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海边卡查的自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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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风吹过颈椎，只让我感到阵阵发凉，收回前言：正因为是被丹狄莱茵抓住颈椎骨，这才可怕！差点儿忘了他是冰铁锥的一员，生来就不断受训学习各种杀人夺命的方法。
不经意抬头看走在前面的人，他也不经意回头看我－－赶紧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我我、真的在怕他？
除了察觉内心的恐惧外，这一低头我看见脚下地面变了，沙地悄然变成土地，踩上去很踏实！说实在的，我以为沙漠会直通海边，做为沙滩与海连接呢。身边景色也像被施了魔法，广袤沙丘变成稀疏植被覆盖的平原，株株植物陆续出现。它们很高，高于常见树木，所有叶子都长在树冠顶上，露出下面难看的褐色树皮。让我好奇的是树上的果实，色泽红艳，颗颗饱满圆润，簇成一团堆挤在叶下。
难以想象丑陋的树木也能结出这等漂亮的果实。
“啊，想不到这里竟然有库鲁姆！而且还结了果！”珀雷蒂用指头点数的样子活像个小孩，“居然有十一棵！整个霍普镇连一棵都没有！”
被努斯抱着的尤利也快乐地大叫：“努斯，洗完澡我要吃库鲁姆的果实！”
听起来这种难看的植物很稀有，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努斯看向更远的前方：“如果我没有看错，那里全是库鲁姆～”
“哇，真的真的！”尤利从努斯臂弯里跳下，落地刹那变成金色狮鹫点地腾空，直奔库鲁姆树林。
“喂－－”
丹狄莱茵拉住努斯：“由他去吧！库鲁姆树是野生的，几年前我刚来时当地人正头疼库鲁姆长得太多霸占了农田，砍掉很多只留下山凹那一小块。”
“吓？砍掉库鲁姆？大地之母原谅这些愚蠢的人，一粒成熟的库鲁姆果可以卖到七百银币的价格呢！”
“那是在弗莱基，珀雷蒂少爷～”丹狄莱茵继续悠哉游哉往前走，“这儿的人和我一样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们这些弗莱基人会对这东西如此狂热。”
“什么‘弗莱基人’，这里也是弗莱基！我们还没渡海呐～”
“可惜住在这里的都不是弗莱基当地的，他们是早些年渡海来到这里又无法穿过沙漠的冒险者的后代。”
正说着，狮鹫尤利像只大猫，兴高采烈甩着尾巴飞了回来：“喂，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摘果子？我一个人拿不下那么多！”
它是冲珀雷蒂说的，战士自然爽快应和，把发辫甩到身后扶着狮鹫的脊背跃上去。
“我们会带很多库鲁姆回来的！”起飞前尤利这么说。
珀雷蒂也向丹狄莱茵招手：“你一定要尝尝库鲁姆的果实，你会爱上它的～”
“别摘太多，浪费库鲁姆果实大地之母会惩罚你们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种在内陆地区难以存活的罕见树种，只在夏末成熟结果，又因为大地之母在收获时分的名字叫“库鲁姆”，故果树的名字源于此。努斯说的“大地之母的惩罚”，是指这种果实采摘后无法保存，一夜功夫就会溃烂，所以人们只有确定要食用时才会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
“可是，格里兰德的夏季是暴风雨和酷热肆虐的气候，因此，‘库鲁姆’对格里兰德的人来说代表‘厄运来临’。他们才不会吃不祥的果实。”丹狄莱茵这么说。
“这回我认同珀雷蒂，”努斯抿起嘴角，“你真应该尝一次！”
我能看出丹狄莱茵眼里的不情愿，但当珀雷蒂奉上熟透的果子时，他没拒绝。
“我可以发誓，绝对很好吃。”在棕色眼睛的期待下他单手拿起一颗闻了闻，表情验证了珀雷蒂的话，他不觉得讨厌，然后小小地咬了一口。
我能看见紫色粘稠的汁水从果实的皮肉下渗出，那种颜色像毒药。
丹狄莱茵轻舔嘴角的样子让珀雷蒂看入神，他忘了问“味道如何”。但丹狄莱茵把整颗都慢慢吃完了，说明味道还行吧！
旁边，尤利保持狮鹫的样子，不停啄食地上的库鲁姆果实，努斯边拍它的身体边微笑着。我认为它这么做是因为狮鹫食量比人类形体大很多，这样才能吞进肚子那么多。
不知不觉大家停止前进在路边休息起来。
我不觉得累，所以我站着；我没法和大家一起分享奇怪的果子，所以我不知道此刻该干什么。呆呆看珀雷蒂挨着丹狄莱茵坐下，用丝帕（他哪来的丝帕？）擦拭果子上的灰尘，再呆呆看尤利为了不让努斯“抢食”，用它的大爪子压住他的兄弟……我是多余的。
无聊地靠在路边一棵树下，树干上有和那些果子一样的辛辣味儿，抬头，发现这棵也是库鲁姆树。它独自长在路边，距它最近的库鲁姆树也有一百码远。真可怜，它只能远远看着其他伙伴。
尤利的霸道终于惹恼了努斯，“嘭”地一下银色黑翼的狮鹫从金色狮鹫爪下挣脱，乘势反扑压倒了它。
“尤利！”听努斯用通用语说，“节制一点。”
很快一阵风起，兄弟俩均变为人形，尤利被努斯死死抓住双手仰躺在地上，因为他没有衣服，连带努斯看起来也很“衣衫不整”。其实他早就吃不下了，但手里还攥着半颗果子，紫色果汁黏糊糊粘在脸上、身上。
“我忍你很久了，”被弟弟钳制住的尤利很不服气，“以前我可没这样对过你。”
“以前？以前的我可从不会忘记最基本的用餐礼仪！就这点看，我比哥哥你更懂规矩点。”说着他伸出舌头在尤利胸膛上舔了一口，由下而上，动作故意放慢，最后勾起舌尖，“尤利需要被管教的地方实在太多，我都不知道从何下手才好。”
『努斯的惩罚』不由冒出脑海，别看我没脑子，很多事都记得很清楚咧！呃，不对，这是半天前刚发生的事，不记得才怪！
“难道他又要咬尤利？”
“卡查，回来。”
丹狄莱茵对我招手。
“看来我们要先上路了。”珀雷蒂是不是也吃太多，脸红彤彤的。
其实海距离我们只有一个土丘相隔，珀雷蒂跑向海边洗手时我小心地问丹狄莱茵库鲁姆好不好吃，因为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多汁又甜美。
他从鼻腔哼了一声：“那种恶心的味道你称之为‘甜美’？哈，那以后你去吃吧。”
“不好吃为什么还要吃？”
丹狄莱茵没回答。
海边，珀雷蒂丢下巨剑光脚站在海水里，他惊喜地回头大声说：“是淡水！”
再看我的身边人，他眯了眯眼依旧没说话，但我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为什么硬着头皮吃下去”的答案。
他们之间的金色丝线又出现在我眼里，同样下着红雨，雨水沾不上丝线。我走开几步，打算看看我和他之间的黑线是否还在，丹狄莱茵突然伸手抓住我：“把靴子穿上。”
我当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啦，很快就会遇到当地人，不过我没想到他说的“穿上”是指他替我穿！
无微不至的体贴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干瞪眼看他单膝跪在跟前为我套上长靴、扣好靴筒上每一个皮扣，之后还顺手整了整我的腰带－－应该是顺手吧？（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多想“是否是顺手”）
他神情自若地做完这一切从我跟前走开，我看见随后赶来的狮鹫兄弟，尤利又一次挣开努斯的怀抱变成狮鹫冲向大海，而努斯则站在旁边，仿佛是在等我和丹狄莱茵，他没对丹狄莱茵所作所为表示诧异。
惊慌失措的只有我？
见我看他，努斯弯起眼：“我也总伺候尤利穿衣服。”
这不一样！他和尤利、我和丹狄莱茵，根本是不一样的关系嘛！况且，他这样做传递来的是很强烈的好意，好到偏向于“讨好”的那种。甚至我怀疑他这么做是为捏我的颈椎而做补偿？！
我很没脑子地把疑问说出口，丹狄莱茵怔了一下：“……你要这么想也可以。”语调里竟然有些无奈。
这时我的反应充分证明我是个没脑子的骷髅－－在还没觉得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前，我的下颌骨控制不住继续上下咬合发出声音：“我才不需要补偿呢！”
糟糕，丹狄莱茵看起来像受了重伤般痛苦。
“不，卡查不是那个意思！丹狄莱茵不用对我特别好。”我真是太笨拙了，怎么解释才能说明白呢？
他慢慢垂下眼眸。人类在伤心时就会不自觉露出这种表情。
我是骷髅，没可能临时长出灵活的脑子和巧舌帮我渡过难关。实在没办法，我只好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紧紧抱住他：“我喜欢丹狄莱茵。”
就是这样，这就是我要说的。
因为很喜欢，不管他对我做什么也不会怪他，更不需要他来补偿。
“当时，你的确是在害怕吧？”他幽然问。
被抓住颈椎确实很可怕，但－－“我可以克服。”我话一出口，他噗嗤笑了，在我怀里笑哦！
奇怪的被撑满心房的感觉（或者说是溢满脑门的感觉吧），让我觉得飘飘然。
后面没有再出现任何对话，但我知道他已经明白我要说的一切了。
说了这么多，我是想感叹：有丹狄莱茵在，语言是多余的。
海水是咸涩的，这是连骷髅都知道的道理。但被称为逆流之海的海洋，却是淡水。生活在海边的人们应该以捕鱼为生，可实际上过的是种植农作物的日子。一切和在内陆地区没什么两样。
看似不太富裕的海边小村却有独立大图书馆，很奇怪吧？这儿的人们不供奉神灵，农忙后的休闲是去酒馆喝上一杯清淡的麦酒，然后结伴去图书馆。
－－这些都是逆流之海所赐。
除了祖先留下的遗产，物资都是海送来的。每月潮汐涨落，海滩上就会留下书册啊、工艺品啊，因此能建一座图书馆一点也不为怪。
有必要说一下，当地图书馆和其他地方的有所不同，它不仅是个大书库，还是博物馆。不是说海水会带来很多东西嘛，珠宝、工艺品在务实的人们眼中还不如一粒谷物的种子有用，于是，这些“没用的货色”都被堆放进图书馆，这一公共设施里。
过往的商队、客船里不乏贪心人想从中带走一两样、乃至全部宝藏，没人阻止，但所有人都会善意劝阻：“海洋不会让你轻易带走这些东西的。”
这可不是威胁恐吓哦，因为他们和他们的先祖就是这样被永远留在这里。
听完这些，我觉得这是一个可怕的咒语。很担心我们会不会再也走不出去。
“有丹狄莱茵在，不会的。”珀雷蒂的笑因看见丹狄莱茵严肃的侧脸而慢慢转阴，“不是吧，你别吓我。”
“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这里叫逆流之海。”他看着不断拍打暗礁的浪头，“原来这里的浪永远都向一个方向流动。”
是这样吗？我眺望整个海滨，沙滩被浪花滚出一道道洁白的花边，乍一看看不出什么，盯着看久了才察觉有些古怪，这些浪头没有后退的，不停向前、向前，可到了岸边却不见水量增多。
“哎，以后怎么样你们来决定吧，我要舒服地洗澡啦！”说这话的尤利已经在海边嬉闹许久，可能他累了，直接在岸边变人类的模样，低头看浪花轻触自己的脚丫。努斯不高兴地走过去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
“大不了我们再回去？”
珀雷蒂试探着问，被丹狄莱茵立刻否定：“能帮我们穿过结界的材料用完了，我得去这里的图书馆想办法。”
他说的是从小袋子里拿出来的皮环，我记得离开结界后它就在努斯的趾爪上消失了。
“那么我去村子里转转，顺便找家能落脚的酒馆。”
“别挑村子东面的，那是家黑店。”丹狄莱茵叮嘱道，“虽说这里都是冒险者的后代，但那些冒险者们大部分是流亡的逃犯。”
珀雷蒂慎重地点头牢记。看他离去的背影，我问：“是真的吗？”
然后，我从丹狄莱茵不善的笑中推断：他被骗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海边卡查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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