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血染梅花》听雨不眠

5、愧疚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刘远程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她。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木讷或偶尔闪过的关切，而是冷漠。

　　佟念的心猛地一跳。

　　刘远程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将柴禾放下，声音低沉：“佟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他率先走向不远处一株老梅树下，那里僻静无人。佟念迟疑一瞬，跟了上去。

　　站定后，刘远程并未看她，目光落在苍劲的梅枝上：“旧事已矣，我心如死灰。护你安好，是昔日诺言，亦是我余生唯一可做、愿做之事。除此之外，皆是多余。”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佟念脸上，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勿再做多余之事。”

　　字字清晰，句句斩钉截铁。

　　佟念怔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从未见过刘远程如此模样，那冷面下的决绝和痛楚，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心中那点撮合的心思，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横亘在姑姑与他之间的，绝非她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情愫暗生。

　　刘远程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抱起那捆柴禾，步履依旧沉稳，背影却透着孤独，慢慢走远了。

　　佟念独自站在梅树下，寒风吹过，梅枝摇曳。她看着刘远程消失的方向，又想起姑姑那双清醒而疲惫的眼睛。

　　那并非不爱，而是深爱过，却深知再无可能，于是将情愫焚烬。

　　自己重生归来，仗着先知，竟想当然地要去弥补所有遗憾。

　　错了，复仇才是首要。

　　她转身，目光投向练武场。

　　随后的日子里，佟念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练功中。

　　前世她武功虽高，却因无人系统指点，多是靠自己摸索，走了不少弯路，许多精妙之处只得其形。如今在姑姑的亲自点拨下，前世诸多滞涩之处豁然贯通，内力运转愈发圆融，剑招流转间，已隐隐带上了几分宗师气度。

　　佟木珍将她的进境看在眼里，欣慰之余，忧虑更深。念儿的进步快得超乎寻常，仿佛……并非初次修习这些高深心法，而是早已熟记于心，如今只是被轻轻点醒。

　　这念头让她心惊，不由得又想起佟念说的那个“梦”。

　　这日，佟念刚练完一套剑法，气息微喘，见刘远程正坐在不远处的小凳上修补一个破损的箩筐。他手指粗大，动作却异常灵巧，麻绳穿梭其间，很快将破口织补整齐。

　　佟念想起他之前的指点，心念一动，故意在他附近再次演练起来，其中一招“寒梅傲雪”的转圜处，她刻意使得略显急躁，留下了一个微小的破绽。

　　这是前世她与人交手时曾吃过的亏。

　　果然，刘远程头也没抬，像是自言自语般嘟囔：“编筐缠绳，急不得，绕一圈，回半圈，根基才稳当。劲儿使大了，筐没补好，绳先断了。”

　　绕一圈，回半圈？根基要稳？

　　佟念手中长剑一顿，仿佛一道电光划过脑海。那招“寒梅傲雪”的精髓，正在于去势虽疾，回守却需含蓄内敛，留有三分余力，方是守攻一体！她之前只追求剑招的凌厉，却忽略了这“回半圈”的稳守之意！

　　她依言变招，剑势顿时变得收放自如，圆转如意，再无滞涩！

　　佟念心中骇然，再次看向那沉默修补箩筐的男人。他每一次看似无心的言语，竟都直指她武功关窍！此人眼界之高，简直深不可测！

　　他究竟是谁？与梅花派，与姑姑，究竟有何渊源？

　　与此同时，徐水水的日子却不太好过。

　　那日袭击，她确实借“惊惧晕倒”为由，暗中观察了梅花派的防御反应和人员调配，并通过极隐秘的方式将消息传了出去。

　　但佟木珍的关怀，却像温水煮青蛙，让她日渐焦灼。

　　她本是奉兄长之命前来卧底，取得信任，绘制地形，找出心法所在，里应外合。她自幼与哥哥徐山相依为命，兄长的命令就是她的一切。她演技高超，扮可怜、装勤快、套近乎，一切本该顺利进行。

　　可佟木珍……和她想象中高高在上、冷漠戒备的掌门完全不同。

　　她会细心询问她是否住得惯，吃得饱。会在她半夜踢被子时，轻声进来为她掖好被角。那日她练功心急，岔了内力，喉头腥甜，竟咳出血来。

　　佟木珍闻讯赶来，不仅没有责怪她偷学武功，反而脸色一白，立刻将她扶到床上，毫不犹豫地运起内力为她疏导紊乱的气息，一夜未眠。

　　在徐水水半昏半醒间，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拭去她额角的冷汗，碗沿凑近唇边，是苦涩却暖身的汤药。还有一个带着叹息的温柔声音：“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何苦如此逼迫自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好好活着……”

　　徐水水紧闭着眼，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渗入枕巾。

　　哥哥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而佟木珍却说：“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疯狂撕扯。她想起哥哥严厉却偶尔流露关怀的眼神，又感受到身后那温和醇厚的内力源源不断输入自己体内，不带任何功利与算计。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情。

　　在菊花派，弱者只会被淘汰。

　　兄长爱她，却也要求她绝对服从和强大。

　　内心的挣扎让她的气息再次不稳。

　　“静心，凝神。”佟木珍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平稳，“练功非一蹴而就，爱惜自己要紧。明日开始，你与念儿一同随我修习本派心法吧。”

　　徐水水浑身猛地一僵！

　　梅花派高阶心法！

　　这正是哥哥此最想要的东西！她如此轻易就得到了接触的机会？

　　巨大的愧疚感和突如其来的机遇砸晕了她。她该高兴的，可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堵得发慌？

　　翌日，练功密室内。

　　佟木珍神色肃穆，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

　　佟念眼神灼灼，充满期待；徐水水则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今日起，传授你们‘寒梅心经’的后六重口诀与运功路线。此乃我派立身之本，万不可外传，修习时更需谨守心神，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