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新朋友和第三夜 ...

  •   卖掉珀雷蒂从家中带来的大部分物品,让那些华而不实的水晶酒杯、银制餐盘、丝质加厚野餐布……变成普通旅行者常用的睡袋、背包、冬毯、帐篷等等。
      “这下终于轻松了。”丹狄莱茵说。
      “可是那些东西并没要你帮忙背--”
      “但它们很碍眼。”
      “可……”
      “趁现在卖掉总比走在荒漠里丢掉划算。”
      “荒漠?我们要去西面?”
      “真意外,你竟然识路知道西边是沙漠。”
      短暂的交谈以一句讽刺结束--这是他们交流的固定模式。

      卡查指着珀雷蒂的衣服:“纯金扣子也可以卖钱。”
      “没舌头的家伙不要多嘴--”
      珀雷蒂话未说完,丹狄莱茵就打断道:“我们的少爷确实全身都是宝。那些留着以后缺路费时再说,平时记住一定要用斗篷遮好,别招徕无聊的山匪盗贼围着我们流口水。”
      “恕我冒昧,”突然有人站到他们桌边,“我实在忍不住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凭您三位的相貌,随便往哪一站也会让人垂涎。”说话者是那个穿烟灰色长袍的凯尔·布兰斯教徒,而珀雷蒂等人此刻正坐在“沙芽”酒馆隐僻的一角。
      “你确实很冒昧。”丹狄莱茵横扫一眼,没人看出他眼底藏着波澜--银白的发色又是个教徒,这些特征难免让他警觉:席迩德是不是也在附近。
      以丹狄莱茵这种赶人走的口气,放在平时最糟糕的情况恐怕就是发展成刀剑相向,不过这个教徒倒很泰然,抓抓头发在笑:“偷听你们的谈话真是抱歉哦。”然后一点也不避讳挨着珀雷蒂坐下,还向他热情地伸出手,“我叫密斯卡西亚,至于我的姓氏恐怕无趣到不值一提,请叫我密斯卡西亚,或者卡西亚吧!”
      既然人家都伸出了手,珀雷蒂便礼貌地握了握然后报出自己的名姓。瞅见丹狄莱茵眉间一点也不掩饰的厌恶情绪在升腾,他猜那是在埋怨自己不够警觉,不过这个陌生人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虽然举止有点鲁莽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所以他提起昨晚在酒馆相遇的事,归结为这是“是一面之缘”希望能缓解一下气氛,可丹狄莱茵只给他一记白眼。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有些……怕生……”最后珀雷蒂硬着头皮简单介绍了一下丹狄莱茵和卡查。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礼貌总是没错的--这是他的信条。
      好在卡西亚确实很随和,他笑吟吟地看着丹狄莱茵:“哦,丹狄莱茵是指蒲公英吗?!那种温暖的气候中盛开在田野上的可爱小花,一团团,能乘坐微风飞散到很遥远的地方。”
      『这个人很讨厌』丹狄莱茵脸上这类表情加重了。他旁边的卡查倒很感兴趣,偏头认真听。

      这位密斯卡西亚似乎热情地让人抵挡不住。
      “你们想去沙漠?出发去找这家酒店的老板聊聊吧!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沙芽’吗?因为店老板曾在沙漠边缘的小镇住过,还娶了美丽的妻子,直到妻子去世他才返回这里,开了这家酒店用来怀念过去美好的日子。”
      “那真是太谢谢你的提点了。”看得出珀雷蒂脸上洋溢的笑是不设防的真心笑容,他和卡查已经被卡西亚的开朗直率给吸引过去,只剩下丹狄莱茵无法放松戒备。陌生人的积极主动的好意往往不会带来什么好事,这是他独自旅行这么久得下的结论,或者应该说,是打小就灌输和训练出的生存法则使他没法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佯装也在倾听的样子,他托腮打量卡西亚--
      他是个标准的人类,下巴很刚毅,相貌也很可亲;他的肤色偏深,泛着比蜜色还更要深的均匀色泽,看起来很健康,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安静呆在室内的人。配合讨喜的相貌,灵活善睐的灰绿色眼眸格外明亮,一点也不会被额前细碎的银发抢去光辉。
      此外,他有副高挑健硕的身材,强壮又不失优雅,某种程度上,更似珀雷蒂那一类型。总之,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他会是个施法者--轻薄的长袍披在他身上非但不显瘦,反突出宽阔的双肩以及手臂结实的线条--那根本就是双握剑的手!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丹狄莱茵心中,他不动声色向下看,目光最后定在灰袍下露出的一小截剑鞘上。那不是教徒们喜爱佩戴的、象征其忠实信仰的骨剑,而是一把纯白色长剑,袍袖随动作起伏的瞬间,可以看见剑柄处刻有双翼巨斧的纹章。极似丝黛尓拉女神被羽翼围绕的战斧纹,但又有区别:羽翼只有一对,而且被淬成黑色,双手战斧也由长柄变成单手短柄。
      这个人是假教徒?

      “你们保证自己不是属于红法师戈那顿一派?”听卡西亚这么说,丹狄莱茵把注意力转向他和珀雷蒂的谈话。
      “当然不是,我们几个看着也不像呀。”
      “说的也是。”卡西亚用灰绿色的眼睛从珀雷蒂移动到卡查,“白天在丝黛尓拉神庙后我遇见他,以为他是红法师,没想到他身手敏捷根本不是弱不禁风的法师,看来是我误会了,真是对不起呀!来,我请你们喝酒!”随手打了个响指,冲酒保指指他们的桌子,“四杯麦酒,最好的那种。”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们?”丹狄莱茵问地很直接,卡西亚虽然一怔,但是表情很快轻松自如:“因为这位朋友说,魔法之光是白色的。”他指卡查,“居住在弗莱基的人们都知道,魔法之光应该是黑色的。使用白色魔法的,大概只有红法师。”
      听起来理由很充分正常,丹狄莱茵看看卡查没再说话。
      酒端上来了,密斯卡西亚向卡查举起杯:“请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
      从不进食的卡查就算把酒倒进嘴里,也只会漏下去弄脏衣服。为难之际,珀雷蒂端起卡查跟前的酒杯:“我的朋友身体不好不能喝酒,这杯我替他。”说着一饮而尽。
      卡西亚没有追问,跟着一口喝光杯中酒,开心地拍起珀雷蒂的肩大叫痛快。
      豪迈的样子连卡查看了都犯起嘀咕:“这人真的是教徒吗?”

      珀雷蒂三人在“沙芽”遇到密斯卡西亚时刚过傍晚,随着夜色加深,酒馆渐渐热闹起来。一个苗条的身影从门外款款而入。店内灯火照在她的脸上,黝黑的皮肤、粗且黑亮的长长发辫和布条编织在一起,每编织一道上面便挂着三五只小铃铛,随着婀娜的步子发出“叮叮叮”的清脆音质。
      她是在喷泉边表演的女歌者,此刻她怀里还抱着木制小竖琴。

      “她叫蕾芬妮·瑞那,最近来到本城的吟游诗人。”卡西亚伏在珀雷蒂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的肤色不像看起来那样。”
      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珀雷蒂扭头看女歌者。
      “也就是说,她易容了。”丹狄莱茵淡淡叹了口气,透出一股寒意还有不耐烦,“我先回房间了。”
      “卡查也回房间!”
      看着他们的背影,“真是个冷漠的家伙~虽然很漂亮。”卡西亚说。
      “嗯,他没有不告而别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珀雷蒂忍不住附和。
      “呐、呐,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她刻意隐藏肤色的?”
      “请说。”
      “因为啊,她刚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搭讪过她,一起喝了一夜的酒……”

      卡查在楼梯拐角拉住丹狄莱茵斗篷一角,抬起头:“卡查没有和那个人打架,是他跑得太慢追不上卡查,卡查没有惹麻烦。”
      突然这样一说,让丹狄莱茵一愣,想起卡西亚提到白天误会了卡查的身份时,自己确实瞄了卡查一眼,可视线里应该没有追究责备之意,好吧,就算有,目前也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影响连累自己,也就没必要去怪它。
      “不必在意。”他说。
      卡查没有松手接着又说:“丹狄莱茵不信任卡西亚?”
      “嗯。”可以算是。
      “那么卡查也决定不信任他。”明明没有眼球的空洞洞,竟然让人产生炯炯有神的感觉。
      丹狄莱茵转过身,“随你的便。”声音轻到仿佛没有说话,他没拂开卡查的手,随它拉着斗篷,这样上了楼。没人看见这时他冰封的眉角是舒展开的。

      和前两天一样,当月华高升,丹狄莱茵从铜镜里看见黑紫色符文从舌尖逐渐显现、象灾祸般蔓延,带着寒气袭遍全身。卡查照例不断往壁炉里添加柴火,把房间弄得暖烘烘的,可他被火光映红脸也丝毫感觉不到热度。靠近火堆时,应该很烫人的热气扑打在脸上也只会留下冷风拂面的感觉。
      “丹狄莱茵比我的骨头还冷。”卡查蹲在他跟前抱起双膝看着,“是诅咒吗?你被坏人诅咒了。”
      “这件事不许对别人说。”
      “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首先珀雷蒂就不会信。因我是骷髅呀。”它摊摊手笨拙地表达身为异族的无奈,这反应和回答有些令人失笑,不过丹狄莱茵在沉默片刻后却翘起嘴角笑了:“真怪,我觉得比起人类,和你沟通起来更轻松放心。”
      “真的?”面具下的声音变得欢畅,“谢谢你这么说。”
      “没、没什么可谢的。”他并不知道虽然身体发寒但脸还是会在不太好意思的时候微红。
      “啊,你在脸红,是害羞吗?这种情况下应该被夸赞的一方、也就是卡查我害羞才对吧?”
      “乱说什么、闭、闭嘴……”他居然口吃,一定是寒冷让舌头麻痹、说话不流畅的关系!
      “看见丹狄莱茵因为卡查而脸红,卡查很高兴。”脱下手套的一双白骨,十指优雅地交错,“我会一直跟随丹狄莱茵的。”
      话题怎么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丹狄莱茵头一次体会到珀雷蒂被卡查逼急了的感觉。但他不会象珀雷蒂那样急于澄清,也没什么可澄清的,它要表达谢意和服从就随它说去。只要不倾注感情,就不怕失控。
      为了让它闭嘴,他做出很累的样子靠在壁炉边,它果然不再说肉麻话了,同时又连忙拉开他:“丹狄莱茵会被烤焦的。”这么说着,把他抱放在软椅里,然后连椅子带人一起推近壁炉至火光刚好能笼罩到他全身的位置。
      骷髅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细腻的心思呢?丹狄莱茵细细盯着卡查,很想能就此看透它。
      卡查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一把抓起手套:“柴火没了,卡查去找。”急匆匆跑出房间。
      它这样才应该叫“害羞”吧?等等,骷髅会害羞?丹狄莱茵从心底为自己的无稽之想而叹气。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本身和骷髅一起旅行就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的了。
      剩下他一个人的房间开始安静,可以听见楼下的欢闹声渗过地板一阵阵传来。想到珀雷蒂也是其中之一,他把自己往毯子里缩了缩,熟悉的疏离感油然而生。来到弗莱基之后,这种感觉一度遥远过。现在,全身的冰冻仿佛在提醒自己:他不属于这里。
      他也不属于原来的那个地方--这点他很肯定。
      那么,最终的归属之地会是哪里呢?

      今夜是被烙下印刻的第三天,要么是身体有点儿适应,要么是寒气变弱,从窗外月亮的位置判断,昨天这个时候他更痛苦一些。嗯,应该是症状好转了,因为昨天这个时候还有珀雷蒂抱着自己……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难道是珀雷蒂?他想摇头否认,门突然开了,刚被自己念起的人正站在门外。
      珀雷蒂因为酒精而面颊绯红,原先梳理整齐的金发垂在左肩,发丝散乱,这些金丝般的漂亮线条一部分和领口绸带搅在一起。他带上门走进来,扯掉脖子上的绸带,发辫跟着被拉散开。尽管带点倦意的样子看起来很性感,可是又有些一团糟的感觉。
      “你和人打架了?”丹狄莱茵想这么问,但被他匆忙靠近、抱住而全身跟着一颤,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我来晚了。”
      先没反应过来他为何道歉,看他开始给自己解衣扣,丹狄莱茵恍然:“今天我好多了。”
      “瞎说,摸起来还是象块冰。”
      呆了一会,丹狄莱茵故意讥笑:“难不成你把每晚‘温暖’我当成分内事了?”
      “难道不是吗?”
      太过坦率反让人失笑。
      珀雷蒂掀开丹狄莱茵裹在身上的毯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做,指望骷髅?它连体温都没有。”不容置疑的语气,还有剥开衬衫扣子的灵活动作,一切是那么理所当然。
      要不是顾忌说出实情后会牵扯出那晚发生的事,他一定会顺口回他“这么做是无用的”。其实,按照常理亚当斯的死他应该说出来,可是实在想象不出以珀雷蒂这种性格知道此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提着剑杀掉席迩德?放弃旅行回家做孝子?还是恨自己当时没有帮他的兄弟一把?
      这种事一旦错过最佳陈述时机,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缄默绝口不提。况且按席迩德在公众面前的地位,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你……在笑?”珀雷蒂脸上划过一丝惊喜交杂。
      丹狄莱茵深知,那是苦笑,是觉得自己和卡查同病相怜、说出来的话不会被人相信的苦笑。
      “才没有笑。”于是他故作不悦,藏起多余的心思、忘却那些会引起麻烦的事。
      珀雷蒂抿起嘴从软椅里拉起他坐在已经铺好厚厚毛毯的地板上,靠近壁炉。“今天你的精神比昨天好。不过还是冻得可怕。”说着很夸张地抖了一下,引来丹狄莱茵轻笑。
      “呐,还说没有笑?”
      想不到被摆了一道!
      “好啦好啦,别生气,开个小玩笑嘛。”
      生怕他发怒般的,珀雷蒂忙抱住他顺手还拍拍他的背,好像在安慰小孩。一股甘甜的麦酒香混合珀雷蒂的鼻息掠过脸颊,不禁让他微弓身子。原来只是随手拍后背的动作因此没停住,继续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