送医之前有一段清醒的时间，冯秉常说当时要给他家人打电话，可他拒绝了，孔祥那么懂事，怕家里人担心也很正常，可是医生说他的腿之前就受过不小的伤，可孔祥妈妈似乎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就很奇怪了。不是我说，孔祥听你的话，你倒是给疏通疏通，从他们的交流状态就能看出来母子关系出问题了。”
　　于好儿说完，重新拿起刀叉扎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咀嚼，然后突然觉得头顶一痒，抬眼是祁舜，正起身探过身子轻轻地摸她的头，酒窝浅浅地露出来，眼里欣慰像是要溢出来。
　　欣慰？
　　于好儿心里冒出这个词，果断地举起刀架在祁舜伸过来的手腕上：“你干嘛？”
　　祁舜对于好儿破坏气氛的能力有了新的领教，撇了撇嘴，用餐巾擦掉手腕上的酱汁：“没，只是觉得好儿成长得真好啊。”
　　于好儿搁了餐具向他抱拳：“承让，感谢党和国家的栽培。”
　　祁舜笑着沉默了，良久，下了决心似的说：“孔祥是被孔姨二次收养的。”
　　“唔······”于好儿没有想到是这样，对于一个被领养的小孩来说，二次收养就意味着他经历过两次抛弃，这无疑是残酷的。
　　可是祁舜接下来说的话令她为孔祥心痛起来，他说：“第一次也是孔姨。”
　　“怎···怎么会？她看起来很爱他，我还以为只是沟通出了问题罢了······”
　　孔玉贤对孔祥的好于好儿能看得出来，他昏迷时孔玉贤不分昼夜地守在孔祥身边，还拉着她讲孔祥小时候的事，她所表现出的母爱看起来不像是掺了假的。
　　祁舜点点头：“她确实对孔祥很好，但只是当做义务在做罢了。”他顿了顿，开始为于好儿讲孔祥的事。
　　孔祥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他那时还不姓孔，他们院里的小孩都姓福。从他记事起，孔玉贤和祁舜就经常去大院里看望他，别的小朋友只有院长一个妈妈，但孔祥有两个，院长是他的妈妈，孔妈妈也是他的妈妈，他因此成为福利院里被别的小朋友羡慕的小孩。小朋友的尊重和追随来得很奇怪，包括那些有智力障碍的小朋友，也只因为他多了一个妈妈，就都愿意听他的，愿意跟他玩，孔祥本就心善，又常见祁舜和孔玉贤照顾他和其他小孩，耳濡目染地受了教养，所以总像大哥哥一样照顾着他的追随者们，就这样，孔祥受着追捧，温柔地长到7岁，终于等到孔玉贤踯躅着签了一纸协议，从此他有了姓，他真的变成了孔妈妈的儿子。只是没过多久，他的孔妈妈把他送回了福利院，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是福利院里唯一一个被退回的小孩，小孩子的世界很容易倾斜，他开始受起了欺负，一开始是白眼和嘲讽，后来变成了谩骂与殴打，这些对孔祥来说都没有关系，他在乎的只有为什么祁舜依然经常去看他，他却很久都没再见过孔玉贤。这份委屈和迷茫渐渐沉淀，从疑问转变为埋怨，终于化成一份无可奈何的妥协。孔玉贤再一次出现已经过了半年，她牵着他的手，像还没有抛弃过他时一样温柔和蔼，孔祥仿佛只是被她寄养在福利院里了一段时间，眉眼间都笑得淳朴真切，但从此，他在她面前长成了一个极度懂事乖巧的小孩，彬彬有礼，成绩优异，性格温良。
　　在于好儿看来祁舜简直像是突然打住了似的，她蹙着眉等了一会儿，确定祁舜是讲完了，才蹙着眉问：“那你说的照顾是指？”
　　“各方面，”他帮于好儿把杯子里的茶补满，“拜托你了。”
　　于好儿点头：“好。”她能听出祁舜话里隐藏了一些事，如果她愿意，那些他故意略过的边边角角够她提一页纸的问题，但她不想问明显是他不想说的事，便闭了嘴从从容容地吃饭。
　　祁舜直直地打量她，于好儿真的觉得他应该多看看甄嬛传，学着“暗自观察”，而不是一脸真诚地表现出“我在看你”，而且存在感格外强烈。
　　于好儿抬头无可奈何地瞪着他：“还有事？”
　　祁舜亮出酒窝来，笑弯了眼睛摇摇头：“总觉得好儿在懂我的同时疏离了我啊。”
　　于好儿一愣：“······？”
　　“我其实很想跟你变亲的。”
　　于好儿心里一动，但很快压住了，冲他没正行的笑：“不亲嘛？不亲还答应帮你看小孩？”
　　可祁舜望着她，并没有笑起来，于好儿一瞬间莫名地头皮发麻，然后就听到他轻轻地说：“我不喜欢用‘泡’这个字啊。”语气里透出落寞。
　　他说话驴头不对马嘴的，于好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祁舜已经抬手叫来了服务生，她就懒得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