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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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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代的顶级谋士推测能力堪比算命。阮卿靠看史书得知孙坚会有此败,戏忠则全靠自己的分析。
就在阮卿蹲大帐里努力和半碗粟粥艰苦奋斗的时候,因没有粮食而导致军心涣散,进而兵败的孙坚领着败军叮叮当当的回来了。
有传信的士卒刺溜刺溜的跑过来给曹操传通知说袁绍那边要升帐开会。
坐在阮卿面前用饭的曹操点点头挥退了士卒,将手里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用手帕慢条斯理擦着手,看吃饭如要死一样的阮卿说道,“吾去一趟中军大营。”
各营自有各的定局,各有左右中军帐。十八路诸侯合起来又是一个联盟,也分左中右三部。袁绍为盟主,自坐中军帐。
阮卿暗暗松了口气,抬眸乖巧应到,“好。”
曹操仿佛看透阮卿打算,将手指在案面上叩了两下,说,“你这个糙饼,还有剩的那半碗粥,都吃完了。”
这次阮卿没应,而是眉头一塌,苦着脸。
“操回来会问李纯。不要再像上次一样把粥偷偷倒掉。”曹操又严声说了一句,方才起身理了理衣领大步离开。
帐里就剩阮卿一个了。
见曹操走后他才敢小声哼唧起来,愁眉苦脸的看着没甚滋味的饭菜。
饼+粥+大酱(真·豆酱)+做的没什么油水的肉类
这看着挺丰盛的,但架不住天天吃。
这个时代真的很恐怖,如今西域的道路打通没多久,很多好吃的没传来,阮卿实在没什么动手能力和知识储存,做不出什么美食。
好在经过多年的修炼,他虽不可能完全辟谷,但也可以做到多日不吃食儿了。
因此吃了两天大锅饭后他便想着要不先不吃饭。反正军营里也没什么好吃的。等哪天有了他再吃一顿续命也是无妨的。
但曹操不知道阮卿有这本事,也不惯着他这臭毛病。开始看他不怎么动筷子的时候还会说两句,等看到他偷偷把粥给倒掉后,直接罚抄兵书,以后每顿都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完。
这还真不能说曹操小气,现在天下不太平,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阮卿丢食物这事真是欠揍。
再者如今曹营才刚起步,连属于自己的栖息地都没定下来,太奢侈也说不过去,因此一切从简,营里的将领们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曹操身为主公,更起带头作用。
阮卿在桃源里被娇惯着,实在咽不下这些没滋没味的东西,但想起曹操那张端俨的脸,只能重重叹气,如同嚼蜡一般死活往肚子里咽。
只是他仇视这些干粮的时候却忘了曹操也是生长在富足之家。
好容易将饭食吃完,阮卿收拾了碗筷往后厨端去,回来的路上就见平日跟在曹操身旁的裨将曹邵神色匆匆的往戏忠的私帐跑去。
阮卿闪身,拦在曹邵面前,问道,“你不是跟主公一起走了么?怎么慌里慌张的?主公呢?”
曹邵狠狠喘着气,说“前,前面关下华雄来城下挑着孙文台将军的头盔来挑战了。主公让属下去告诉戏先生一声,让营里各将领都做好准备。”
曹营属于十八路诸侯里的机动队,往来救应。这会估计已经有前寨的诸侯率部先领军跟着盟主去往应战了。
阮卿还没上过战场,听了这话他突然心思活泛起来,很想去前寨里凑凑热闹,观战一番。
大约阮卿实在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就连曹邵都瞧了出来,又说,“主公还特地让属下嘱咐主簿,说前寨现在乌乌泱泱,人旗攒动,乱的很,主簿平日都没出过营门,这会也老老实实待在营里,别过去把自己磕着碰着弄丢了。”
在曹操眼里我就这么傻?阮卿不开心的想,懒懒应了句,“知道了,我不去前寨便是。”
曹邵这才又‘突突突’往戏忠那跑去。
阮卿无所事事的踢了一脚地上的尘土,打量四周,见已整兵待战起来,好似只有他一人被排离在外,只能失落的笑了笑,慢慢随意走着,也没个目的地。
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到了营门口,他看着高大的寨门,默然片刻,忽然想到在袁绍营里可能有他一个熟人。
现在前边热闹着,他也不确定这个熟人是出战了还是守在营里。而且地方这么大,遇见一个人真是太难了。
想着他从兜兜里掏出三枚铜钱,哗啦哗啦乱摇了一番,张手,都掉到了地上。他蹲下拨弄着看了看,又掐着指头没头没脑的算了一番,得出个大吉的预兆。
于是将铜钱拾起来好好放进兜里,大步出了军营。
反正曹操是不许他去前寨,又没禁着他去别处。而且他这次是要办大事的,如果办成了,那真是值得载入史册。
曹营离袁营虽不算太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也不知曹操怎么那么喜欢去袁绍这里跑。
阮卿倒一点不怕被曹操撞见,这么大地得多巧才能遇见?而且曹操现在在前寨陪袁绍这个竹马呢。
到了袁营外,阮卿又踌躇了起来。首先肯定他是进不去的。
看着袁营明显比曹营还要气派的大门,他发起呆来。他做事全凭一时兴起,等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怎么办呢?”阮卿纠结了好久,终于深吸一口气,走到门下,艰难扯起笑脸,对两个门卫道,“那个……麻烦问一下,你们这可有叫……”
看着进营里去叫人的门卫,阮卿觉得自己简直撞大运了,这万分之一的运气都能让他撞到,多亏了他那三枚铜钱。
不好意思站在大门口被别人打量,于是他顺着墙根慢慢往一旁走去。
就在他低头走着的时候,身后响起故人的声音,清朗坦荡,又透着不确定的欣喜,“阿卿!?”
还没见人,只是听见声音阮卿就已扬起笑脸,猛然回身,马尾甩动,显示着主人现在的激动。
只见来人丰神俊朗,相貌堂堂,神才挺拔。一身银铠覆在高大的身上,更衬的阔背狼腰,英姿飒爽。头盔上一点朱红随风舞动,更显威风凛凛。
来人虽身着端庄充满兵戈意味,眼中却似浩瀚星空,于深邃里藏着无限温柔,注视眼前的阮卿。
“子龙!”
阮卿惊喜的如小炮弹一般,张开手臂,往赵云奔赴而去,好像一只看到母狼的小狼,尽管跌跌撞撞,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喜欢。
两三步上前蹿到来人身上,手臂环住对方脖子,双腿则熟练的盘上对方精窄的腰肢。
赵云慌忙弃了手中尖锐冰冷的长·枪,小心接住阮卿,又担心自己身上铁甲硌到对方,于是动作更加轻柔。
“阿卿。”赵云唇角不自觉带了笑意,他一手托着阮卿臀部,一手轻轻拍着腰肢,似在安抚,“你怎会在此?”
赵云就是阮卿一直念叨记挂的师侄。
庄子昔作《南华》所以也被世人称作南华仙人。南华习道,遂长寿,在这世间也收过几个徒弟,这一代有左慈,华佗,张机,王越,童渊。童渊的关门弟子正是赵云。
阮卿小时候有一次被南华带着去找童渊,恰巧那时童渊刚收赵云没多久,于是两人便见了面。
阮卿娇气,赵云长他六岁,也乐意惯着他。因此阮卿格外喜欢赵云,每年都得有两三月的时间去童渊那住着,这习惯一直到赵云学成武艺下山才作罢。
最开始他就唤赵云‘阿云’,等赵云有了字又改口叫子龙。
但他却不许赵云叫他的名,得叫唤他‘小师叔’才行。
赵云虽性格温驯,但那时也是少年,对自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师叔叫不出口。后来不知道哪次,哄的他开心了,这才松口允许让赵云叫‘阿卿’
又因赵云对他好,他也不端长辈的架子,在赵云面前愈发肆无忌惮。
阮卿翕张着鼻翼,把整张脸都埋进对方颈窝里,如猫咪见到猫薄荷一样,尽力吸着赵云身上干净清爽又带着几分属于汁液清苦的皂角香。他贴着赵云的肌肤,声音有些发闷,细听起来倒像是委屈,“师父把我丢出来了,让我跟着曹……”
他突然卡了壳,回想自家主公的职务,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于是取了个最大众的说,“让我跟曹孟德将军。”
赵云微微侧脸,俊朗的脸颊贴到了阮卿乌黑的发丝上,神情就如暖阳下的缱绻春风,拂过嫩绿的柳梢,宁静而温和,“可是身怀宝刀行刺董卓,又发布天子诏书号召各路诸侯共同擒贼的曹操?”
“是。”
阮卿从赵云身上下来,牛气的一掐自己的小软腰,自豪的点头。
平日不觉得,但一和其他人说起来就觉得自己主公好厉害,跟这样的主公干活真是长脸。
当然,赵云师侄也很厉害,以前他就很崇拜赵云师侄,没想到赵云师侄还知道主公的事迹。
赵云看着眼前还未褪去孩子气的阮卿,扬唇无声轻笑着,拍拍对方肩膀,又捏了捏腮帮。触手的绵软证明婴儿肥还没消失,这让赵云放心阮卿没有受到委屈,于是放心下来,鼓励道,“那便好好跟着曹将军做一番伟业。”
“好。”阮卿抬头看着因年长自己便高了许多的赵云道:“子龙,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赵云眉宇间终于带了正色,“云现居袁盟主帐下。”
‘好想把子龙挖过来啊,但是当着属下的面说人家主公的不好好像挺缺德的。’
“那子龙以为袁绍如何?”阮卿抬眸看着赵云,湿漉漉的眼睛让赵云想到了自己的那匹照夜玉狮子马。
“……”这个问题赵云无法回答。
因为赵云来了这么久,只有远远的见过袁绍一面,现在他不过一个巡营的小兵而已。
见大师侄不回答,阮卿又摇了摇赵云的手臂,继续问道,“怎么样。”
赵云向来透着明亮坚毅的目光这时却似有些暗淡,似洁白无瑕的美玉落上了一层灰尘,让人看的心疼。
不过他却若无其事般揉揉阮卿的头,淡淡道,“云还未见过主公。”
“!”阮卿震惊了,“为什么?子龙这么厉害,袁绍都不知道么?”
“主公事务繁忙。”赵云又正色为自己的主公解释。
“那也不是埋没人才的理由。”阮卿替赵云不值,“卿的主公说过,不能认识自己帐下的人才能,并善于利用,就是身为人主的过失。”
“曹将军是一个好主公。”赵云笑着又揉了揉阮卿的头发。
阮卿跟了曹操这么几天,那小脑瓜也灵活了不少,这时他的脑子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把赵云挖过来。
赵云性格虽温驯,但也是个很倔强的人,他认定主公,必须得是他自己决定的,认定了就会全力以赴,所以除非让赵云失望透顶,他是不会改主公的。
听戏志才给曹操分析了许多会盟的事,以阮卿对赵云的了解,他心中的主公绝对和袁绍不对口,赵云离开袁绍是迟早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赵云不选刘备,来曹操这里。
刘备……阮卿一想起来就想给他一棒槌,这个大尾巴狼把赵云累那么惨。
“阿云......”阮卿眨巴着大眼,唤了一声。这声音好像把一块甜丝丝的蜜糖含进嘴里,说出的声音含含糊糊,又绵又软,细听起来,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嗯。”赵云含笑应了声,双手捧住阮卿的雪腮揉了揉,“乖。”
“如果子龙觉得袁绍不好,来曹营看看吧。”阮卿抬眼望着赵云,平日就讨喜的鹿眸这会儿更显乖巧。如果意志不坚定的人瞧了,怕是要晕晕乎乎什么都答应下来。
赵云笑了,只是不答话。
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阮卿太了解赵云了,他心里顿时明白起来, “子龙见过刘备了么?”
“阿卿如何得知?”
“卿见过刘备,见他说起过子龙。”阮卿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子龙觉得刘备如何?”
赵云脱口而出,“汉室之后,仁义之君。”
!!!
你个大尾巴狼刘备,你这么快就把子龙拐过去了。阮卿心里警铃大作。
“刘备……”阮卿涨红了脸,说话磕磕巴巴。
知道阮卿心急又不会说话的时候才会这样的赵云笑着安抚,“别急,慢慢说。”
“仁义救不了倾颓的汉室。”阮卿难得说了句文绉绉的鸟词。
并非愚忠的赵云听到这话,原本还柔软的内心顿时正式起来。
在他认真后,舒展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更因为这轻飘飘却又充满重量的话,赵云问出的话里又带了几分质问,“此话怎讲?”
赵云对阮卿向来是好脾气,宠的阮卿简直要无法无天。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赵云神情如此严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本就结巴的嘴更不会说了,吓的眼眶也慢慢红起来。
“又要哭鼻子?”赵云发觉自己表情过于严肃,忙调整了过来,揉揉阮卿的头丝,好生安抚着。
赵云对阮卿好的那是没话说。他看着阮卿时总会想到自己幼弟,自己幼弟要是没夭折,现在得同阮卿差不多大。
又因为从小长在一起。阮卿小时候连筷子都拿不稳时还是他喂着吃完,晚上被他带着睡一个被窝,比青梅竹马还要亲几分。
“没有哭。”阮卿红着眼眶抬眸看着赵云,眼里的泪将落未落。
赵云笑了声,哄着,“好,小师叔没哭。现在小师叔能对云解释一下方才的话是何意了吧。”
阮卿吸吸鼻子,开口说道,“仁义只能为盛世治国之策,于乱世可以仁义立身,却难以平乱,昔日孔子周游列国以仁教学,企图以治国安邦,却飘零十几年,志向无法实现,皆因当时时局动荡,各诸侯争霸。
所谓乱世,乃大争之世,仁义难存。因此霸道为治乱之策,仁道为治盛之策,王道乃御世之策。”
随着阮卿的话不断说出,赵云的表情逐渐凝重。
这些话都是戏志才说的,阮卿当时听得酣畅淋漓,于是记得格外清楚。
就他那脑子,劝赵云的无非几句‘刘备不好,刘备装,曹操好,曹操哪都好,子龙来曹营吧。’
赵云绝对比他聪明,就这几句破话,别说赵云了,一个伍长他也劝不来。
半晌后,赵云才缓缓开口,“那,以阿卿之见,尔主曹操,所行何道?”
昔日畏缩的阮卿听到赵云的提问,不由挺直腰杆,朗声道:“所行王道。”
赵云瞳孔紧缩,显然是被阮卿的话震惊到了,又过了半晌,不知是缓过劲还是思量完毕,这才垂眸看着阮卿,轻声而郑重道:“若有那日,云定会先思小师叔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