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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桂花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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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没有听到期待中匕首入肉的闷响,蒙面人扭头一看,榻上却已空无一人。
正在他把短刀从榻上抽离之际,一阵劲风从斜刺里袭来,那人连忙闪身。凌风抬起一脚,却朝着那人面门飞踢而来。
谁知,那蒙面人反应极快,如此近距离的攻击亦被他生生躲过。凌风因为背着她,这一踢之下有失偏颇,那蒙面人吃了一吓,回过神来便挥刀朝他袭来。
他此时要单手护她,又低估了她的重量,最要紧是不能发出太大动静,免得吵醒了她,引来更多的人。于是,他故意退后几步,避免那人伤她,那人却以为他们要逃,连忙欺身扑来。
凌风单掌一挥,那人胸口吃痛,定睛再看,只见眼前白浪翻涌,刹时间,手中短刀竟已脱手,呼的一声,擦着自己面门而来。
蒙面人伸手一探,一把抓过匕首,凶狠的盯着凌风,那眼神,冰寒以极。凌风顿起杀心,正要再度袭来,那人却脚下一滑,纵身跳出窗外。
可恨!
凌风剑眉紧蹙,顿在当下,恨自己没能将这恶徒杀了,亦不能了解此人身份,只记得那阴寒目光。想来又是一阵心焦,若此人给她带来后患,自己又如何放心离开——况且,尚不知那人逃出去后是否引起府卫注意,如此说来,自己是不是现在就该离去才好……
正当他焦灼之时,忽觉颈后一热,转头去看,原来,是她额前的绒绒细发蹭着他的脸颊。
大约是适才打斗晃动让她感到不适便换了姿势,此时倚在自己肩上依然呼呼好睡,那馥郁酒香便在一呼一吸间层层的,将他环绕。
厢房外,一树油绿,满点灿金,正是桂子飘香时节,他眼前,甜香馥郁,似芬芳果实近在咫尺诱人采颉。
试问咫尺有多近?
倘若这时有人进来,会以为他二人交颈而吻。
那为什不去吻呢?
他被这念头裹挟住,便再也没了一丝理智。
轻轻一偏头,双唇拓印着一片柔腻,他吻在她的额上,却似是吻一朵云,那云倏忽躲开,又轻,又软,又远……
远?
她在动吗?
凌风蓦然睁开双眼,看到她的脑袋正在一寸寸滑下自己的肩。他不觉好笑,连忙站直身子,将她向上一托。
谁知咚的一声,却将她一下撞在了墙上。原来适才边打边退已经退至墙边,他这么双手一托……霎时间,他额上起汗,呆立着动也不敢动。
不是没想过和她相见,但无论怎样也是他磊落大方的见她,何至不堪于此!
现在放下她不是,不放下她也不是,怕她醒来,又怕她……僵着脖子,斗胆再次转过头去,要是她睁开眼睛,他该说些什么?
后一想自己蒙着面,她又从未曾见过他真颜,如此便也释然了。直到看到她依然双眸紧闭,那一刹那,似是心石落地,却只觉空洞洞的无处着落……
他背着她缓缓向前走着,正准备将她放回榻上,却愕然发现那浓密的双睫正在微微颤动!
朦胧中,珚儿悠悠睁开眼睛,见一人逆光立在面前,颀长身影将她笼罩住。她感觉正被这个人看着,直觉告诉她,这是个男人,好似有些陌生,可那目光深邃悠长,丝毫不让人难堪慌张。
一度,她觉得自己一定还没醒来,糊里糊涂的,分不清身在何处,想揉揉眼睛,一抬手却发觉自己好似挂在此人背上。
这背影有点熟悉,这气息也不陌生。心里觉得定是义晟,嘴里喃喃自语道:“这梦好真呀。”说罢向上一纵,又稳稳的挂在那人背上。
凌风微微皱眉。
此时的她在梦与醒的边缘,不甘心醒来,因为她在仔细回味着一个梦——她梦到义晟背起她,她被义晟跃起的劲力带的向上一纵,又重重落下,义晟似乎回过头朝她皱了皱眉。
她当时心说:这梦真实的吓人,义晟的眉毛写着大大的嫌弃二字,她在梦里尴尬的撇了撇嘴,心想幸好是个梦,嫌我重就嫌吧,歪着头又睡着了。
等她感到后背被撞了一下,这才不情愿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依稀见到一个人影跳向窗外。
在那缝隙中的光亮再次阖上之前,好似,好似有一双唇,温润却又滚烫,印在自己额上,她终于觉得心下安稳,这才换了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可直觉中义晟依旧看着自己,就如现在这般。
现在……现在?
蓦然,她睁大双眼。
“唔~~~”
在她惊呼之际,凌风单手一覆,已将她搁在榻上,袍袖翩翩间,他半倚在榻,另一只手牢牢掩住她的口。
她的双眼终于清醒的聚焦的看着面前之人——那人的眼眸,似云似雾,轻柔的深广的包裹着她,她在那眸光中,忘了惊惧。
她凝眉,用目光问他:“你是谁?”
凌风一笑,可惜他蒙着面,她也看不到。他轻轻将手松开,她果然没有再叫。
她没有得到答复,故意道:“你不说,我喊人了。快来……”
那人却忽然欺身向前,她的话一下子被吞进肚子,后背紧紧的贴在榻上,努力想要和他保持距离,猛然间,闻到一丝气息,虽是若有似无,却在四周围浓郁的酒香桂香中,铮然如一株劲松。
“你要喊早就喊了。”
极清冽的声音,似琴声铮铮,又似金石凌厉,在哪里听过?
珚儿更深的凝眉看他。
“我……”
“我救了你。你大概不知道。”
“你……”
“你喝酒了,还喝了不少,真是大意。”
珚儿双手一推,想将他推得更远些,她搞不懂这等陌生的亲密感是个什么回事,与其猜不透,不如逃出去。
“你到底是谁,为何蒙面?为何出现在这里?”她想要用力,却连双臂也伸不直。
那人依旧纹丝不动看着她,“你不是就想看我长什么样吗?”
这问句似有魔力般,珚儿缓缓放下双臂。那一瞬间,是时空交错的迷乱,好像一个故事在循环往复——
她依稀记得那故事开头,银面白衣的男子,在亮烈的春阳下,谜一般的存在着……
“唔~~”
他时机把握的甚好,在她再次惊叫出声的同时,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
道一,他是道一!
“你再叫,我就把你秘密说出去。”
她大睁双眼——我的秘密,我有什么秘密,女扮男装吗?
她狐疑的看着他,看到他眸若星辰大海,有一瞬的变幻,大约黑布后面的脸是在笑。
忽然,他侧耳转向房门,不知听到了什么,复又垂眸看她。
“以后少吃点,否则谁还能背的动你。”他语气戏谑,眸中却已是深深不舍。
“你……”
珚儿被他捂着嘴,含糊的表示抗议。
“嘘!”
话音未落,房门已被打开,来人正是义晟。
“谁!”
义晟说着话身影已奔向榻边,凌风见到是他,雪影一闪,便向门口掠去。义晟紧追而出,却听凌风冷然道:“我若是你,定对她须臾不离。”
但闻此言,义晟心中一紧,便是这晃神的功夫,那人足尖一点,向上腾起,踏叶点水般,从屋顶上遁去。
他这才连忙回身,见屏风后,她已欠身坐起,一动不动的向绣帐外望着。
她看到那腾挪间便似划入天际的白色身影,没来由的想起巳日玉阶下,翩翩而起的白色茶花……
……原来如此。
她呆呆的看着歇山顶上空无的天,悠然的云,仿若两个白色身影重合又分来,一个孤傲烈烈,一个谦谦温醇,一样爱穿白色的男子,竟又这样的不一样。
“珚儿?”
义晟急切的撩开绣帐,捧起她的双肩。
“可受伤了?”
“刚才是你吗,义晟?”
她目光还有些怔愣,叫他名字时拖着温软绵长的尾音。他莫名的心下大乱,将她搂近一些。
她这一觉定然睡得很好,那桃腮若醺,唇瓣红润,却又像孩子似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他不知用了多少功夫按捺住紧张焦虑,低声说道,“我走开了一会,刚才怎么了?”
“不是你吗?”
义晟一怔,蹙眉看着她,她被看的赧然,低着头说,“那就是我做梦。我,我可能梦到了你。”
她更低的埋下头,怕他看出她的心虚。她睡着之前只记得义晟陪在身边,后来那梦里的人,她自然而然想到是他,如若不是,那个吻?
不不,是梦,真的是梦。虽然真实的到现在背上还疼,但是……难道是?
她的脸,呼呼的燃烧起来,红的不可思议。
义晟并不知她为何若此,然今日闯进来之人绝非郭回一类,他深感不安,不自觉的,自眸底涌起忧色。
“义晟,是梦,我只是做了个梦,我怎么会受伤,我好好的,你看——”
她说着展开双臂,让义晟相信她安全无恙,可他的眉头却依然紧锁。
“你怎么了?”她伸手抚着他的眉头。
“没事……”
他慌忙摇头,扶着她彻底坐起,自己也坐在塌边,“你说说,梦到我什么。”他故作轻松对她笑着,这短短一句,却似千斤重。
“唔~~~梦到你和人打斗,那人逃了,你,然后你……后来好像那人又回来了,不知你追着他,还是他追着你,好像那人也变成了你,呵,这梦怎么这般离奇。”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道一的存在告诉他,毕竟,他是……他是道一。
她想起在明光堂里他将自己抵在门后,在窄巷里,又将自己揽在身侧,她不止一次为了他,心动过。
她迷蒙的双眸,泛起三月湖光。义晟第一次发觉,那眸中竟没了自己。
“哈哈,真的,从没做过这样的梦呢。”
片刻后,珚儿忽然笑了,银铃般爽朗响脆,好似适才时光静止,她一笑,时光便可再次流淌起来。
道一,他终是一个捉不住的迷,他只是,偶尔在自己的生命中路过而已,没错,他的路过,终是来了就走,而她只要和面前的男子,天长地久。
义晟的心里百转千回,待说出口时也不过一句:“嗯,是梦罢了。”他松开搁在膝上的双手,这才发现,那双手不知何时攥紧成拳,已然汗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男女主许久一来最亲密的互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