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荒芜的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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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洛在经过一次心理咨询后，再也没有提“转专业”这件事。心理咨询的效果有这么好吗？桃乐丝的直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斐洛顺利拿到了诊断证明，现在这张证明被他随手放在了寝室的桌子上，一周后上面堆积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有时是生命魔法专业课的教科书，有时是多丽丝随手投喂他的据说巨好吃的零食，有时是魔药课作业。
这张证明一直放在桌子上。但生活中的东西，逐渐把这张证明覆盖掉了。
就好像，这个巨大的痛苦已经不存在了。
他如同在白梨生活的的其他小巫师一样，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好的。
他还记得自己不喜欢生命魔法，他希望事物都遵循自然原理。春去冬来，花开花谢，新生与衰老都是非常正常的，他不愿横加干涉。
但现在学下去，也不是不行。无悲也无喜。像打了麻醉后就感觉不到痛了，可同样也感觉不到原来属于他的肢体。
是那粒布莱恩递过来的巧克力。
吃掉巧克力豆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从心理咨询室的椅子上醒来，只觉得内心的痛苦大大减轻。
一座沉重的石头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了，没有搬走的任何过程，只是消失了。但是这块石头底下的泥土有陷下去的痕迹，这是一块——看不见的石头。斐洛在睡觉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就能顺利强制关机。
如果不再痛苦的话，好像这样也还不错。这次心理咨询真的太有用了。
那为什么，他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一直在找一样东西。
有时梦到自己正端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对面坐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他正等待着斐洛的占卜结果。但是桌面上什么都没有，斐洛的手上也空空如也。没有魔法石，没有占卜牌，没有可以推测的星盘……他和占卜的通道就这样关闭了。
平静不代表快乐，平静只是……放弃，放弃了最想要的东西，也就不需要挣扎了。
不想要了，不被挣扎了，也就不痛苦了。
在占卜课上，斐洛的直觉不再准确，他开始频频出错。面前是熟悉的魔法石灰烬占卜，应该是在眼里无处可逃逸的占卜结果，但他却无法解读任意一个图形。
看着眼前读不出的占卜结果，他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怪异感。
他不再是他。
他是一个空心的人。
离苗苗杯开赛还有一周。赛制揭晓，这次的比赛只会针对一个内容。五人小组开赛前的组会根本不知道怎么准备，聊着聊着就起哄让斐洛现场占一个。斐洛一边说最近自己可能低谷期占啥都不准，一边心情复杂地拿过占卜牌开始理牌。
衬衫下露出的那截白皙的手腕非常光滑，并没有任何划或者割伤的痕迹。心理咨询对斐洛也太有用了吧，桃乐丝惊叹斐洛的转变。
咨询对她就没有起什么效果。实话实说她的睡眠改善了不少，但应该不是心理咨询起的效。
她最近开发了一个睡觉的新场地——在天台搭帐篷睡。法外之地能够开自己的空间袋，捞出小熊来陪睡，睡眠质量一下子提升了。不是说完全不失眠了，而是失眠了没有那么难受。摸着小熊圆滚滚暖呼呼的肚皮，埋在小熊蓬松的毛发里，闭着眼睛就能得到抚慰。
这比艾利克斯知道她失眠后说要来陪睡靠谱得多。
小熊陪人睡觉，小熊好。人所要支出的，不过是一点魔法石。
艾利克斯就不好讲了。
斐洛理完牌，随手抽出一张占卜牌，把这张牌翻开——
“生命之树”。
普通又熟悉的一张牌，但有很多种解读的可能性。
他心里被压住的东西在这张牌前突然有了松动，他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要出来了。
斐洛皱了皱眉，美人皱眉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细碎的头发搭在额头上自然就有好看的弧度，你会想要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拿来献给他，只希望他开心起来。
塔黎娅看得都呆了，一时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
“桃乐丝。”斐洛说，“上次抽到这张占卜牌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捅破天花板？”桃乐丝想了想，她对这张牌很有印象。
“还有？”
“白梨会扯皮？”桃乐丝不断回忆。
不，不是这一句。
"坚持你的想法不要动摇。"
接近了。
“你大于世间的万物。”
就是这句。
桃乐丝好不容易回忆出的这句话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击碎了斐洛所有的平静。他的平静并非自愿，而是被剥夺反抗的可能性。现实荒诞的极尽可笑，他终于知道在心理咨询室里发生了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却可悲地感受不到自己真正的想法。
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个地步，直接篡改学生的潜意识。
布莱恩做梦也想象不到他篡改潜意识的这个学生背后会有一个他的同行朋友，这应该会是一个悄无声息的秘密。
在其他人的眼里，斐洛吃掉巧克力药丸后陷入昏睡，塔黎娅原地消失。下一秒塔黎娅就带着“潜意识被篡改”的信息回来了，这件事在别人看起来就是一眨眼的事。
桃乐丝看着闪进闪出的塔黎娅若有所思，还以为进入潜意识是意识流，没想到是肉身硬闯。
这个认知让她的思路豁然开朗，好操作多了。
根据塔黎娅的描述，斐洛的潜意识里原本放着的占卜牌被替换成了一粒种子。占卜牌不可能消失，但她找不到。
桃乐丝若有所思地扯出一张传送阵用纸，就着塔黎娅心无旁骛地画起了传送阵，地址协议直接定在了塔黎娅身上。多丽丝看着这个地址协议瞪大了眼睛，这个是……想把他们都送进斐洛潜意识里的意思嘛？
小学妹太能想了。甭管有用没有，一起进去人多力量大。
多丽丝感叹桃乐丝的剑走偏锋，她干脆也拉出一张纸开始画起来。多一个传送阵能把成几率提升一倍，两个空间术师一气呵成地画完两个传送阵，两个传送阵一模一样的精准。为了区分不同，她们还在传送阵底下留了签名。
斐洛慢悠悠地醒了过来。他沉默地消化了一下脑子里要塞四个人的方案，他叹了口气，吃了今天的第二粒巧克力。
他的小伙伴实在是太热心了，不知道潜意识里塞这么多人，醒来会不会头痛。
塔黎娅带着传送阵消失，下一秒另外三个小巫师也都跟着消失了。
也是年轻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再次入睡的斐洛翻了个身，变成了一个比较放松的睡姿，脸上的表情也跟带着柔和了下来。
他的伙伴们来了。
四个小巫师在斐洛的潜意识里面面相觑。
见鬼，他们真的能进来。
“桃乐丝的传送阵起效了，但多丽丝的不行。”塔黎娅轻声说。但这也再次应验了斐洛的占卜，天赋魔法确实可以修各种分支，而不是被指定。
这是理论上可以选修梦境操控的桃乐丝，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潜意识。她好奇地东看看西望望，感觉这里有点像《微光》里的全息场景。斐洛的潜意识就是一个沙漠副本，晴空烈日当头照，气候非常干燥。放眼望去全是一望无际的流沙，桃乐丝脚下踩着的是被晒得滚烫的砂砾。露在外面的手脚像太阳能电板似的吸收光和热，这个副本的真实度很高。
“我用不了魔法。”艾利克斯在这里无法感受到任何火元素，工具咒他也用不了。他看着自己毫无动静的左手，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我也不行。”多丽丝郁闷地说。
对于巫师而言，没有魔法什么的，太不方便了。
“你俩用不了梦境操控，在这主要起陪伴作用。”塔黎娅对现在的情况有所预感，这是她想象中可能的情况之一。但这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两个传送阵都无法使用，只有她一个人能进斐洛的潜意识。
现在的情况并不坏。桃乐丝的天赋魔法与梦境操控相融合，斐洛的潜意识里现在成功地有四个来访者。塔黎娅目不转睛地看着桃乐丝，现在她还有一个正在担心的地方。
艾利克斯和多丽丝是没有魔法，而桃乐丝在这里……可以乱用魔法。
这里好热。桃乐丝被晒得头晕目眩，如果有水源就好了。她很想喝点什么沾点什么，清冽的泉水或者甘甜的小溪，可以把头整个扎进去的那种，凉爽的水灌满所有毛孔，带走所有身上的热气。
就这样想着，小溪滚滚而来。
一条在沙漠中的小溪，诡异地横在了四人面前。桃乐丝好奇地去触碰这条溪流，溪流里的水被她捧起。这些水一离开溪流，在手里变回滚烫的砂砾。桃乐丝惊慌失措地把手里的沙子扔回原来的地方，掌心迅速被烫红了。
“不要做任何想象。”塔黎娅接过桃乐丝的手，瞬间消除她掌心烫红的地方，“除非你经过专业训练。”
“为了不再出意外，你可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塔黎娅语速放慢，把身体扫描示范给桃乐丝看。“你先集中注意力在你的脚底，然后是脚背，你的脚趾，脚踝，接着是小腿肚，一路往上。到肩膀处后再从手指开始到肩膀，然后是脖子、下巴、嘴巴……直到头顶。”
“扫完一边后，立刻再接着从脚底开始做第二遍。”塔黎娅说，“最好是把注意力均匀的分散在你扫描的身体部位上，这样能不让你胡思乱想。”
“对了，这个办法也很适合失眠。”塔黎娅默默地又补充了一句，她感觉桃乐丝需要知道这个。
桃乐丝学得很快，掌握了这个办法以后，没有再想象失控了。塔黎娅趁机把所有人带到中心残破的树木残骸里，这里就是原树屋的遗址。原本放占卜牌的地方，现在是一粒种子。
种子使绿洲变成了荒漠。
“找不到原来的塔罗牌。”塔黎娅指了指发生巨变的那张桌子，“塔罗牌不可能消失，只可能被藏了起来。”
四个人的优势这就体现出来了，他们现在有八只手可以来找。
一无所获。
桃乐丝有些出神地注视着这粒种子，一时间忘记了还要做做身体扫描，只想着如果种子能发芽……
在斐洛的梦里，她的想象都会成真。
种子晃动了几下后，有生命力的迹象破开了这粒小小的种子。在极端的时间内长出了枝芽，叶子一片又一片的疯涨，开出了一朵蓝色的小花。花朵转瞬凋谢结出了褐色的果实。
果实裂开，占卜牌就在果实里。
布莱恩卑鄙地用种子藏了属于斐洛的占卜牌。
为了帝国的荣耀。
荒漠里的太阳被云朵遮盖，空气里多了一丝流动的风和微凉的水汽。
属于斐洛潜意识的这片荒漠里，重新有了雨。
沙漠变回了泥土的基质，冒出了第一棵嫩绿的野草。
不多时，树屋也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占卜牌会妥当地放置在那张小木桌上。
斐洛将会感受到熟悉的痛苦，以及久违的——主体感。
这里，他说了算。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荒芜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