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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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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光团在小楼他们三人的围攻之下很快便没有了招架之力,浑身的光芒时隐时现,渐渐显出了它的原身。
我瞧着那黑色漩涡正中的东西,委实吃了一惊,喃喃道:“怎么又是这玩意儿……”
那东西有鼻子有眼,长着短小的四肢同滚圆的躯干,除却头比普通的孩子略大些外,但凭外貌来看就是一个婴孩。
是招魂童子。
又是招魂童子。
来仪抱臂道:“先是谢绪在东川炼招魂童子,如今华阳竟也出现此物,这其中必有关联。”
谢绪在东川炼制的那个还未及完成便被我们毁了,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半成品,而眼下这个却是个实打实的完工货,比东川那个强了不知多少倍。
招魂童子这东西,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鬼,只能算是鬼傀儡。但也正因如此,有许多寻常鬼做不了的事情它可以做。譬如随心所用的调动天地间的鬼气。这也是方才它为何以此攻击我们的原因。
而对于一只普通的鬼来说,若不修到鬼仙或是魃的境界,是断然做不到这一点的。方才我还在想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华阳地界作乱,却不曾想竟然又是这东西。
画屏烟在我的嘱咐下一早就将缚鬼索拿了出来,待那招魂童子招架不住,露出破绽的瞬间,他抬手一抛,将那小鬼套了个严实。
他嘿嘿一笑,拎着那只尚在乱踢的招魂童子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我瞧着你作祟这么多年才被逮到,也算是赚了。”
他又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两根缚鬼索,边捆那招魂童子,边头也不回地问道:“潘兄,我瞧你方才似乎挨了一下子,没事罢?”
自然是无人应他的。
他略有些奇怪,于是抬高了音调又喊了一句:“潘兄?”
我干咳两声,同他道:“莫要喊了,你潘兄睡过去了。”
画屏烟一双眼睛顿时睁得极大,忙转头去瞧,就见潘越顶着发黑的额头,以一副不甚安详的表情躺在方才小楼为我们三人设障的地方。
他快走两步到潘越身旁,探出两根手指搭在潘越额头上,又转头望了我们一眼,皱眉道:“他已入了夺魂梦了,这可如何是好,我们需得快些进去助他才是。”
如今潘越情况不妙,招魂童子又已经捉到了,我们不必继续留在华阳城中。
画屏烟笑呵呵地同灯续昼雪寻春兄弟二人招呼道:“两位可否帮忙收拾一下此处残局?我等有些急事,久留不得。”
那两个勾魂小吏方才一直撑着收魂袋,颇费了些力气,此刻他二人蹲在墙角处,瞧了一眼潘越的状况,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叹口气挥挥手,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画屏烟将潘越收进了他的乾坤袋中,冲那孪生兄弟二人一抱拳:“劳烦二位了,此番相助感激不尽呐。”
言毕,我们再不耽搁,径直回了怜君洞中。
画屏烟将潘越扶到他的床上躺平,我们几人围成一个圈,甚是忧心地瞧着他。
入夺魂梦并非是一件无甚风险的事情,恰恰相反,只要选择了入梦,就要做好再也出不来的打算。
夺魂梦存在的意义便是销毁梦主心中最大的渴望,让其从此再无执念,变成一个无魂无魄的魃。
但若梦主的心愿在梦境中达成了,梦主将会沉溺在梦中再也无法出来,随同入梦的人自然也会永远被关在里面。
其实这是件略有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试想若梦主的心愿当真不幸达成了,他本人沉溺梦中左拥右抱万贯家财无上荣耀权势滔天,而随同入梦者却只能被迫留在梦中,乃至死在梦中,甚憋屈。
想到这种种,我望着画屏烟同小楼道:“其实你二位不必……”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画屏烟甚是直截了当地打断:“潘兄的梦我是肯定要进的,不进岂不是忒不够意思。”他贼兮兮笑道:“何况我拉着小楼一起进,出不来了也没什么。”
唔。这想法倒是与我甚一致。我不动声色地望了来仪一眼,哪知却恰好瞧见她也在看我。
她冲我一挑眉稍,略微勾起唇角。
唔,她这是何意……我心跳如擂鼓,又缓缓地将头转了回去,面上端着一派平静,其实心中全然不是这般。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道,陪着潘越做他的春秋大梦,再合力做他梦想的刽子手。”我缓了缓后如是道。
画屏烟眨眨眼道:“据说平日里越不正经的人,内心藏着的秘密就越多,潘兄内心藏了多年的小秘密,我怎能不一睹为快。”
来仪将手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两声,而后道:“方才那只招魂童子,诸位打算怎么处理。”
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是想找出这东西背后是否还有旁人指使,但眼下若想再详察怕是来不及了。
我道:“可惜了,这么肥的一条线索,说不定跟着他顺藤摸瓜能找出幕后主使,也好弄清楚此事是否仍旧同谢绪有关。”
画屏烟听闻我言,忽而想起什么般“噯”了一声,指了指小楼道:“险些忘了,那招魂童子不过是个鬼傀儡,小楼他应该能解决。”
从前我只当小楼长于一些造伞修扇之类的杂事,却没料到他竟对傀儡这种精巧物件亦有研究,当即看他的眼神都不由得更钦佩三分。
画屏烟将那被捆得像个粽子般的招魂童子拎出来放在桌上,小楼随即走过去,略瞧了两眼后,淡淡道:“我试试。”
毕竟也凑在一处厮混了这么些时日了,我对小楼的脾气也大致摸清楚了几分,他这人话不多,也从不承诺什么,但只要他露出这副无甚大碍的神情,我便晓得此事已经成了八分。
那招魂童子睁着一双鬼眼恨恨地瞧着我们,这东西高级得很,在华阳估计也没少食人魂魄,如今竟已然修出了神志来了。
小楼对那两道满含怨毒的目光视若无睹,将那招魂童子整个翻了过去,将它背面向上放在桌上。随即他掌心一翻,露出放在其上的两枚长钉,猛力将其钉在了那招魂童子颅内。
这手段委实残暴了些,将我看得猛一哆嗦。
他将那鬼童拎起,重又扔到了画屏烟手中,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如今它应该听话些了,你要问它什么便问罢。”
我先前以为画屏烟说的“小楼应该有办法”指的是有办法让那招魂童子日后乖乖带路,却不曾想竟是直接要它招供。眼下潘越情况紧急,如此一来真可谓是省了好些麻烦。
只要问出这鬼童子幕后之人,日后待我们从梦中出来再去找他算账也不迟,亦不必担心我们捉了这招魂童子会打草惊蛇了。
画屏烟问那小鬼道:“可知驱使你之人是谁?”
那小鬼睁着一双没甚神采的眼,十分僵硬地点了点头,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字,我留神去瞧,发现它写的是“卓”。
画屏烟眉心微皱,又问道:“他在何方?”
招魂童子缓缓抬起一只手臂,指向了北方。
小楼忽然起身走出潘越同无状的房门外,不多时的功夫又返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张纸。他将那纸展开来铺平在桌上,我一瞧,发现是一张九州地形堪舆图。
画屏烟将那小鬼拎到地图上,冷声命令它道:“指。”
那招魂童子失了神志,对命令者言听计从,当即伸出一只短小的胳膊,将手指落在了地图上的某处。
我们一齐凑过去瞧,赫然发现那小鬼指的地方便是云中。
云中是北明公卓凌的辖地。
来仪淡声向小楼问道:“这招魂童子有可能说谎么?”
小楼摇摇头:“我已全然封住了它的神志,它绝无自己的半分意识,自然也就没有可能说谎。”
如今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既然这招魂童子绝无说谎的可能,那么也就是说此事同卓凌定脱不了干系。
我忽而想起同样炼制招魂童子的谢绪,暗自在心中揣测这二人有无可能是同谋。不过如今我们对事情还尚不了解,猜测只是能是猜测。我摇了摇头,驱散了那些于眼下无甚裨益的想法。
画屏烟将那招魂童子重又扔进了他的乾坤袋中,望着那张地图道:“卓凌么,我从前没同他打过什么交道,如今瞧来此人却也不是什么好鸟。待本公子帮完潘兄的忙,再去会会这位北明公。”
我向潘越望了一眼,道:“那便启阵罢,咱们速去速回。”
画屏烟摆了摆手:“稍等我片刻。”
之后他将怜君洞中随侍的小鬼们都叫了过来,同他们吩咐说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进洞,随后又将华阳的事情略做了安排,这才点头道:“开始罢。”
我将无状收在颈间的吊坠里,与来仪,画屏烟同小楼各站一个方位,将潘越围在正中间。
画屏烟抬手捏了一个诀,撑起一道硕大的屏障,将整个怜君洞围在其中,随即口中念道:“秋月春花君一梦,今我随君入梦来。”
眼前白光乍现,日月斗转,我但觉眼前金星直冒,好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才忽而感觉双脚重又踏在了地面上。
我睁开眼,便见四周已是全然不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