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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开弓箭 ...

  •   丛台之下,骑射考校即将开始。

      但见两人两骑相对而来,司徒尚唱报名牒:

      “郭回。”

      “喏!”

      黑衣骑士挑起柳叶眼应声答道,对面一道凌厉目光随即射来。

      白衣人紧握双拳,他记起了这张脸,原来在春市和酒香泉边欺辱珚儿的人都是他。

      郭回!

      一瞬间,他明白过来,怪不得太子那日背义忘亲,原来,就为了成全此人!

      “宋义晟。”

      “喏!”

      白衣骑士坐在马上肃然应道。

      两位骑士相互拱手,还未开赛,两道目光已是屡屡交锋。

      这就是第一轮武学比拼胜出的两个人,按说玄国这样的尚武之国,遇到君王嫁女如此大事,怎么可能来来回回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竞争?

      正如玄王所料,招亲消息一出,郭回便在城中放出风声,凡平民中的适龄男子只可围观不可参赛。试想想,以郭上卿之权势,以他公子回之为人,又有谁敢不听?

      就在他连哄带吓搞定平民小户之后,又携重金拜访其他高门大族及重贾巨商,将自己对公主的情意描摹的感天动地,从而尽力将可能存在的竞争者都扫除干净!

      当然了,他肯定不会忘了宋义晟,但是据可靠消息,公主已经和他闹崩,此人如果不怕丢人现眼的话大可前来应战,也免得叫他郭回一个人在台上太寂寞。

      可以说,这一天是珚儿的招亲日,也是他二人正式较量的日子。玄王正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借郭氏之手,让他们自行退出,但结局如何还都要看接下来的三场武艺比试。

      随着令旗举起,二骑一字排开,在东面木栅外堪堪站定。

      木栅以内是苍茫百余亩的丛台湖,横亘在湖面的丛台桥正中竖着一张靶子,每人须得绕湖跑三圈各射三箭,中靶多且最快返回木栅者为胜。

      “起!”

      司徒尚一挥令旗,木栅隆隆拉开,黑骑当先飞了出去,白骑紧紧跟上,之后黑白两点相互咬合,在丛台湖畔荡起滚滚黄尘。

      郭回张弓搭箭,三支羽箭瞄准靶心,他准备一招中的,以快取胜。

      嗖的一声!

      就在黑骑三箭齐发堪堪命中之时,白骑的一支劲箭凌空射出,破风呼啸,竟将黑骑的三箭拦腰斩落靶前。

      紧接着,白骑二箭追风而至,同时射中靶心。

      真乃神乎其技!

      人群纷纷大张着嘴,无声的被震撼着,被折服着,他们相信,也唯有这样的男子,才配的起那天人似的公主。

      郭回亦被这样的神技惊呆了。

      须臾后,就见一片白云飘至木栅,随后黑骑驶过,只听桥下卫尉遥遥来报:“白骑三箭两中,黑骑三箭未中,白骑胜!”

      人群顿时发出一片山呼海啸!

      郭回纵马踱到义晟身边,恨声道:“真正的角逐才刚开始,等着瞧!”

      义晟毫无所动,冷然看着他,他唇角一扬,径自离去。

      角力台,便是丛台下那片最平整的沙地,适才的围观人众已被逐至灰线以外。此时战鼓轰隆隆响起,沙地正中,两人皆为胡服,仍是一黑一白,壁垒分明。

      “角力,指徒手相搏,较量武力,闻鼓而进,鸣金而退。此轮考校,一决定输赢也。”

      司徒尚宣报完毕,令旗猛然劈下,考校开始!

      只见两人缓慢的向彼此靠拢,紧盯对方双眼,一个是机锋暗藏,一个是威仪坦荡。

      忽然,黑衣人双手箍住白衣人后腰,双腿下压蓄势待发。他料定对方人高腿长,下盘重心定然不稳,谁知,白衣人身形一侧竟转瞬间抓住了他的衣领,一个前跨,眼看着黑衣人脸红脖涨,双脚已然离地,谁知他忽然一个鹞子翻身,将自家上衣挣脱掉。

      空手赤膊的郭回露出一身遒劲肌肉,恶狠狠狞笑着,弓身又向义晟扑来,义晟将手中黑衣一抛,一个凌云飞渡,整个人已踏在郭回肩上。

      就在此时,突然白光一闪,义晟只觉腿上一麻,身形骤然一晃。

      郭回趁机又将他拦腰扭住,手臂用力一摔,义晟仰面倒地,郭回大喝一声,上前死死扼住他咽喉。

      “宋义晟!去死吧!”

      郭回加大力度,额上青筋暴起,一双柳叶眼,缩的很小,凶相毕露。

      霎时间,鸣金大作,司徒尚从台上翻身跃下。

      “住手!”

      他一声断喝,郭回不甘心的松开手跳至一旁。

      “鸣金而退,适可而止,若有再犯则取消尔等资格!”司徒尚怒斥道。

      郭回气喘咻咻,连忙拱手诺诺称是。

      同时间,义晟一跃而起,双拳狠狠紧握,愤然心想,那白影定是暗器,只是来去无踪,躲闪还来不及,又当如何举证?

      快!唯有比它更快!

      思索间,见令旗劈下,义晟旋即向郭回飞扑而至,闪电般扣住郭回双手的手腕猛力一带,郭回一个趔趄,身躯向前倒去,义晟猛然错身,再次扑去,将他死死抵在身下。

      郭回频频挣扎竟是无果,就在令旗即将挥下,宣告结束之时,忽然,又一道白光掠来,义晟目光一闪,正要躲避,郭回趁他分神的一瞬间抽出右手,狠狠挥拳。

      这一拳携力万钧,正打在义晟的太阳穴上,他向后倒去,鲜血顿时染红额际!

      “阿兄,阿兄!”

      在义晟晕眩之际,一位戴着面纱遮住半张脸的黄衣少女在人群中向他奋力疾呼,兀自哭喊。

      此时,人群有一白一紫两个人,看着被打昏的宋义晟,紫衣人诧异道:“哎呀呀,这俩人有点眼熟啊!不知道争什么争,连命也不要!”

      白衣人眉心一皱,“子雷兄,你不是能掐会算,未卜先知吗?”

      “能掐啊,算过啦,卜了啊。”紫衣人得意的凑过来,往台上一指,“我说凌风,咱们今天运气好,正撞上玄王嫁女,校武招亲,台上中间就是玄王老儿,至于那女儿嘛……说是什么,什么宜……”

      “先生,先生?”

      皿雷话未说完,无奈转过身去,身后有个没牙老妇,正拽着他的紫色衣袖,万分期待的看着他。

      “你索子要我告诉你,你会帮我看手相的。可不能乃啊。”那老妇因为没牙,这一句话说的语音含糊,表情认真,皿雷看着她笑道:“看啊,怎么不看,大姐这命数啊……”

      凌风的目光再次回到台上,见那宋义晟额间殷红,一身血斑白衣,猎猎迎风,依旧昂然而立。

      记忆骤然回到巳日的丛台桥下,那仗义执剑的白衫剑士……

      他二人争的连命也不要的,莫非是她?

      思绪忽然又跳转到春阳里的窄巷,明光堂闹哄哄的正厅,玉阶上飘飞的丝帕,春市里,她遇见了他……

      “咱们也参加!”他抬手拍拍皿雷的肩膀。

      皿雷一愣,凌风略大声道:“问问,怎么参加?”

      他的声音却很快被人群打压下去——

      “晚啦!”

      “都第二轮,早干嘛去了!”

      ……

      凌风眉心紧蹙,“晚了,又晚了?”

      他不再言语,抬眸向云台上看去,看到华盖下玄王头戴天平冠,有些文士气度,清矍肃穆,只是那双眉不展,再越过他两旁文武,细细梭巡。

      目光像是在煮沸的水中翻找着,怕见到,又怕见不到……

      ……呜呜

      ……呜呜呜

      “是谁在哭?”

      听着台下的隆隆战鼓,珚儿发觉有些异响。

      “哎呀,是芳若那丫头,公主别管她,我让她别看她非要看,那些人打起来哪里有个人样,这不,吓哭了不是!”

      珚儿“唔”了一声,淡淡说道:“传令下去,如果打的缺胳膊少腿,即便是赢了我也不要。”

      “喏!”

      伊人却步而退,珚儿摊开书册继续低头看着。

      医术是她此前从未涉猎的学科,因为他的缘故,才特意去学,谁知读进去竟觉手不释卷。

      尤其是这套《本经》,相传为神农氏口述而成,书中说凡药皆有七种关系,包括单行、相须、相使、相畏、相恶、相反、相杀,配药治病首先要对此“七情”“合和视之”,这便是“七情合和”的配伍要义。

      药有七情,何况于人?

      各种各样的人,百味聚杂,又有哪位神医妙手能帮她配伍?

      或许他于她,不过是病急乱投医,错用的一味药吧!她讪讪想着,竹简上的刻字渐觉模糊,一行清泪缓缓趟过脸颊。

      “公主,公主!”

      珚儿蓦然低头,竟发觉芳若跪在脚边,拽着她的裙角哀泣道:“公主真的如此狠心吗?”

      她不明白,凝眉看着芳若。

      “先生要被人打死了,公主何能忍心……”

      哗的一声,竹简撒落一地,一道素白身影急急向台前跑去。

      太阳穴,又称“经外奇穴”,是被各家武术拳谱列为要害部位的“死穴”之一,郭回那一拳带着杀心,义晟只觉神思昏聩,眼前阵阵发黑。

      黄衣少女仍在奋力呼喊,他却就地一撑,翻身跃起,脚下略有些摇晃,抬袖拭着鲜血,非但毫无惧色,又向对方逼近几步,人群顿时一片欢呼。

      跨步,运气……这一次,他不能再被打倒,带着昂扬的怒意,他大喝一声,奋起一脚将郭回踢翻在地。

      堪堪此时,白光又闪,竟是从背后而来,他的腰际袭来一股抽痛,郭回趁机抱住义晟双腿,再一次将他重重摔到身后。

      一大口鲜血从他口出喷出,染红身前黄沙……

      “阿兄!!”

      黄衣少女推开人群,不顾一切的冲到沙地上紧紧搂住义晟。

      与此同时,金鸣大作,令旗翻飞。

      这一场考校,结束了。

      “角力考校,郭回胜!”

      此时全场一片死寂,无人喝彩,无人叫嚣。只有黄衣少女痛苦的哭叫声,声声振耳。

      台上,珚儿松开护栏,蹒跚着,向后倒去……

      台下,一双清冷的眸,骤然一紧,像被烫着一般。

      珚儿蜷缩起来,觉得有一股力将自己攥住,那个人是他,真的是他,黄衣少女喊他“阿兄”,莫非是自己错怪了他?

      只觉得巨石压身,万蚁噬骨,这般悔痛让她透不过气来,紧紧抓住雪白交领,一双眼睛,空洞的张着,望向高台之上……

      很快,她反应过来,连忙膝行向前,向着玄王深深叩首,刚想求他开恩,结束招亲,可转眼看到王后的惺惺笑意,父王那赫赫天威,她紧紧咬住了下唇……

      莫非要让父王当众收回成命?亦或者让义晟主动认输?

      她的心下顿时一片荒寒,手指无力的抠在云台地砖的缝隙间。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去吧,回妆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珚儿慌忙看向云鸾,脸上心间俱是火辣辣的痛,“嬷姆救他,快救他……是珚儿错了,不该疑他,即便珚儿不能嫁他,也不能让他去死……嬷姆……”

      “傻丫头,开弓何来回头箭,你如今能做的,便是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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