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苏打》攸尔

31、初雪

　　七中后门操场，放学后皑皑大雪已经有了踩踏痕迹，路边房顶的雪像蘑菇一样蓬松饱满，顾流苏对着白茫茫的街道发呆，今年的初雪比圣诞先到。
　　“小心雪盲。”薄修晏踏着白雪和枯叶走向她。
　　她视线落在他脚下，自己也在蓬松的雪上印下脚印：“这么久。”
　　一高一低的人影往外走，成双的脚印画下弯折的曲线，一直向后门口蔓延。
　　“吴漾被老师罚卫生了。”他把粗线围巾直接包在她卫衣帽子外面，厚厚两圈下来只剩下两颗乌黑的眼睛。
　　“给你打电话帮忙搞卫生？”脖子勒得特别紧，她正戴着卫衣帽子，这下也不好放下来了，“帮我……”
　　“薄学长！”甜甜的嗓音吸引两人的视线，面容温婉的女生抬头仰望薄修晏，脸蛋羞红地双手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我是高二三班的孙恬，这个送给你。”
　　顾流苏细看木雕刻字，猜测是一盒小点心。
　　感受到她的眼神，孙恬还很有礼貌地跟她问好：“顾学姐好。”连顾流苏都认识，看样子关系脉络都打听清楚了。
　　“不好意思，不感兴趣。”木盒窘迫地晾在空中，薄修晏没接，下意识想牵住身边人却被避开，原本挪揄的眼神暗含警告。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不管眼下的尴尬场面，大步往外走。
　　“薄……薄修晏！”孙恬急急叫住他，声音颤抖，“我喜欢你！”不用回头也能预想得到的手足无措。
　　后门人来人往，听到这么勇敢大声的表白都忍不住驻足围观，有人暧昧地吹口哨：“妹子好胆大！敢追我薄大帅哥！”
　　顾流苏回头看了一眼，她手里还有一份粉色的信封，应该是传闻中的情书。
　　“更不感兴趣。”高大的身影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步伐没有任何停留，直接上了那台停留已久的宾利。
　　有几个熟面孔看见慢悠悠跟在后面的顾流苏：“顾姐要不要搞破坏作个助攻啊。”
　　“我可不敢再得罪他。”顾流苏正扯开脖子上系得死紧的围巾。
　　那边后车窗拉下来，是一张铁青的脸：“戏散场了顾流苏。”
　　“拜拜。”顾流苏跟七班同学挥手，终于扯开颈部那个结，在冷空气灌进来前钻进后车座：“下午好陈叔。”
　　陈叔转着方向盘驶出路口，跟她在后视镜点头：“顾小姐下午好。”
　　“都快天黑了。”薄修晏坐在一边双手抱肩。
　　顾流苏也不在意：“晚上好陈叔。”
　　陈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后座有人纠正：“准确来说现在是傍晚。”
　　“谢谢。”她嘴角一拉，对上他冷漠的颔首后，转头对前面：“傍晚好陈叔。”
　　“好好。”久违的，陈叔知道这对继兄妹又开始了。
　　气氛滞涩一路到滨海公路的路口，大雪交通管制封路了，陈叔遗憾地叹气：“我出来的时候滨海好漂亮，顾小姐一定很喜欢。”
　　顾流苏想起原本准备在外面玩一会儿雪的，早上气温低磨蹭很久才下楼，跑出来才知道下这么大雪，上车后一直叹气。
　　“下车。”薄修晏把那条围巾扔到她身上。
　　后车门用力关上，陈叔转过来张望：“这是要去哪里？”
　　什么走向她也不清楚，顾流苏随意搪塞：“下去走走，您先回吧。”
　　“那成，注意安全。”离沈家也不远了，后面就是滨海商场，陈叔也没多问，只下车前叮嘱她：“有需要给我打电话就行。”
　　商场外都是因塞车堵住下车的人群，薄修晏阔步向前，长腿将距离拉出几米，顾流苏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专挑完整的雪地踩。
　　滨海商场顶层，意大利餐厅靠外的隔间是三面都是蓝白透明墙，顶部都被白雪覆住像置身柔软的云朵之中，边缘还有长短不一的冰挂悬下来。
　　顾流苏伸手研究墙外凝结的冰层：“怎么知道这么个好地方？”还是会员制，要不然这时候也坐不了角落这么好的位置。
　　“过来。”薄修晏坐在对面交叉手指，白雪和玻璃的冷光打在脸侧显得额外不近人情。
　　但她知道他不是，在对面沙发坐下，她不自在于他这种寡言：“怎么了？”尽管毒舌很讨厌，但相比之下，她宁愿他刺头一点。
　　落入一个温暖沉默的胸膛，顾流苏惊得眼神往四周瞄，前桌被沙发背挡住，她校服外穿了件卫衣厚外套，他就更不用说了，从不好好穿校服，班主任每次检查都直摇头。
　　他们在最后一桌，顾流苏掩耳盗铃地放下心来。
　　薄修晏一声不响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也许亲了一下，好像还有点低落，顾流苏粗声粗气佯装凶一点：“喂！要不开心也是我……”脱口而出的怒言止住。
　　他松开她，似笑非笑地伸出食指在她侧脸戳：“你什么？”
　　无奈捉住他的手紧握：“我只是想低调一点。”其实他够低调了，那辆酷炫的重机已经许久不见他再骑，就为了能理所当然和她一起由陈叔接送。
　　食指被她握住，像巧克力工厂的小矮人，但顾流苏可不算矮，只是现在在低头求和气势比较弱，薄修晏另一只手捉住她的脸吻上去。
　　服务员过来上餐前小食，他紧含柔软的舌没有松开的打算，她现在这么低眉顺眼，他拿准她不会功亏一篑推开他。
　　意识回笼时正上到第二道菜，对服务员投以抱歉的眼神，顾流苏坐回原位专心用餐没再说话，主菜是牛肉，配合重口又齁的奶酪多了点灵魂。
　　将将用餐完毕时主厨来到桌前，听闻薄修晏点餐时菜名用得一口纯正的意大利语，所以过来交流菜色，意大利人说话一定得加手势，尽管一开始双手背在后面，但说到激动之处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这家店的意大利冰激凌很赞，顾流苏忍不住多吃了几大勺，对面正说话的薄修晏转头指着她：“别又痛得冲人发脾气。”
　　也吃得差不多了，她能屈能伸地放下勺子：“还有几天的。”
　　多情的意大利人冲他们暧昧地眨眼，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弹舌很厉害她听不懂，只听懂薄修晏回了句：“Grazie！”
　　“他刚刚什么意思？”顾流苏趁人离开马上问。
　　他不答，指向外面的玻璃桥：“想去那边玩吗？”玻璃房外透明桥上的白雪像一大块蓬松的棉花糖。
　　“可以吗？”就见服务员把后面的门打开，原来真可以通过去的。
　　“谢谢。”服务员还贴心地送上两副手套，凑近一看，连表面的气孔都像棉花糖，她一脚下去几乎要淹没脚背：“这么深。”
　　薄修晏伸手牵住她，原本她准备收回的脚尖一转，卡其色的裤子不一会儿就有了深深浅浅的水渍，然后就乱作一团。
　　顾流苏抖落帽子上的雪粒，率先投降：“很晚了，推个雪人就走吧。”早就过了两三个小时，只是头顶白雪有种假象。
　　她指挥他滚大圆球，自己滚小雪球，合在一起后成了没点缀的雪堆：“眼睛怎么办？”
　　薄修晏一起蹲下来：“我记得你随身带笔。”
　　顾流苏往口袋里拿出两支水性笔，拔出笔盖作眉毛，两支笔插进去作眼睛：“就是有点小。”
　　“需要帮忙吗？”服务员拿着胡萝卜出现在他们后面。
　　为了配合雪人豆大的眼睛，鼻子只截取了点萝卜尖，顾流苏把围巾借给它，细心给它打了个漂亮的结。
　　薄修晏正把萝卜片镶进去作嘴：“你真大方。”
　　小眼、大鼻、宽嘴的大雪人做好，她左右端详许久得出结论：“眼睛毁所有啊。”
　　“要帮两位拍照吗？”服务员在旁边建议。
　　薄修晏递过去手机：“麻烦了。”这倒提醒了他们，除了不太情愿的家庭合影，还没有一张正经的两人合照。
　　“三、二、一”定格的时候，她转头吻在他脸颊，他诧异地看过去，对上温润如水的眼眸：“有开心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