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社会》李三俗

12、十一、警钟敲响——金雪雪的忏悔

　　【李大禹自杀一个星期后，金雪雪一直不敢出门，她听说李小优似乎发疯了，所以只好每天躲在家里，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此时，在舞台演区，四个记者并肩站在了一起，他们一边低头写着新闻稿，一边毫无感情地念着。】
　　记者A：新晋鲜肉歌手李大禹疑因遭受网络暴力自杀！R.I.P。
　　记者B：家破人亡！李大禹姐姐疑似因弟弟自杀而精神崩溃。
　　记者C：李大禹前女友金雪雪发博悼念李大禹！网友评论，渣男不值得你如此动情！
　　记者D：网友？
　　【四个记者四目相对，同时放下了新闻稿，扮演起了网友】
　　网友A（记者D）：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网友B（记者C）：李大禹就是个渣男！骗子！他死有余辜！
　　网友C（记者B）：【抓住网友B】你这个不要脸的黑子！【说罢二人扭打】
　　网友D（记者A）：大禹一路走好！在天堂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话题，李大禹R.I.P。【作祈祷状】
　　网友E（记者D）：键盘侠们！你们究竟要网络暴力到什么时候！
　　网友B（记者C）：【挣脱】金雪雪就是个吃人血馒头的贱人！
　　全体网友（记者A、记者B、记者D）：【怒指网友B】抱走我家雪雪！请不要让李大禹的悲剧再次出现！
　　【记者们下】
　　金雪雪：【从被子里探出头，然后下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李小优拿着刀出现在金雪雪的阳台下】
　　李小优：金雪雪你给我出来！就是你，就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弟弟！你害死了我的弟弟！
　　【金雪雪不敢出声，她偷偷地探出头，看向阳台下的李小优。】
　　李小优：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有大禹这一个弟弟，我只有大禹这一个亲人！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着要给他好的机会，要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哦对了，是我忘记了，我忘记了你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从你带走大禹那天晚上我就应该知道，从你来到我家的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你就是想报复我，报复我！好啊，你现在目的达到了，有了至高无上的名誉，有了无人匹敌的钱财，还顺便把你的敌人全部踩在了脚下——比如杨天心，比如我！好啊，真好啊！
　　【金雪雪看着李小优不稳定的情绪，以及她手上的刀，她就感到更加害怕了。】
　　李小优：【走上阳台旁的钢架楼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出来呢？没关系，我不会杀了你的，我只需要听你一个解释，我只想要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这样心狠手辣！你想要报复我，行，可你为什么要对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下手！【向室内冲去】
　　金雪雪：【慌乱地奔跑到平台】救命！救命！
　　【李小优追赶着金雪雪，她发了疯似的咒骂着金雪雪。这时，一群记者出现，场上响起了快门声。】
　　金雪雪：保镖！保镖！
　　【一群保镖冲上平台，只见四个大汉抓住了李小优，并从她手里抢过了刀子。李小优就这么麻麻咧咧地被架下去了。】
　　李小优：金雪雪！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恶毒女人，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她挣脱保镖，锤向记者的镜头】还有你们！你们这群无良的媒体！你们和那些网民沆瀣一气，你们也是这场谋杀案的凶手！你们这些吃着人血馒头的狗奴，是你们让我的弟弟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记者B：她疯了！她疯了！我觉得她必须被关进精神病院！
　　记者D：来人啊！来人啊！
　　【保镖再一次抓住了李小优，并给她拷上手铐，带下了台。】
　　【此时，场下又一次响起了枪声，四个记者面向观众，他们再次一边写着新闻稿，一边毫无感情地念着。而金雪雪，则在平台颤抖着。】
　　记者A：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记者B：在一个精神病院的病房内。
　　记者C：一个名叫李小优的年轻女子死了。
　　记者D：死因虽待确定，但我们知道，她肯定是崩溃而死。
　　记者A：她终于可以去见她的弟弟了！
　　记者B：让我们为李小优惋惜！为李大禹惋惜！
　　记者C：谁又能想到，他们不过只有二十几岁！
　　记者D：谢谢你，李大禹；谢谢你，李小优。我们会将你们永远铭记！
　　【金雪雪跑向屋内，她带着一把钱跑回平台前，并向记者们抛洒过去。】
　　金雪雪：赶紧让这事儿过去吧！
　　记者们：【捡钱】遵命！
　　【记者们下】
　　【金雪雪疲倦地回到屋内，她刚想喘口气，白显就拿着一束花，从左侧上，来到了她家阳台下。】
　　白显：雪雪！你在家吗？
　　金雪雪：【慌张地跑到阳台】白显？
　　白显：我可以上来吗？
　　金雪雪：你想干什么！
　　白显：我有一些话想告诉你。
　　【金雪雪示意白显上来，白显举着那束鲜花来到屋内。】
　　白显：我们多久没有见面吧。
　　金雪雪：【冷笑】自从我们分手以后，你就再也没找过我。怎么今天想起来了？
　　白显：不要提起那伤心的往事，雪雪！【放下鲜花，想要去抱金雪雪】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金雪雪：【推开白显】你别碰我！
　　白显：我知道你恨我，那时候也只是我瞎了眼，被杨天心给迷惑了。但我后来想清楚了，我根本就没有爱过她，我爱的还是你。
　　金雪雪：所以杨天心的那次分手，是真的了？
　　白显：是真的，是我提出来的。我想通了，我只是一时半会被她的身体给牵引住了，但实际上，我还是更愿意和你的灵魂在一起！
　　金雪雪：真恶心！
　　白显：雪雪，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金雪雪：爱？那是什么？抱歉，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
　　白显：怎么会呢？你看上去虽然霸道、蛮横，可我知道，对我，你其实是天底下那样体贴、温柔、善解人意。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才对！
　　金雪雪：温柔、体贴……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说过我，可是为什么同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却是这么地令人作呕！
　　白显：你……雪雪，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可以给你证明，比如……比如那块心形石头！
　　金雪雪：心形石头？
　　白显：是的，是的，就是它！它是我特意定制了、专门买来送你的！
　　金雪雪：哦？那你跟我讲讲【拿出刻着李大禹名字的石头】这块送给杨天心的石头，是怎么回事呢？
　　白显：【有些诧异】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里还有一块这种石头！
　　金雪雪：是一个傻瓜送我的。
　　白显：什么傻瓜？是谁？是谁送你的……难道是李大禹，告诉我，是不是他！
　　金雪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凭什么告诉你！
　　白显：你！这个可恶的李大禹，他……他是从哪儿买到的，他凭什么模仿我！
　　金雪雪：那你又凭什么和他相提并论！
　　白显：我当然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因为我爱你！雪雪，请你相信我，我的一片热忱就摆在这里。
　　金雪雪：真是见了鬼了！
　　白显：雪雪，我真的可以证明我自己！我、我为了你……我今天还带着这个了！
　　【白显从口袋里拿出戒指，单膝下跪。】
　　白显：雪雪，我今天来，其实也是想和你求婚的，我决定了！我要娶你，我要和你一生一世！
　　金雪雪：【轻蔑】你要娶我？
　　白显：对，只要你答应，我们马上就去登记，我要向全天下人宣告——我白显和金雪雪，终于结婚了！
　　【金雪雪看着戒指沉默。但过了许久以后，她将戒指接过，奋力地甩了出去。】
　　白显：雪雪！你在干什么！
　　金雪雪：首先，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一生一世的誓言太长，我不会把它当真。其次，我早就看透了你那无耻的嘴脸！你和那些小白脸没什么区别，谁有名气你就攀附谁，谁有权力你就把自己献给谁。别人说我不懂得爱，你也一样。
　　白显：你胡说！我怎么是不懂爱呢，我一直都很爱你呀！
　　金雪雪：不，你不爱我，你爱的是钱，是名。当然，我没有资格说你。处在这个圈子里的我们，又有谁不是为了名利而斗得你死我活呢？
　　白显：雪雪……
　　金雪雪：我不想再和你废话了，请你带着你的这束花离开。
　　【金雪雪说着，将花仍下了楼。】
　　白显：你……
　　金雪雪：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走！
　　【白显眼神变化了，里面充满了怨念，它走下去，捡起花。刚想离去时，转身看向站在阳台的金雪雪。】
　　白显：金雪雪，既然你这样不讲往日情面了，那我也不值得再对你动情了。我知道，你身上的黑料很多很多，你难道就不怕我去给媒体告密？
　　金雪雪：告！有种你就去告！
　　【白显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他愤慨地抓着花下。】
　　【金雪雪看着白显离去，松了口气。她走到屋内，环顾了下四周，从抽屉里拿出那两块心形石头。她看着它们，突然发疯似的掀翻了床单被褥，她狠狠地将刻了自己名字的心形石头踩在脚下，砸碎。一束红色的光打过来，透露着血色照在她发狂的身影上。她哭着，捧着李大禹送她的石头，哭得越来越大声。】
　　【久久的停顿】
　　【金雪雪冷静下来，她擦干眼泪，将石头放好，摸索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电话……】
　　【儿时记忆影像】
　　金雪雪：喂，爸，你和妈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很好，程程呢？啊，我以为他在家，我好久没见他了……他没和你们说吗？我和他，可能是在工作上有了一点观念的误差，我会找时间再和他谈的……我明白，我明白，那件事情是我过于追求名利的，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怀孕，根本就没有……那个男孩，我不知道，我和他或许是利益关系，但也没有利益关系那样纯粹……算了，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是什么，总之，他过世了，我确实，有很大责任……我知道，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初心……我最开始，是真的很喜欢表演的，要不然，我不会放任着你们的指责，放弃去读大学的机会，毅然决然地进剧组拍戏，我那时候是真的很喜欢表演……成就，我得过好几次提名，但是都没能获奖，我觉得这也是种名誉……好像确实是这样，自从我走上了金字塔顶尖，我好像就把当时的梦想给丢弃了，名利仿佛成了我最想要的东西……我不知道，可能我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浮华的东西而来的，也可能不是，我现在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了……是的，追名逐利习惯了……是的，我太自私了……对不起，爸爸，我让你们失望了……对不起，对不起……爸爸……
　　【电话挂断。金雪雪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平台处。】
　　金雪雪：【面向观众】或许从一开始我便是为了这名利而来的，所以我费尽心思，甚至从不考虑身边人的感受，为自己争取任何一份曝光的机会。这究竟是好是坏呢？我现在也不清楚了。我酿下来大错，这个错误是在巅峰待了太久的我的疏忽——我并不是没有从上面跌倒过，但正是因为跌倒了又站了起来，虽然是得到了高人的帮助，但我却总把功勋归还给我自己，我总以为这不过是我个人的努力，和别人没有关系，天底下的一切都应该听命于我，服从于我……我究竟是自私了、自负了，还是说，我天生就是一个不懂得怜悯、不懂得如何去爱的人……
　　【此时，那束红光再次出现。】
　　金雪雪：我三十岁了，马上我就要三十一了，我觉得我应该要改变了。我必须试图寻找我当初是为了什么，试图去占卜未来的那副景象……
　　【她回到屋内，再次拿出石头。那块心形石头，闪耀着夜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