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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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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正瞧那青年异状时,从街东头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大娘,她见我们将那唤做木生的青年围在中间,登时慌了神。
她一把将潘越尚放在木生下巴上的手推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木生做错了什么事,要罚便罚我罢,莫要伤他。”
这应当便是那位柳大娘了。
我忙上前将她扶起,柔声向她道:“大娘莫要误会,我们并不想罚木生些什么,只是瞧他病症古怪,这才留他久了些。”
柳大娘闻言一愣,随即眼中闪起希冀的光,握住我手问道:“姑娘你能看出木生他究竟得了甚么怪病?”
她似那将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求求几位贵人救救木生吧,他才十七啊!”
我被她握住双手,整个人都十分僵硬。但我观柳大娘身上衣衫比那木生还要破烂三分,一双手上满生老茧,应是平日过度操劳,一张皱纹遍布的脸上满是泪痕。
可怜,年过半百,本该是儿孙绕膝共享天伦的年纪,她却要独自领着儿子过活,如今儿子又成了这般,她心中一定难捱的很。
木生仍在一旁,他浑身瑟瑟,口中不住地嘟哝着:别吃我,一双无神的双眼中满是恐惧。
我将他母子两个打量一番,实在不忍拒绝。
来仪探手将她扶起,道:“柳大娘您莫急。”她看我一眼,同我互换一个眼神,随即道:“木生这桩事情,我们定尽力。”
柳大娘老泪纵横,一个劲地同我们道谢。
我将他们母子两个送回家中,回来向画屏烟道:“这本是一桩闲事,是我们执意要管,若你同小楼不想耽搁这工夫,可不必……”
我话音未落,便被他给打断,他瞪我一眼,气道:“说什么话,这桩事情既发生在我华阳,本就该我管,你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帮我的忙,既是帮忙,我哪有照片袖手旁观的道理。”
他这人其实就像只翘尾巴的公鸡,骄傲得很。我丢给他一个白眼,顺着他的毛道:“成,是我们帮你的忙。”
现下众人都对插手木生的这桩闲事没有异议,我们遂进到木生家中。潘越瞧不得木生瑟缩在墙角发抖的样子,抬掌安了他的心神,让柳大娘将他扶到一旁睡了。
离魂症是种非常罕见的病症,患者三魂七魄只一魂一魄留在身体中,其余二魂六魄皆游离在外。此病凶险,若脱离躯体的魂魄出了什么问题,人也就不行了。
离魂症的成因有两种,其一为自发性,不过此种可能性极低,万不存一;其二便为外力所致。
若只有木生一人这样,还可解释为自发,可方才在街上那位路人大娘说那几个上山打柴的青年都成了此种情状,那便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来仪显然也同我想到了一处,她问柳大娘:“同木生一道上山的几人现下如何了?”
柳大娘面露哀色,低声道:“同木生一道上山的四个伢子回来之后都疯了,接着便一个挨一个都死了,如今就剩了我家木生一个。”
“死了?”画屏烟吃了一惊:“他们是什么时候上山去的?”
柳大娘道:“五日前。”
唔,看来若不尽快将木生的魂魄寻回来,只怕他也要命不久矣了。如今这情况,慢条斯理是行不通了,得来剂猛药。
这世上寻魂找魄的法子数不胜数,无论是人,妖还是鬼几乎都会一些。这些法子中,有的温和有的暴戾,但其中若论见效最快,还要属招魂阵。
招魂阵需要三鬼起阵,一鬼施法,借被寻者残存的魂魄或气息,将施法者直接传送到离体的魂魄处,将其寻回。
我看了柳大娘一眼,招魂阵凶险,万不能让她在场,遂道:“柳大娘,现下我们要为木生寻魂,此事出不得意外,可否请您出去看着门,莫要放任何人进来。”
柳大娘闻言一愣,接着便一连声地应了,出了房门。
潘越扇子横在胸前,挑眉问我:“你可是有主意了?”
画屏烟笑道:“我猜归舟你是想用招魂阵罢。”
我点点头:“跟木生一道上山的人如今都死了,定是他们离体的魂魄遭遇了什么变故,且听木生口中一直在说别吃他,搞不好死去的那几人就是因魂魄被吞掉才死的,木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潘越将扇子一收:“那么谁来施法?”
施法者要入阵去寻魂,自然是要找最强的。潘越话音未落,我同画屏烟便一致转头看向了小楼。
小楼似是有些惊讶,因他微微挑了挑眉稍。
画屏烟冲他一笑,道:“你看这里就你最能打,此事非你莫属了,速去速回,莫要让我替你担忧。”
小楼唇角微微掀起,吐出一个字:“好。”
我在一旁看得快要呆了,原来小楼是个假冰块,他竟会笑。唔,看来他不是不会笑,而是不会同我们这些闲杂人等笑。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忍不住在心中啧了一声。
“起阵罢。”潘越将扇子收进怀中,同我们道。
我与潘越画屏烟各站一方,中心躺着昏睡的木生,来仪和无状负责警戒,小楼则入阵。潘越于阵法一道颇有研究,此等小阵与他而言不过雕虫小技,很快阵起,小楼化作一缕青烟钻入阵中。
阵中情况如何我们是看不到的,只能干干地等,期间柳大娘多次在门外出声相询,皆被来仪含混答过。
约莫盏茶的功夫后,一道青影自阵中飞出,片刻后小楼重现在房间里,他摊开手掌,上面托着几只光球。
他走到木生床前,覆手将光团沉入木生额间。
不知怎得,我瞧着小楼此刻神色似有不悦,他周身的气息比平日更冷洌几分,眉心微皱,神色冰冷。
画屏烟见他如此,亦是皱起眉头,问他道:“如何?”
小楼看他一眼,面上神情略略柔和几分,语调冰冷地道出了三个字:“是谢绪。”
他道:“他又换了一副皮囊,但我认得他身上的味道,不会有错。”
谢绪?怎么又是他。
潘越又摇起了他的扇子,一副沉思模样:“他会否同华阳人鬼皆少的案子有关?”
屋中无人应声,此事目前尚无分晓,不能妄下结论。
屋外又传来柳大娘满含担切的询问,来仪同她道了声好了,便打开门让她进来。
床上的木生此刻面容恬静,眉目舒展,全没了先前的那股疯傻之气,如今他的模样就是寻常人睡着的样子,呼吸平稳,气息平和。
柳大娘坐在木生床边瞧着他,瞧着瞧着就又落下了两行泪。
我笑道:“木生如今安然无恙,这是好事,您怎得又哭了。”
柳大娘作势便又要跪我们,我一惊,抬手拦住了她。虽说我们是鬼,受老人家的跪受得多了,也保不准要折寿的。
她跪我们没跪成,便冲我们行了好些个礼,边行边道:“多谢几位恩人,多谢几位。来日木生若醒了,我定要他牢记几位恩人的恩情。”
我见她欣喜,不忍打搅她同木生木生独处,便同她道:“如今木生已无虞,不过他魂魄略受了些损伤,只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们便先告辞了,待木生醒后我们再来瞧他。”
言毕,我忙用眼神示意他们随我开溜。
柳大娘见我们要走,忙追出来喊道:“天已经晚了,几位恩人若不嫌弃,便在家中住下罢。”
潘越赶忙回头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早已定好客栈了的。”
随即我们几人脚下生风,跑得飞快,空留柳大娘一人尚在后面高声同我们道谢。
待终于出了那条小巷,画屏烟长出一口气道:“从前我只晓得被人追着骂的滋味不大好受,今日才知原来被人追着谢的滋味也不如意。”
潘越赞同道:“方才见她那副神情,我甚不自在。”
我瞧了一眼天色,先前遇见木生的时候便已是黄昏了,如今又在他家中耽搁了这许多时间,现在天已黑做一团。城中处处掌灯,华灯卓然,景象又与白日不同。”
画屏烟瞧了一眼街巷,对我们道:“今日天色已晚,青奴山上又多雾,咱们便罢了,来仪姑娘恐会怕,不如今夜就在城中客栈歇夏罢,总归那木生少说也要睡上两日,咱们便在城中留两日。”
来仪挑挑眉毛,拱手道:“多谢您替我如此着想。”
我一直奇怪,为何画屏烟每每唤来仪便是甚有礼数地唤她姑娘,到我这确总是只粗剌剌一句归舟,莫不是我形容不像个姑娘么?委实可气。
我心中对他不满,亦挑挑眉梢,直接拆了他的台:“莫要拿来仪说事,是你自个儿犯懒不想走罢。”
画屏烟甚哀怨地望我一眼:“归舟你真是半分可爱也无。”
我觑他一眼,拉了来仪便走。
在路上找行人打听一番过后,得知这城中最好的客栈事是城西的万客来,听闻这家客栈不仅厢房舒适,服务周全,且饭菜亦是可口,还有华阳独一无二的名酒醉花阴,委实是个好去处。
我同潘越许久未饮,心中早就馋那美酒,画屏烟亦是个贪杯客,方才那路人一番话将我们说得心痒难耐,当即便拍板,今夜就去住那万客来,好好尝尝醉花阴是个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