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疆当炮兵》天山明月间

6、爱情

　　看了那么多小人书，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早就耳熟能详，晓文隐约觉得，爱情，不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吗？就像现在，自己很喜欢胡晓霞一样，只是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自己。
　　胡晓霞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长眉细眼，生性孤僻，几乎从来不笑，平素低着头独来独往，从不和人交流，很小就已经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成熟。特别是其他同学见了晓文多多少少还是要打个招呼，可这小姑娘从不，迎面见了头一摆就走。
　　因为不搭理，反而对晓文产生吸引，上课时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她的背影，看得欲罢不能，可惜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隔着四五排的千山万水，两个学期了，连个话都没说过，只能默默欣赏。
　　四年级暑假结束，晓文急匆匆地从农村赶回城市，无意中借了一本小说，估计好多字都不认识，抱着随便看看的态度打开来读，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这本书就是金庸的《碧血剑》，写的是明末抗清名将袁崇焕之子袁承志的传奇故事，虽然小说多为杜撰，但情节之跌宕起伏，人物感情描写之逼真传神，无不令晓文欲罢不能，一口气把小说读完，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要说以前对什么叫爱情，似是而非地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从这本书里，他得到了答案。刁蛮任性的温青青和憨厚老实的袁承志之间，善良清纯的温仪和金蛇郎君夏雪宜之间，红衣毒丐和夏雪宜之间，夹杂着明末最后一位公主朱九如、五毒教主何铁手，两代人的爱恨纠缠，着实让晓文如同身临其境，时时为他们的感情发展而揪心，好在金庸老师心地非常好，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说的世界，却真正把晓文带进了另外一个方向。从此什么童话、连环画根本入不了眼，他的心里，只有武侠小说了。
　　而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情，也是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往了。
　　有人说，一个人心里常想什么，就来什么，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话说晓文父亲单位隔壁，也是一家单位，且两个单位之间只隔了一道铁栅栏，那栅栏被人拉了好几个缺口，所以孩子之间是经常在一起玩的。
　　晓文一位同学，就是隔壁单位的，名字叫张小娟，是个女生，性格开朗活泼，因为离得近，常跟晓文在一起玩，而张小娟的好朋友之一，就是胡晓霞。
　　当然，刚开始晓文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次这帮女生在张小娟家里搞聚会，他十分有幸地被叫去参加，这才近距离地接触了一次胡晓霞，心里不由扑通扑通跳了一阵。
　　从此十分上心，凡是这五六个女生偷偷约出去玩，他也含羞跟在后面，就像一朵牛粪，插在了一堆鲜花上，一段时间下来，惹得全年级男生羡慕嫉妒愤恨难平。
　　这样的聚会，无非就是小孩子在一起过家家，各自从家里带一点水果饮料，然后吃吃喝喝。
　　恰好父亲单位最近分了一间厨房，在单位门房下面，有些阴暗潮湿，但总比楼道里做饭强一点，生活条件算是有所改善。
　　这也为晓文开展聚会提供了便利，于是在一个父亲不在的周末，早早约了这帮女生到他家厨房聚会，料那胡晓霞不得不来。
　　时间一到，众女生果然来齐，各自带点饮料水果蔬菜，晓文大展厨艺，当场炒了一盘细如火柴棍的土豆丝，而且均匀细嫩，让众女生叹为观止，随后又现炒了一盘西红柿鸡蛋，居然像模像样，众女生众口一词，将来谁要嫁给他可真是享福了，听得晓文合不拢嘴。
　　胡晓霞也是两眼放光，那时小学生会做饭的凤毛麟角，何况是男生，足见小伙子多才多艺，不仅学习好，而且厨艺精，顿然对晓文好感倍增。
　　年底社会上刚开始流行互赠贺年卡，卖的非常疯，学生们也开始互相赠送，一天下午课外活动，胡晓霞把晓文叫住，递给他一张，顿时幸福得癫狂。
　　淡黄色的小卡片散发着浓郁花香，里面有女孩亲笔祝语。
　　晓文赶紧回赠一张，两人关系由此更加密切。
　　因为放学同路，他们时不时地碰到一起，胡晓霞也终于肯开口跟他说话，一来二去，就有些形影不离，天天放学要走到一起。
　　晓文家离学校很近，走到父亲单位门口，就目送她离开，再跑到大院最南端，坐在草坪上隔着铁丝网向外看，胡晓霞家就在不远处，过上一会儿，又能看见她背着书包出现在路上，两人遥遥招手，小小的幸福充满心田。
　　那时对爱情的感觉，也就止于此了吧，晓文也没想过，除此之外，两人还能有什么。
　　胡晓霞喜欢自己，这他也能感觉到，但是下一步怎么办，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日子就这么简单快乐地过着。
　　转眼到了夏天，五年级临毕业的一天，当他迈步走进教室时，顿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到座位坐下。
　　这时他同桌一脸龌龊地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是真的吗？”
　　“你问什么？什么真的不真的？”晓文迷迷糊糊地问。
　　“你和那女生啊？”
　　“和哪个女生？”晓文心里一跳。
　　“胡晓霞，哈哈哈！”同桌笑了起来，“我没说错吧？”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晓文急了。
　　“有人把你和胡晓霞的事给抖了出来，现在全班都知道了。”同桌神神秘秘地说。
　　“谁？”晓文懵了。
　　“你先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哪有这样的事，你别听人胡说八道。”
　　“如果不是真的，那人家为什么在那哭呢？”同桌说着一指。
　　晓文顺他手指方向看去，一个纤瘦的背影，正无助地趴在课桌上哭泣，肩膀一抖一抖地。
　　心里不由一疼，那是胡晓霞。
　　该怎么办，一点经验没有，只好焦急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思绪无定。
　　正在这时，一名叫冯翔的同学兴高采烈地冲进教室，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追着要看他手里挥舞的纸条。
　　几个人在教室里来回跑了几圈，最后冯翔干脆站在讲台上，郑重其事地将纸条展开，大声地朗读起来。
　　“冯翔哥哥，刘晓文和胡晓霞的爱情是真的！”那家伙一边念着，一边哈哈大笑。
　　晓文的脸顿时绿了，心里一阵酸涩的沉重，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全班同学一阵起哄。
　　“呜呜呜！”一个女生伤心的大哭起来，晓文抬头一看，却不是胡晓霞，而是一起玩的另一个女生，叫做朱娟的，哭的撕心裂肺。
　　想想也就明白了，这朱娟肯定是喜欢冯翔，然后心里有什么小秘密巴不得告诉他，却不知这冯翔是个白眼狼，拿着她写的纸条满世界宣传，这等于直接出卖了她，让她在自己和胡晓霞面前抬不起头来。
　　晓文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一样的人，有的天生温柔敦善，有的却卑劣残忍，在别人的泪水中肆意大笑。
　　正当教室里闹哄哄的时候，上课铃响了，进来一位新到的数学老师，带着个眼镜，低着头只顾自己讲课，却不知下面还有两个女生在娓娓哭泣。
　　等下课才发现是最后一节，众学生一哄而散，背着书包回家，众目睽睽之下，晓文也不好意思去劝胡晓霞，收拾书包走了出来。
　　“哈！”一个身影扑到身上，一把锁住了他的脖子，跳着脚要往下压。
　　“刘晓文，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风流才子！”一听是冯翔的声音，晓文使劲挣扎，但那家伙死缠着不放，晓文气急，挣起身子转了几圈，把冯翔甩了出去。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立马夺眶而出，晓文也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一位老师经过，把一帮看热闹的驱散，也不问为什么，劝了劝他，然后拉着出了校门口，直接把晓文打发回家了。
　　小孩子心性半熟不熟，但却不敢不去上学，第二天晓文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学校，同学们闹哄哄地笑了几天，这件事慢慢地过去了。
　　他还想跟胡晓霞结伴而行，但发现人家已经彻底把他当空气了，一照面话都不及说，头一偏，默默走开，几次下来，晓文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一颗心却也慢慢冷了。
　　作为男生，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既然别人都不理自己了，又何必低声下气地去求呢？
　　虽然女孩的身影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时不时地惦念惦念，但又无可奈何，最终被时间冲淡。
　　多年以后，晓文有时回想，也许是人家怒其不争吧，身为一个男生，在受到别人欺侮的时候，应该挺身而出，搏命抗争，可是他天性里并没有这个意识，不懂男人的担当，等悟到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