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屿边

5、君衣青（五）

　　三楼的房间安静且雅致，月光透过窗户铺张开来，窗外的寒风也屏住了呼吸，一切都十分和谐。再加上刚刚在一楼的一番试探毫无结果，若不是亲眼所见，季逾都要相信这君衣青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客栈了。看来这南宫阁怕是早有准备，竟能在弥生都内隐藏得天衣无缝。季逾紧锁起眉头，不自觉地踱步至窗边。
　　没想到，这小楼背后竟有一个不甚大的花园，月光下，青树翠蔓，小池微荡，乱石四布，好似仙境。正当季逾惊讶不已之时，却猛然发现月光下竟“咻”地窜过两道黑影，停在小园中间。那身影极快，若不是季逾看的仔细，还真看不到。只是......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两个人，若说不可疑也没人相信。
　　季逾心下一喜，当机立断，拿起行川便从窗边一跃而下。断末风，即有此名，定然像风一样来去无踪，翩然无影。季逾顺着草丛，悄悄靠近那两人，借着月光，发现那匍匐在地的人竟是刚战败而逃的失百鬼！而他身前那人，背着光，隐没于黑暗之中，只可看出是名女子，一身翠裙拖至地上，布料间绣着的金丝闪着寒光，不用说，想必便是五更所说的“小姐”了。
　　季逾不敢大意，屏息凝神，注意地听着。
　　只见失百鬼双膝跪地，战战兢兢，嗓音沙哑地说：“是，您相信属下，定不会错，正是季连泽的儿子季逾......”
　　“哦？是吗？季逾？”那女人冷笑了几声，怒道，“不是让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他人呢？”
　　“这......”失百鬼擦擦冷汗，“属下办事不周，给，给他跑了。”
　　季逾在心里冷笑数声，还没来得及佩服失百鬼这不要脸的功力，却忽感一阵威压猛地袭来，压得他几欲呕吐。
　　“给他跑了？失百鬼，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的灵脉是被谁封了的？”那女人猛地一挥手，威压又强了十倍不止，只把失百鬼吓的头也不敢抬，把额头当铁锤一样往地上砸，连声道歉。
　　“你知道的，我不讨厌废物，但我讨厌自以为高明的废物。”那女人微微一笑，只见草丛中竟爬出几根拇指粗的藤蔓，似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巨蟒，缓缓缠住了失百鬼的脖子，猛地将他抬至空中。失百鬼被扼得浑身抽搐，唾涕横流，双手拼命扒开越缠越紧的藤蔓，但也是无济于事。眼见那藤蔓越缠越紧，再这么下去，他的下场只有人首分离。
　　与此同时，季逾这儿也不太好。他本就在与失百鬼的一战中受了内伤，又潜入敌营，小心行事，不得休息，喉间一口血已憋了好久，靠他一直调理内息也得以压制。这会儿又被如此施压，一个不小心就会经脉错乱，伤得更重是小事，若是发现了，恐怕今日就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然而这威压越来越重，季逾心道不好，今日怕是难逃此劫，刚打算出去决一死战，却忽然感到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竟这么窜到了他眼前！
　　那人速度极快，还未等季逾惊叫出声，便当机立断地点了他的哑穴，随后，一股有些霸道但极纯净的灵气被缓缓送入季逾体内，一下子压制住了体内翻滚不止的老血。
　　季逾：“......”他被点了哑穴，现在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有不太善意地眼神瞪着那人，意思是：“你谁啊？”借着月光，才发现这不速之客竟然就是季逾方才在大厅内看见的奇奇怪怪的“黑袍客”，他也不理会季逾炯炯有神的双眼，只比了个“嘘”的手势，竟就扭头不理了。好像救季逾只是顺手而已。
　　季逾也大概知道来者非敌，便先放下警惕。
　　那些藤蔓不知从何处来，竟越长越多，且越长越茂密，不消一会儿就把失百鬼全部包裹住，只露口鼻。随挣扎的声音也越来小，那女人似乎终于惩罚够了，道：“罢了，我看在你是个老前辈的份上，饶你一命。”话音刚落，那些藤蔓便如一条条绿蛇般，顺着石板路的凹痕，缓缓退入庭院深处了。失百鬼跌落在地，拼命喘气。
　　“我本想着杀几个名门望族，先给那些老家伙们一个见面礼，告诉他们这血债总得血偿。谁知道你们这些废物竟如此无用，竟一个也没给我抓回来！”那女人开始只是在来回地缓缓踱步，后来竟越说越气，一脚跺下去，四周的石子一下子全部裂开。她冷冷笑道：“好，好，很好。你们不行我便亲自去！没关系，这些老东西小东西一个一个来，谁也不落下！”言罢开始大笑，似是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季逾只觉一阵恶寒。
　　忽然，那女人止住了笑，冷冷道：“我问你，刚刚你来的时候，可有人跟着？”
　　失百鬼拼命摇头道：“没有，没有。”
　　那女人的含着笑意的目光似乎射向了季逾二人的方向：“那既然如此......”
　　季逾心脏忽然猛地跳了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想也未想便拽着身边的人往后跑。
　　“我这院子里怎么多了两位我不曾邀请过的客人呢！”只见那女人话音刚落，隔空一掌猛地打来，先前用来藏身的巨石竟就地化为糜粉，那掌的余力却还未消尽，硬生生打在他的背上，那一口憋了许久的血，终于被震了出来。
　　这女人内力深不可测，怕是早发现了他们。
　　身旁的黑衣人顺势扶了他一把，拔刀挡下飞来的石块。季逾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打脆了，不用灵力勉强撑着，几乎是要断得粉碎，那一掌挨得真是结结实实，五脏六腑都还在它的余震中涌动。好在有人扶着，这才没有摔下去。
　　“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怪了。季逾抹了抹嘴角的血，伸手拔出行川。他的哑穴还被封着呢。
　　那人这才想起哑穴的事，正欲帮忙解开，对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失百鬼刚从地上爬起来，便和季逾面对面对视了一阵，吓得他差点没再躺回去。“阁主！那就是季逾啊季逾！”
　　女人闻言立在原地，笑道：“你是季逾？”这会儿她终于走到了月下，季逾才发现，这的的确确是个美人。肤若凝脂，冰清玉洁，眉间更似含了冰雪，眸中更似藏了星空，莫约三四十岁，风华如黛。也真是不枉那绝世琴曲。
　　季逾发不了声，只好点点头。
　　“好，好，我寻你不到，你竟亲自送上门来，好极了。”
　　她偏了偏头，又道：“那你呢？”自然是问那黑衣人。
　　他双目一弯，只道：“小姐，你既问了他，公平交换，小姐是否也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那女人似是被激怒了，冷冷道：“好大的胆子！也敢在我的地盘和我讨价还价！”话音刚落，只见她双手一甩，便是千百根银针直直飞来，像是来讨命的恶鬼，密密麻麻，恐怖至极。
　　那人抢季逾先一个转身闪至他身前，大刀横起，飞速旋转形成一个屏障，挡下数百根银针，一时间空气中满是金属碰撞之声。与此同时，失百鬼竟从侧面偷袭，一掌飞来，季逾忙催动行川与他过招。刚一挪步，便发现二人脚底下早已密密麻麻爬满了不知从哪里来的藤蔓，如一条条翻滚蠕动的蛇，令人不战而栗。二人才砍断脚下藤蔓，敌人便又袭来，与他们过招。那女人掌掌凌厉，失百鬼又针针恶毒，让人无从脱身。
　　“打不过，跑！！！”二人心领神会，撒手便跑。谁知一转身，便一股狂风袭来，竟把二人狠狠甩开，“砰”的一声巨响竟砸倒了身后的木墙，被扔进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