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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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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我们在茶馆中枯坐了几乎一整天,却是半分有用的东西也没听着,我听得昏昏欲睡。末了画屏烟揉着干瘪的肚子道:“饿死了,不如先去吃些东西。”
眼瞧着这么等下去确然不是个办法,我们便起身结账,到路边吃了一碗面,随后去找刀疤刘。
刀疤刘打老远一见到我们,便甚是热情的迎了过来:“几位爷,宅子都已经收拾好了,现在便能入住。”
他边说边在前头引路,一路上还不忘向我们推销些旁的田产铺子之类,喋喋不休。
画屏烟最后听得烦了,冲他一挥手道:“日后若有什么购买田产铺子的需要,我定然去找你,绝不便宜了旁人。”
那刀疤刘喜滋滋地应了,总算安静半晌。
走了约莫盏茶的功夫,刀疤刘引着我们拐入了闹市区的一条小巷,停在了一扇瞧上去甚是古朴的院门前。
他拱手向我们行了一礼,堆笑道:“几位爷,就是这间院子了。”
我见那院门上飞檐高起,青瓦铺就,甚觉有趣,便问道:“我瞧着这院子的装潢似乎是江南风格,倒不像是皇城常见的样式。”
刀疤刘闻言冲我竖起拇指:“这位爷好眼力,这确实是套江南人的宅子。”
他压低了声音,凑过来对我们道:“我也不怕告诉几位爷,这处宅子可是大有来头,如今这天下是潘家的,潘家先祖打下这江山之前原是江南的一位异姓王爷。这宅子年头也久,好多人都说这是当年开国皇帝在民间微服私访时候住的宅子,因眷恋故土才修成了这幅样子。”
我从他方才的话中听到了些关键东西,急急问他:“你方才说,此朝国姓为潘?”
刀疤刘一愣,随即笑道:“公子怎得连这都能忘,当今天下是潘家的,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们几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有兴奋之色。不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知如此,何苦在茶馆中蹉跎整整一日的时光呢。
潘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因此潘越有极大的可能与皇家有关联。
我们进到宅院中,见四周装饰典雅,物件齐全,连丫鬟婆子小厮都已准备好了,并无不妥,便将剩下的银钱给了刀疤刘。
刀疤刘拿了钱,喜滋滋的走了。
我们几人围坐在院中一处凉亭下,此时正值盛夏,池中荷花开得正好,接天莲叶无穷碧,新荷别样红。
在一旁侍奉的丫鬟为我们添了热茶,我挥挥手同她道:“去忙你的罢,此处暂且不需人候着了。”
那丫鬟将茶壶放在一旁,低垂着眉眼应了一声,而后退下了。
潘越的事情同皇家相关,哪怕是谈论时也许得谨慎些。我望了望四周再无闲杂人,便问道:“你们怎么想?”
画屏烟道:“若潘兄当真是皇家人,那他平日里可当真是藏得严的很,我在他身上可是半点架子也瞧不出。”
潘越他似乎很避讳自己的从前,从不与我们提起往事。我们这些做鬼的自然也都晓得,若生前一帆风顺,死后也不会成鬼,每只鬼背后的故事都心酸,因此也就不多问。
来仪思索片刻后道:“其实若想要查证潘越身份并不难,皇家的藏书阁中都有历代的族谱,皇子皇孙包括旁支都会有记载,一瞧便知。”
果然还是她脑子好使些。我笑道:“此法甚妙。不如我们今夜就入宫去。”
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画屏烟和小楼也点点头,于是事情便这么商定了,今晚我们便去夜探皇宫。
因夜里有大事要做,我这整个晚上都过得颇为兴奋,旁的事情是半点也没做,尽顾着摩拳擦掌,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来仪抚额道:“你再转我当真要晕了。”
我瞧她甚淡定地在书桌前坐了一个晚上,不由好奇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她将书册封面翻出来给我瞧,是本诗集。我平日里最不耐烦便是读诗,除却少数边塞诗及怀古诗能让我略有兴致外,旁的多数酸诗我都是懒得瞧的。
她见我没甚兴趣,遂将书放在一旁,问我:“昨日我不让你再将无状戴在颈间,你把他放哪里去了?”
我探手到袖中,摸出那块小巧的墓碑递给她,想也不想便问道:“为何不让我把他挂在脖子上?”
她抬起眸子凉凉地瞟我一眼,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我胸前。
我甚尴尬。以往我从没注意到这个过。
她将那墓碑吊坠还给我,淡淡道:“将他妥善放好吧,如今我们身在梦中,他也不得出来,被关在这里面,只怕是要憋坏了。”
我思索了片刻,低下头去将那吊坠上长长的红线挽了两圈,而后拉过来仪的左手,将那吊坠系在了她手上。
从前潘越送给我和她两只一模一样的养魂镯,当时我甚是兴奋,因为能同她带一样的镯子。可惜她的那只镯子如今已然找不到了。我望着她空空的手腕,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反正日后我若不在了,无状总是要跟着来仪的,如今提前给她也没什么,出了这梦境之后,她身上带着这东西还能防身。
来仪低头瞧着我动作,忽而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道:“这是给你的定情信物,日后供你防身用,这坠子可听你心意随意变换各种形态,你若遇危险,滴一滴血在上面,无状无论在何处都会立即过来。”
唔,无状可是我同她两人的仙元一同滋养出来的,说他是定情信物,他应该不会生气的罢。
她单手托腮,将我懒洋洋地望着:“日后我若遇到危险,你不救我么?”
我一僵,勉强挤出些笑容道:“这不一样的,万一我真的赶不过去,无状能保你命,他很厉害的。”
她眨眨眼,妥协道:“好罢,不过他平日里一直跟着你,此番你将他给我,他愿意么?”
我心道他跟你跟我本是一样,他又不是我一个人造出来的,我平日还偶尔凶他,他定然愿意跟你。
我笑道:“这你便不用担心了,我早先便问过他了,他愿意。”
来仪又低头摩挲了一番那小巧的墓碑,将它朝袖子深处推了推。
我忽而明白为何来仪会如此在意我从前将那吊坠挂在胸前了,眼下她只不过是将它戴在腕上,可我一想到它紧贴着她白皙的胳膊,我心中便有些不舒服。
先前确然是我疏忽了。
桌上烛火忽明忽暗,摇曳之中将我同她的影子拉长了映在墙上。窗外星辉散漫,明月皎皎,街上更夫敲锣声将周围的寂静衬托的淋漓尽致。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随着更夫声韵悠长的报时声,我们房间的门忽而被人敲响。我起身去开门,见画屏烟和小楼皆着一身黑衣站在门外,那一身墨黑险些融进门外夜色中。
画屏烟递进来两套夜行衣:“快换上,之后我们出发。”
我奇道:“这衣裳你从哪弄来的?”
画屏烟指指身后小楼:“他裁的。”
我再一次被小楼那双无所不能的手震惊了。换好衣衫后,我们四个藏匿在夜色中的人鬼鬼祟祟朝着禁城的方向行去。
当初买下这套宅子,也是看它地理位置委实太好,地处皇城最繁华地段,离皇宫也不远,我们在民宅房顶院墙之间跳来跳去,没费多大功夫便跳进了禁城之中。
这宫里守卫果然众多,是眼下已经是三更了,宫墙之内却仍旧是火光明亮,巡逻的兵士来来往往,戒备森严。
我们四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各路守卫,好容易才进到皇宫之中。
不过望着这偌大的皇宫,我们四人又有些迷茫。此处这么大,要如何才能知道藏书阁在何处?
画屏烟低声道:“不然下去捉个宫丁带路罢。”
眼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我同来仪互相望了望,只得点头。
于是我们蹲在皇城修建甚是齐整的树丛中,望眼欲穿的等着从此处路过的宫丁,形容之殷切,动作之猥琐,恰似那背阴小道中欲伺机下手的采花贼。
我们等来的也确然是个姑娘。
似乎是个刚刚被替换下来的守夜宫女,她一手提着灯盏,打着呵欠,不紧不慢地走在这条无人经过的小路上。
待她走得近些了,我冲小楼比了个手势。只见小楼悄无声息地从他藏身之处走出,再如鬼魅一般绕到了那宫女的身后,抬手便封住了那宫女的嘴。
画屏烟随即跟上,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弯刀抵在那倒霉宫女的脖颈处,摆出一副阴恻恻嘴脸,冷冷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我瞧着那宫女浑身抖得筛糠一般,楼中灯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眼中恐惧外露,形容甚是可怜。我甚佩服画屏烟这唱黑脸的本事,若是换了我,是做不到这么惟妙惟肖的。
他二人登场毕,先下轮到了我同来仪登场。本姑娘从善如流地演起了红脸的角儿,拿出一副和蔼笑容,刚打算开口,却见那姑娘两眼朝上一插,竟晕过去了。
胆子怎么这样小。
我忙抬手去掐她人中,过了半晌,才见她又醒转过来。
我继续摆上一副温柔的嘴脸,温声同那姑娘道:“你莫怕,我们不想害你性命,你只需带我们到藏书阁去,我们便放了你,但你若不配合……”
来仪恰合时机地伸手做出一个砍人的手势。
那姑娘一双眼睛睁得滚圆,我估摸着这会她脑中恐怕是僵的,转不过弯来,于是便耐心等了她一会。
片刻后,她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鸡啄米般点头点的飞快。
不错,还算配合。
来仪将那宫女拎着的灯熄了,随手扔到了一旁的树丛中,小楼押着那宫女,四人跟着她向着禁城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