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旅》砂珥

83、卡查或弗拉瓦希的偷窥，不，是自述（上）

　　雨很大，这种曾经觉得熟悉的红雨，此刻成了眼里格格不入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它是绊脚石，阻碍我追随在丹狄莱茵身边。
　　我很难过，不能跟着一起进城。独自坐在一块突出的基石上，我忽然恐慌：是不是被他讨厌了？
　　真要如此，理由呢？
　　因为这副身体？
　　塔那厘族华而不实的审美确实令人讨厌，我怀念还是奥比里斯贵族时那强壮的外形，还有我的犄角。
　　有一件事我没敢告诉丹狄莱茵，白恶魔的身体一直在排斥卡查的骨架，就算是现在，看看自己的指骨，漂亮的骨头正被恶魔的爪勾挤压着。如果继续生长，完美的骨头极可能被挤碎！天哪，丹狄莱茵喜欢这副骨头，没有它，我不确定是否还能有资格继续待在他身边。
　　最近我自问：到底我是弗拉瓦希，还是卡查？或者说，我打算做弗拉瓦希还是打算做卡查……
　　尽管在他面前我没有犹豫，说自己两者都是，可那是在撒谎，只为不让他担忧。很怕看到蓝色的眼睛露出忧伤，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太差劲。
　　别笑我，恶魔也会做恶梦的，我的恶梦就是发现最终自己既不是弗拉瓦希也不是卡查，成了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对丹狄莱茵来说，我对他谁也不是，这是最可怕的恶梦。
　　想见他，虽然才分开几分钟。我曾说过，要在有生之年与他永远相伴，这是我们的契约誓言，可同时，作为卡查，我也曾以最重要的颈椎骨起誓：永远听从丹狄莱茵，他的吩咐就是我的愿望－－这回他吩咐我回我的恶魔同伴那里去。
　　真讨厌～
　　哦，不，我说的是那些恶魔，我怎么会讨厌丹狄莱茵呢？非要说讨厌，顶多是他和珀雷蒂在一起时，才会有用拳头砸墙的念头。
　　作为卡查，和他们在一起我是自卑的，若是以弗拉瓦希的身份，尽管不屑于和平凡无奇的人类作比较，却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很想砸墙……总觉得我缺了点什么，某些怕是永远也补不了的缝隙，让我对灌注进去的希望、精力在不知晓的情况下滴漏，然后殆尽。
　　珀雷蒂·赫利忒瑞普……越来越讨厌这个名，这个姓。
　　扭头眺望远方，这时安格洛蒙特的营地正被最后的晚霞笼罩。透过我眼中的雨看，风中飘动的旌旗更显七零八落。白天进攻失败，让瓦尔莱西丝美梦落空，可我知道，被称为“战神”的珀雷蒂，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却没有撼动。
　　战神？哼，哪点象？
　　远古战场上，我见过喷吐怒焰的巨龙、推倒山峰的泰坦，那才叫真正的战神！无与伦比的伟大战士！
　　仅一张突袭战获胜就被冠以“战神”的美誉，人类啊，别再侮辱那个名号了～

　　坐在雨中观望夕阳的景象，除了我，无人能见。当然，这不值得与人分享，古怪诡异的景色，不论人类还是恶魔都不会喜欢。
　　很快阿瓦瑞亚将被开战后第一个黑夜包围，而我还会继续留守在这里等候。
　　我忽然想到自己是可以看见丹狄莱茵的！我的“眼线”小恶魔不正跟在他身边吗？
　　小恶魔是我的真正意义上的“眼”，他的手心有我的『精神之眼』！这是我的象征，几千年前，信徒们都会争相在身上刻画『精神之眼』，期待我能借助图案，进入他们的肉体，通过他们的眼去看、去感受。不过，这不是件快乐的事，多数时候隐藏在人心底的焦虑、哀伤、恐惧、绝望等等情绪都在不停地侵蚀我平静的心，害我疲惫不堪。打混沌之后给地底世界带来混乱之后，我就没用过。这次是千年之后第一次使用，希望能驾轻就熟。

　　闭上眼，抱着双膝缩进透明的双翼之下，不去听嘈杂的雨声、无视从头顶灌下的刺骨冷水，慢慢释放我的意识，任其自由寻找思绪的出口。
　　在黑暗中，熟悉的气味为意识指路，混合丹狄莱茵清爽味道和灼热体温的滋味忽然涌现，忍不住蠕动舌尖，吞咽我觉得是甘露的液体－－我发现置身一间充满珠宝的房间，四周明晃晃的一切都让我头晕目眩。
　　这些实则均是小恶魔的感触，包括口腔里的甜意－－血液的味道，芬芳，新鲜，让“我”体温上升。但更让我高兴的是，现在看不见红雨在下了。

　　一缕乌丝扫过鼻尖，“什么都别管，往前走。”丹狄莱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原来“我”在他的臂弯里！他从后抱着我，不，是小恶魔，用温暖的斗篷裹住，小心呵护－－“小心呵护？”我不喜欢这个词！
　　通常，『精神之眼』只能观察不能驱使被附身的肉体为我行动，但那是“通常”，只要我愿意，区区一只小恶魔怎能抵挡弗拉瓦希强大的精神之力？只要花点儿时间，意识总能强行控制身躯，让他听从我！

　　小恶魔听了丹狄莱茵的话，没吭声，被拥着往前走，期间他偷偷回头从斗篷下往后看，“我”睨见地上几具孩童的尸体。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死亡和血的味道能令恶魔兴奋和放松心灵守备，小恶魔偷偷舔了嘴唇就是最好的证明，同时我的暗示也乘虚而入，很好地注入心底，形成一道浅层次的心灵动摇。

　　小恶魔的身体开始发热，全因我的兴奋和激动传达给了他，并且，被丹狄莱茵搂在怀里也是催化剂之一。照这样下去，思维简单又笨拙的小恶魔很快就会被我控制，成为我的傀儡！
　　窃喜着，享受行走中与丹狄莱茵的每一次小碰撞，利用矮小的个头往他怀里不时地蹭蹭，走到拐角时被他有力地拉拢到身边……换个角度感受丹狄莱茵，我的爱，偷偷地享受他的温柔，想不到一切竟是无上的乐趣！
　　唯一介意的是：他温柔的对象是小恶魔！
　　见鬼！为什么要对一只小恶魔亲切？！它是最低等的恶魔！只比骷髅兵高那么一点点！！你竟允许他往你怀里缩（虽然是我控制他这么做的）！！！
　　难不成只要是恶魔，就没有关系？（不是吧？）
　　心颤了一下。一则是想到不愿想的一面，另一则是丹狄莱茵忽然把“我”护在身后，“别出声，这里我来应付。”低柔的耳语，说话时蓝眼睛还眨了一下（我没看错，是眨眼来着！）。
　　小恶魔双颊立刻烫了。
　　可恶！
　　更可恶的是，我一时还不想离开－－脱离小恶魔的躯体他就不会再被我控制，也就能恢复成本分、听话的仆人，可是……新奇的游戏浅尝之后就有些欲罢不能！偷来的幸福果然比普通的幸福胜过百倍！我是恶魔，拥有不亚于魔鬼的贪婪，尤其是丹狄莱茵，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他我一定要贪婪索取！
　　本应让意识沉静，给被驱使的身躯一点喘息，可是“想要他”的念头没理由地占据上风！
　　表象征兆便是小恶魔盯着前方男人的后背吞了吞口水。
　　丹狄莱茵一如既往，用纯黑斗篷裹着自己，纤细、苗条、匀称，无一不凸显。站在后面欣赏优雅的背影，视线被假想（斗篷遮住了）的柔软腰线强烈牵引，真想掀开碍事的毛料织物，吮吸藏在里头的部分！
　　深吸一口，仿佛能闻到皮肤的味道。他说，为了不被追踪，任何痕迹都不能留，身体也必须保证无味，哪怕是香味也不能有。但我却说能嗅到他身上的清爽味，没错，清爽也是一种气味，我如此认为。独特又迷人的味道！要是配上温和的体温、还有能吸人手指的细滑肤质，啊，根本就是最顶级的触感盛宴！
　　无奈，我不能那样触碰他，现在不能，绝对不能！
　　但，我想试一试！
　　丹狄莱茵和他的老师利恩·瓦普的对话我基本没有听，满脑子都是臆想和自我辩论，辩论是否要尝试一回色色的事情。倘若成功，一定是另样的享受！倘若成功，时候我一定会因为他和小恶魔亲热而气疯掉……好矛盾～
　　那么，倘若失败呢？
　　这时候可以用“已经冲昏头脑”来形容的我，还压根儿没想过会失败。
　　但不管怎样，矛盾的心理总是存在，我感到很烦！

　　丹狄莱茵转过身，“我”立刻走向他，钻进他的斗篷－－不，还是先别这么做－－改为跟在他身侧。
　　理智稍微回来了一点，身体却好像在被煎熬。

　　经过长长的暗道，当我们来到地上，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建筑，它应该是阿瓦瑞亚城中最高的一座！苍穹工会的祭坛。人类妄图与魔法之神博布勒面对面交谈，真傻，他们从哪儿听说，神是住在高高的天空之上的呢？引用那位瓦普先生的话：对此，我就不多加评述了～哼哼。

　　祭坛是一座高耸的尖塔，构成它庞大体积的石料每块都属上乘，没猜错，都是用整块原石切割打磨的，后期在拼接垒成现在的样子。处理石头的手法上看不见矮人华丽精美的工艺，更找不到精灵纤巧空灵的风格，全部是最纯粹的人类手笔！我猜它初建于一百年前，因为从那时起，人类和其他种族的联盟瓦解，阿瓦瑞亚城更是断绝与异族来往。
　　唉，真是座孤独的城市！
　　而这座孤独的城市却在召唤我，用它的诅咒，即无处不在的红雨。它为什么召唤我，不得而知。暂时，我也不想探究。
　　我必须跟上丹狄莱茵，一步不落，否则祭坛里魔鬼的气息会轻易将我冲离！
　　不经意的，我闻到莫古兹的味道。死亡的灵魂的恶臭和魔鬼的气焰混杂在一起，小恶魔逐渐步履艰难。虽是我在控制，可大部分行动还得靠他支持，如今麻烦了，小东西越走越慢，几次差点瘫软在地上。他还没有老道到能轻松在魔鬼的地盘上走动哩！
　　又一次要跌倒的时候，丹狄莱茵拉了他一把，顺势，我让小恶魔抱住他的胳膊，身体软塌塌地贴上。啊，这时候还忍不住做这种事，真是……羞愧归羞愧，触碰瞬间产生的甜蜜和窃喜却心旷神怡。
　　我想告诉他莫古兹在附近，请小心，但为了不露马脚，不能说。

　　丹狄莱茵和席迩德的关系我是知道的，也知道瓦尔莱西丝托席迩德开城门的密约，所以莫古兹跑来这里的理由自然也就不用费神揣测了。

　　“滚回去！”
　　突然，丹狄莱茵对我发出叱责。吓一跳，以为“我”被发现，转念一想，他是想赶走小恶魔。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周围全是魔鬼布下的结界，你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来到怎样的地方吧？”
　　语气是很严厉，但如果不是因为关心，才不会这么讲。
　　我心头泛酸。

　　“我是弗拉瓦希大人的仆人，主人的命令一定要遵守。”小恶魔开口了，发自他内心的真实之言。
　　控制他人最容易达到的效果是控制他的行动，更深入一些，能让对方的感触与自己的融合交换，而最难的是从思维上完全掌控。语言是表达思绪最直接的方式，我还没做到让小恶魔说我想说，因此，听他这样回答，不禁打心底叫好：说得太对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目前最长的标题了吧。。。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