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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如今的道路远未有后世的平坦干净,一脚上去得踩中三个坑,激起一阵沙土。

      群雄割据,路途也未有后世安全,指不定哪个山头便跳出一伙山匪。

      出仕多年的阮卿对如今的地理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曹昂作为使者为保平安必走大路,往西而去,得过河内,因此阮卿走的去西边的官道。

      要不说阮卿这马是宝马,曹昂早走一个时辰,阮卿让清风撒丫子去追,追了一二个时辰便追上了。

      阮卿瞧见前面押着四五个大箱子的一队人马,大约有十几个人,于是兴奋的大喊,“大公子!大公子!”

      曹昂习武,对身边的事颇为敏感,耳边虽灌满了风声与哒哒的马蹄声,但还是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

      “吁……”曹昂勒马停下,回头一看吃了一惊,皱眉自语,“他怎么追上了?”

      阮卿驾马哒哒的跑了过来,“吁……”

      清风跑了一路,这会儿还兴奋着,虽然被阮卿叫停,却不停围着曹昂转圈。

      阮卿踩着马鞍,挺着腰,控制身姿,笑吟吟看着曹昂,窄袖细腰,髙束马尾,显得神采飞扬。

      “尔如何来了?”曹昂打量着阮卿。

      “主公许的。”

      “父亲?”曹昂显然不相信。

      “自然,不然卿如何出来。”阮卿催促,“快走吧。”

      曹昂虽疑惑,但料阮卿应该没多大胆子忤逆曹操,便点头策马。

      长安离兖州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骑马来回怎么也得十天左右的路程。再加上如今群雄割据,各地并不师十分流通,因此时间又往后推了点。

      曹昂第一次自己出门,难免贪着赶路,因此错过了投宿,走了许久,夕阳日暮,才见树林里有十几户人家。

      众人皆分散开去农户家投宿。几个箱子由曹昂带两个侍卫看护。

      阮卿下马正要敲门,被曹昂拉住。

      “怎么?”阮卿问。

      “这家一看便不富裕,想来无多余的屋子,我们若借住,主人家怕是要没地方睡。换一家吧。”曹昂解释。

      阮卿愣愣点头。

      又挑了户人家,出来开门的是个老头。

      曹昂笑着温和道:“老人家,我们回乡探亲,因贪路程,不想错过投宿,因此想借宿一晚。”

      “这不妨事,谁家出门背个房子。我两个儿子出门了,倒可把他们屋子给你们住。”

      “多谢老伯。”曹昂一派温润公子的模样。

      曹昂稳重,但到底少年,平日里与阮卿一起很少如此模样。如今阮卿在一旁呆呆看着。

      幽暗又带着几分血红的目光落到了曹昂身上,使他温和的笑带了几分模糊,身上的墨绿衣服,也好像暗下来一样。

      老头将门打开,曹昂看了阮卿一眼,见对方呆愣看着自己,一双桃腮上打了落日余晖,愈发温润,他搓搓有些泛痒的手指,好笑道:“走了。”

      “哦哦。”将马牵了进去。见老头家里养着一头牛,便问老头要了些草料喂马。

      那两个侍卫一屋,阮卿与曹昂一屋,将众人领到屋老头正要走却被曹昂叫住。

      “老伯,出门在外有所叨扰,这些心意请老伯收下。”

      曹昂要将一些钱塞进老头手里,老头推辞不要,“这如何使得?”

      阮卿不熟人际来往,他在一旁看着两人相互扯皮,最后终于把那碎银几两塞了过去。

      这时节天气正冷,趁着曹昂关门的空隙,阮卿一脚蹬了鞋,滚进被子里。

      天已经黑了,还有最后一丝残阳顽强的挂在空中。

      阮卿侧头,看见曹昂正在点灯。这年岁平常人家使不起油灯,必然不是老丈家的东西。

      “你还带了灯火?”阮卿看着冉冉亮起的火苗,问。

      曹昂双手捂在灯盏外,防止空中的气流将着摇曳的灯火扑灭,他垂着眸,脸上笼着柔和的光,说,“是母亲,恐出行不便,让我带了许多东西。”

      待得灯火稳定,曹昂坐在床边上,看着缩在被子里的阮卿, “路上昂越寻思越不对劲,你来真是父亲应允的?”

      阮卿眯着眼,口中嘟囔,“好冷好冷,这白天不觉的,晚上要冻死。”

      “别转移话题。”曹昂说。

      “嗯……”阮卿胡乱应着,“你还不睡?明日还要赶路。”

      “撒谎。”曹昂双臂抱胸,眯起眼审量着,神态与曹操有了几分的相似,“明天你就回去。”

      “凭什么!”阮卿坐起来,如炸毛的猫咪,一戳就跳,“卿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么容易回去卿亏不亏!”

      “承认偷跑出来了?”曹昂了然一笑。

      阮卿气的不行。

      曹操提倡以法治国,曹昂却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平日稳重谦逊,别看他走的和自己老爹不是一个路子,到底是曹操的种,那脑子也不是普通人比得上的。对上曹昂是好孩子,对下曹昂是好兄长,但对阮卿这个朋友,曹昂绝对损。

      阮卿破罐子破摔,“卿承认又怎么了!都走一天路了,明日除非你亲自把卿绑回去,不然卿绝对不回去。”

      曹昂颇为头疼,“你胆子真大,偷跑出来父亲那得要翻天。上回你没告假跟子龙将军去山里带兵拉练,父亲那把大营都翻遍了,还去昂那找了一趟。”

      胡乱裹把被子裹进,阮卿凶巴巴说,“不管不管,睡觉,明日赶路。”

      老头家毕竟不富裕,没法让阮卿他们一人一条被子,因此阮卿与曹昂同盖一条。

      “阮卿,你自己要霸占一条被子?”曹昂声音结尾有些上挑。

      “就是,谁让你要我回去。”阮卿把自己裹成一条蚕宝宝。

      “还记恨上了?”曹昂伸手就着棉被将阮卿一搂,“行了,不让你回去。”

      阮卿还在生闷气,嘟囔道,“你骗我。”

      “生气了?”曹昂微微歪头,笑吟吟凑在阮卿侧脸前。

      他长叹一声,“真是让父亲惯的。”

      见阮卿还不敞开被子,于是一只手抄进被子里,挠上阮卿的腰。

      阮卿腰两侧有痒痒肉,碰都不能碰。

      他抱着被子一翻身,面向里侧墙壁,缩着身躯,笑骂,“不准碰那里。”

      曹昂俯下身,身躯完全把阮卿笼罩,“还不松手?”

      阮卿怕曹昂挠自己,抱的更紧了,“不......嘿......”

      曹昂双手在阮卿两肋胡乱挠。

      阮卿笑的眼泪都出来,如条鱼般乱扑腾,早已顾不得手里的被子。

      “我错了,我错了。”他嘴里求饶。

      曹昂笑着说,“晚了,在家里父亲叔叔们不舍得凶你,这回可落到我手里。”

      阮卿撇了被子,忍着痒,也伸手去曹昂身上抓。

      他是躺着,曹昂坐着,轻而易举就被曹昂压制住。

      曹昂一手扣住阮卿双腕,按在对方头顶,另一只手早顺着衣服缝隙钻进去,挠着肚子上的痒。

      阮卿笑的要发疯。

      他抬脚去踢曹昂,曹昂抽手将人制服,又坐在他腿上。

      如此贴着,阮卿便踢不到曹昂。

      曹昂又把手摸进阮卿衣服里,笑吟吟说,“这回看你还怎么躲?”

      曹昂像是威胁,不挠,只是拿手贴在腰间。

      阮卿经方才一闹,这会笑的大脑缺氧,有些浑噩,低低喘着气。

      曹昂脸上的笑渐渐收起来。

      他看到阮卿眼里含着泪,如月亮湖的波光,动人又朦胧。

      对方呼出的气尽数扑在他的脸上。

      因为距离太近,他甚至感受到了呼吸的湿热,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气。

      阮卿的胸膛被压着,呼吸时的起伏细微又顽强。

      曹昂觉得此刻自己好像压着一个小奶猫。

      嗓子有些干,他怔怔看着阮卿,咽了口唾沫。

      阮卿的呼吸不知何时渐渐平静下来,也默默看着曹昂。

      呼吸交织在一起。

      寂静的房间里仿佛只有两人的心跳此起彼伏。

      “慕尔。”曹昂愣愣的,好像被什么蛊惑,“你眼睛真好看。”

      阮卿瞬间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

      少年人血气方刚,经不得闹。

      ……

      ……

      阮卿哪经历过这阵仗?

      他不敢乱动,全身僵直着,脚底板几乎要抽筋。

      费力张开双唇,嗫嚅说道,“大公子......也很好看。”

      这是说的实话。曹昂随母亲,样貌出众,俊朗又带几分书卷气,不仅不让人觉得软弱,反倒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同时又具备着少年人的阳刚与朝气。

      曹昂听了阮卿的话,他一时间分不清阮卿是在礼貌的回他一句,还是真心话。不过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大公子。”阮卿顶着曹昂不自觉的灼灼目光,艰难道,“睡觉么......”

      曹昂这才蓦然醒神,“嗯,睡觉。”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日,阮卿与曹昂依旧如往常般相交,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本就没有什么好提的,不过一次玩笑,一次赞美而已。少年郎前路漫长,又怎会为一次玩闹绊住脚步,反复品嚼。

      老伯大约觉得收了钱不好意思,第二日便为他们做了饭。

      “有劳老伯了。”曹昂笑着行礼相谢。

      吃饭时阮卿问了句,“老伯,您儿子出了何处?怎么放心让您一个人在家?”

      岂料一旁的老头一听眼眶红了,叹了口气,“我那两个儿子被拉到袁术队伍里去了,本来老大去,后来战死,又来征兵,小老儿要去,小儿子心疼我,便又自己去了,如今还不知是个死活。”

      阮卿本来嚼在嘴里觉得咸乎乎的糙饼瞬间觉得没味道了,众人也一片寂静。

      吃了饭,阮卿与曹昂回屋去拿行囊。

      刚要出门时阮卿拽了曹昂一下,而后从自己袖子里又取出一些钱放在桌上。

      曹昂笑了笑,拍拍阮卿肩膀,“走吧。”

      曹大公子让一个侍卫回去给自己老爹报信去了。就阮卿这顾头不顾腚的性格,指定没给人留信。要这样等回去了,曹操指不定被阮卿急成什么样。

      路上,阮卿与曹昂并辔走在阡陌上,身后跟着运载朝贡的车辆。

      两侧荒草瑟瑟,寒枝萧疏。

      乌鸦拖着粗粝的嗓音,从上方飞过,去往远处。

      阮卿长长叹了口气,“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曹昂听了抿唇不语,紧紧握着手中缰绳。

      半晌,他才开口,“这乱世会过去的。”

      “什么?”

      车轮轱辘与马蹄声在耳畔响动,阮卿扭头看向曹昂,表示自己未听清。

      “昂说,这乱世会过去。”

      曹昂看向阮卿,眼中坚定,语气郑重,“昂与慕尔一起辅佐父亲,平定乱世。彼时,你我二人再同游四方,一览太平人间。”

      曹昂将手掌伸向阮卿。

      头顶的冬阳在没有枝叶繁茂的遮挡下,光线明亮又刺眼。

      阮卿看到而曹昂背负着光芒万丈,向他伸手。

      寒月的长风吹彻,带动了少年鬓角的发,却未吹弯笔直的脊梁,未吹凉儿郎一腔热血。

      阮卿有些呆愣,他眼眶在隐隐发烫,心中有一棵沉寂的仿佛要死去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发芽,原本刺骨的寒风也变的不再寒冷。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在曹操麾下,对曹操只是遵从与敬拜,因为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他也知道曹操有多么厉害,所以他一直都躲在曹操的庇佑下。

      可看着面前的曹昂,阮卿觉得自己被需要。

      这是一种很难言语的感觉,温暖从心底漫出,游走在身体每个部分吞噬了原本的随遇而安。阮卿觉得全身都在变得有力量。

      “一言为定。”

      阮卿将手放在曹昂手掌中,笑着道:“我们都会活着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两只青涩的手在四方衰败的背景中紧紧握在一起,如两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又或者是两棵修韧又青春的树木探出的树枝纠缠在一起,任凭寒风怎样吹打,都不曾有丝毫畏惧,共同迎接春光。

      漫漫前路,好在尚有荣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9 21:23:36~2020-03-24 12:5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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