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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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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觉好眠,待得今晨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精神颇好。我梳洗过后出得房门外,见来仪又在同潘越弈棋,两人面前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两只棋篓,外加一只茶壶两只茶盏。
我走到来仪身旁,朝棋盘上瞧了一眼,唔,究竟是什么态势我也看不明白,便伸手端过来仪的茶盏饮了一口。
潘越面露为难神色,依我看,他八成是要输了。难得有此奚落他的好时机,我心中一乐,同他道:“唔,技艺不精,委实可叹噯。”
他冲我翻个白眼,道:“不如此局你来破,若能破开我给你扫三年的院子。”
忒为难人。
我摆摆手,冲他一笑:“我自有无状扫院子,不劳你大驾,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破这棋局罢。”
言毕,我将杯中茶一口饮尽,从房中摸出些碎银子揣在怀里,悠然出了院门,径自朝仪山城中买早点去了。
这每日三餐的习惯是从来仪过来后才新养成的,从前我们并不拘泥何时吃饭,吃什么,有时忙起来甚至十天半个月连口水都忘了喝。不过我倒挺喜欢这种规矩日子。
以往我每次出门前都会问他们想吃些什么,可这群人委实没什么意思,要么便是豆腐脑小笼包,要么就干脆是随便,弄得我颇为头痛,他们整日里吃一样的东西,都不会厌烦的么?
是以我如今就不再问他们,除却他们总爱吃的那几样是每日都买外,其余的便由我看着买。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我拎着豆浆和煎饼糖包和几只麻团回到了院子里。潘越同来仪的那一局棋已然杀完了,如今两人正就着一壶茶水聊天。
“吃饭罢。”我高声吆喝一句,将餐盘摆好放在桌上。
潘越最近常来蹭吃蹭喝,我颇感奇怪,问他:“城主府中无人与你做饭的么?怎么天天到我们这来蹭。”
他作出一副伤心神色来,委屈道:“归舟你莫不是嫌弃我了罢。”
我心道,你说的倒准。
他又道:“我自个儿在城主府中吃,哪有你们陪我一起吃饭来得快活。再说无状吃那么多你都养得起,多我一个,算不得什么罢。”
无状刚拿起的筷子闻言又放了下去,他甚疑惑并紧张地望我一眼:“先生我,我吃得多么?”
我将筷子又塞到他手中,和蔼笑道:“不多,也就比一头牛略多些,不成什么问题。”
无状闻言,这才露出一副放松神情吃了起来。
有无状和潘越在,有一件事情就颇为省心,那便是不必担心饭菜有剩,无论买回来多少东西,那两人都能尽数倒进肚子里去。
今日学堂还要开,我匆匆吃完饭便回屋子里去拿书本,说来惭愧,我已经忘了昨日里都教过他们什么。
不过今日我没能按时给那帮小鬼头们开课,因我院中突然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我正在房中看书卷,忽而院门被人推开。起先我只当是哪个孩子今日格外勤奋,来得如此之早,刚想出去瞧一瞧,便听院中传来一个甚是开怀的声音。
“小无状,分别数日,可有想我?”
天噯,是画屏烟那个花蝴蝶。
我一惊,推门出去,便见到早上还一派晴朗的天气突然却起了浓雾,院中物事俱是影影绰绰。
而那雾气迷蒙中果不其然站着两个人影,一个着紫袍拿红伞,另一人则恍若冰雕。
无状一向是个腼腆的,鲜少见到有人如此热情奔放的招呼,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无奈抚额,同无状道:“你去城门口候着罢,告诉那些小鬼头今日又不用上课了,要他们在家认真背书习字。”
无状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小楼见我出来,冲我微微一礼,面无表情道:“不请自来,还望先生见谅。”
我干干一笑,我既是打不过你两个,除却见谅我还能怎么着呢。不过小楼今日倒颇懂礼数,一句先生喊的我颇为受用。
我示意他二人到石桌旁坐下,又自去沏了一壶新茶。潘越和来仪原本在厨间收拾碗碟,闻声也出来瞧个究竟,我这小院此刻云雾迷蒙,颇有些群仙聚会的味道。
潘越甚嫌弃地朝画屏烟望了一眼:“我说画屏烟大人,可否将你身上的雾气收一收?我衣衫都要湿了。”
画屏烟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道:“抱歉,我一开心就容易将这桩事情忘掉。”
言毕,他闭目敛神片刻,四周的雾气渐渐变得稀疏,最终散尽。
我想起上会在小孤山上初见画屏烟时也是伴着这般漫天的大雾,忽然便晓得了是怎么一回事。
因着小楼是鬼仙,他同画屏烟关系密切,我便理所当然地当画屏烟也是鬼仙,哪料他竟是只魃,且是十分罕见的雾魃。
我从前只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正道理,却不曾想这世上竟真有仙愿意同鬼厮混在一处的。小楼虽是鬼仙,但鬼仙毕竟是仙,修到一定年月他是要历天劫,列仙班的。而画屏烟既已化魃,便再无回头路了,此生只能做鬼。
仙竟同鬼厮混一处,委实可叹。
我笑道:“不知两位到此所谓何事?”
画屏烟冲我眨眨眼,道:“先前我不是说了咱们有缘再会么,你看,如今可巧这缘分便来了。唔,此乃天意呵。”
我略有些无语,作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神情,再问他:“这缘分究竟为何,烦请大人明示。”
画屏烟冲我一摆手:“莫要叫我大人,多么生疏,直接喊我画屏烟就好。你看我便直接喊你归舟,多好听的名字,不似那先生一称呼,平白将你叫得严肃不少,不好。”
他这一番话倒是正和我意,我一早便不想称他做大人。于是我趁此机会改了称呼,对他道:“画屏烟,你二位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他甚是满意,半阖着眼点点头:“这样才对嘛。”
我真不晓得小楼是怎么做到同他厮混在一处的。我瞧着小楼一张冷冰冰的脸,甚疑惑。末了我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定便是互补了。
等画屏烟饮完我一壶新茶,吃完两碟糕点,又说了一篓的废话之后,才终于想起应将他此行的目的告知我们。而在此过程中,小楼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坐在一旁瞧着画屏烟。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同画屏烟在一起时,浑身的冷气收敛了好些。一物降一物,看来此话不假。
画屏烟终于悠然开口,道:“是这么一桩事情,华阳近年人鬼数量皆在减少,起先我不大在意,不料近日竟愈加严重,上次在东川我见你们似乎于此类事情颇有应对之法,遂来找你们帮忙。”
华阳地处南边,是画屏烟的辖地。
先是东川丟婴,如今华阳竟也丢人又丢鬼。我听得眉头直蹙,直觉此事定不简单。
潘越摇着扇子道:“华阳离东川颇近,如今接二连三的出事,这其中会否有什么关联?”
画屏烟道:“潘越兄真是同我想到一出去了,上次东川的事情你们帮忙不少,不知这次可否给我个面子,将华阳这破事一并解决了?”
上次在东川时我便发现,画屏烟这厮压根就是个自来熟,毫不拿你当外人的那种。
若帮了他这个忙,那便算是同南明公和西明公交好,此后若是仪山出了什么事,他们多少也会照应着些。
况且……
我心中尚有旁的打算。如今来仪已十七了,我却最多陪她到二十。如今世道不好,往后她独自一人,虽能成仙,但也辛苦,到时多一分助力她便能活得多一分轻松。
我笑道:“既然是华阳出事,那这个忙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帮,这样吧,容我们稍微收拾一下,明日便出发。”
画屏烟闻言大笑:“我就知道归舟你定是个够意思的。”
小楼亦是微微颔首,语调好歹有了一丝波澜:“多谢几位。”
我瞧着这一冷一热的两人,心中对他们的关系多少有了些猜测。试想若非因为关系非同一般,凭小楼的性子,他怎可能为了他人的事情同旁人道谢。
如此一说,东川的事情也好解释了许多,为何东川出事多年小楼才着手去解决,恐怕不是因为他不重视,而是因为他之前压根不在东川,想来是在华阳同画屏烟在一处。人既不在东川,东川的事情又如何能惊动他。
这二人的关系,着实微妙。
唔,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事实如何,不敢妄加论断,万一这两人其实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呢。
当天下午潘越回了仪山城中,将城内大小事务都安排妥当。而我则将学堂里的孩子们又托付给了城中的一位先生代为关照。
城中的那位先生平日里是专教城中人家的幼儿的,从未带过小鬼和小妖,此番只怕是要焦头烂额。
我甚愧疚,做先生哪有似我这般的,委实不大像话。这段时日杂事实在太多,我在心中盘算着等过段时间将下午也加上课,好歹将他们拉下的补一补罢。
画屏烟这厮不愿先回华阳去,非要等明日与我们一道走,我颇无奈,将用作学堂的那间房略作收拾,当夜让他们住下了。我这院子委实太小了些,一次容了这两尊大佛,着实是有些难为它。
次日清晨,待整装完毕后,一行六人便动身去了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