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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君衣青(四) ...

  •   君衣青。
      这是弥生都内一处不甚起眼的客栈。精致得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风拂过,古木制的门吱吱呀呀,缠绕在上面的紫藤也随之轻晃,像仙女张开了她粉色的裙摆,翩翩起舞。墙角的爬山虎密密地挨在一起,依偎着取暖。在这寒冬腊月,夜半时分,楼内还弥留着一点灯光,一丝人气的,恐怕也只有这种地方了。那门前油灯里跳动的火光,和着门内飘出来的暗香,二者缠绵不休,飘渺不定,竟无端生出些隔世之感,使这小楼不似客栈,更似一处幽香四溢的茶肆了。
      他站在这“君衣青”前,内心五味杂陈。
      原来适才失百鬼假死之计早早被季逾看了个透,他想着可否通过失百鬼找到南宫阁藏身之地,于是干脆将计就计,一路尾随失百鬼,这才跟着他来到了这个地方。失百鬼进去后,季逾还不信邪似的在周围好好勘察了一番,才确认失百鬼在这客栈里并且没有再出来。只是......可别告诉他失百鬼刚被他这么个晚辈耍得团团转,又被五花八门的绑了问话,靠假死才得以逃脱,还有心思来这客栈睡上一觉,休息休息!季逾眼皮一颤:莫非自己早就被发现了?自己被反将一军?
      可是,他明明亲眼看见失百鬼走了进来!而且以“断末风”天下闻名的步法,应该不会被失百鬼这等修为的人给识破。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解释了:这地方,怕是不简单。
      季逾不再沉吟,提步便要进去。只那一瞬,却忽感身后有什么东西直直飞来。他心下一凛,又怕打草惊蛇,于是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手抚上大门,待身后一阵风过,又猛地转回来,徘徊踱步,仿佛一个旅人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表情患得患失,演得比失百鬼好不知道多少。与此同时,季逾眼睛一瞟,看见自己方才站的位置附近,竟有一根银针。这根银针不似失百鬼的针,较粗且很有力道,这根针,细得几乎看不见,十分轻巧,杀人于无形,乃“吹针”。他心下一惊——若是方才没有警惕起来,被这玩意儿刺了一下,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季逾忽然勾了勾嘴角,他只在这君衣青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便有人如此紧张,竟要立马取他性命——这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季逾沉下目光,扶上了行川的剑柄,就这么走了进去。

      店内布置得也精致,檀香缭绕,灯火荡漾。一楼有一些客人在饮酒作乐,二、三楼则是一些客房,看不出什么端倪。
      “客官有什么需要?”柜台前一个白袍少年走上前笑眯眯地问道。季逾看着他,此人身量不高,下巴瘦削,面色煞白,眉心一点朱丹,两簇细眉神采飞扬,一直延伸至发鬓,一双眼睛却黯然无神——竟是个瞎子。
      季逾笑了笑,道:“小生从南边来,第一次到弥生都,人生地不熟,竟找不到个地方歇脚,寻了半天,才找到贵铺一处还点着灯,真是谢天谢地——可有酒?”
      “有的,您要什么酒?”那人道,“冬天冷,来些暖和的?”
      “哎,别,酒品差。来些米酒就好。”
      那人便去取。他眼睛看不见,动作却十分娴熟,不一会,两壶米酒便被提了过来。季逾虽也跟着季连泽喝过几口小酒,但深知自己分量,不敢逞强,只小口小口的抿。
      那人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小心?”
      季逾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道:“我不是公子,只是个粗人。”
      他摇摇头:“公子可别欺负小的眼盲。我虽看不见,却嗅得出,公子身上的香可是极上等的。耳朵听听,便知公子这一口酒下去有多少分量。”
      季逾佩服道:“好生厉害。”
      “我天生眼盲,若没点本事,怎么活命?”那人笑笑,“不像您,命里就富贵,不用担心温饱,更不用愁怎么活下去。”
      季逾晃了晃手中酒杯,道:“非也,非也。温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却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那人笑道:“依公子之见,最重要的既不是温饱,那是什么?”
      季逾道:“我说不清,大概是自由一类的东西。”
      少年神情一顿,道:“自由为何物,小的不知。”
      季逾又微微饮一口小酒,道:“不为何物,心之所向罢了。”他抬眼,见那人神情间满是向往,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忽然有些紧张,局促道:“五更。”
      季逾疑惑道:“这名字好奇怪,你爸妈为何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五更道:“我本没有名字,这名字,是小姐赐的。”
      “小姐?可是这里店主?”
      “正是。”五更道。
      话音刚落,忽听楼上房间内传来一阵琴声,乍一听十分悦耳,宛如精灵之耳语,溪流之低吟,似花香沁人心脾,又似清风婉转游走,一下子令人豁然开朗,陶醉其中。细细听来,每一个转音却又暗藏韵味,琴弦微微颤抖,抖出来的音符却又好似在泪中洗过一般,沉重而又清澈,弥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悲伤。
      神奇的是,店内客人听了这琴声,似乎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似的,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店内仿佛只剩下了琴声还在瑟瑟流淌着。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来。
      季逾也按捺着没出声。一曲毕,这才问道:“这是......”
      五更虽眼盲,但此刻双眸却染上了一层笑意,介绍到:“这是我们家小姐的曲子,我们家小姐只有在晚上才会弹琴。”
      季逾忽然道:“这曲子好生动听,想必你家小姐也定是位雅人,不知在下可否冒昧问一句,你家小姐,姓甚名谁啊?”
      五更摇摇头,抱歉道:“我们小姐从不对外人说起自己的名字。”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季逾怕打草惊蛇,便不再多问,干脆打量起四周来,忽然看见这一楼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了一个怪人。那人身形修长,身着黑色长袍,又戴了黑色面罩,只露一双眼睛,虽隔了很远,还是可以看出他身旁立靠在墙上的刀,是见过血的,簌簌地闪着寒光。
      “那边那位一身黑袍的客人是做什么的,好奇怪。”
      五更虽看不见,却心领神会,道:“公子说的可是坐在角落的那位客人?小的也不知,只是那位客人怪的很啊,进了店,也不要入房休息,也不要喝酒饮食,只是坐在那,像是在等什么人。”
      等什么人......?季逾不禁多看了几眼,却见那人忽然转过头与他对上了目光。
      “是吗。”季逾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立马转回了头,漫不经心地低头饮了口酒,生硬道,“那好吧,夜已过半,我也乏了,你们这可有多余的房间?”
      “有的,公子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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