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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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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若他病好了,想抬头找我,我便在他最近处。
范闲刚回到范府,就看到蹲在门口的高达和王启年,还有被他们拉着的言冰云。
说起来,他们三人差不多将近两个月未见了。在使团里,王启年和高达都是范闲的心腹好友,一路上三人也是相处融洽,夜里经常睡一个帐篷,那时候的小范大人,总是被这两人一个呼噜一个梦话折磨的睡不好觉,白日里瞌睡连连。
如今,王启年还是那个惯会溜须拍马抠门占便宜的俗人,高达还是那个直来直去的愣头青,两人看到范闲都十分高兴,满脸的笑容,眼里是真情实意的关心。
“大人!”王启年有些激动,甚至向前跑了几步,却不想,范闲居然跟着后退了……
他退了两步,这姿态让王启年生生止了步子,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大人……”,他小声呼唤了一声,范闲却没有回应。
自滕梓荆去世后,王启年成了他最信任的伙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交好。范闲对王启年的回护和信任,高达一直看在眼里,言冰云也看在眼里……
范闲醒后,谁也不知他为何不见对方,连算无遗策的陈萍萍也不能明白。
王启年心眼多,对范闲却是死心塌地,如今先忍不住的就是他,范闲不见他,他却心中惦念了许久他家大人。当初他和高达亲眼看到了重伤性命垂危的范闲,两人一路上担惊受怕,护着昏迷不醒的人到了京都,这人昏迷之后还能看到两眼,醒了之后,却再也没见到过。
“大人,可是王某做错了什么?”他说着微微挪动脚步往前走了走,却依旧引的范闲不断后退……
言冰云最近和范闲呆的一处的时间最多,他本以为范闲见到这二人会是开心的,而此刻,他甚至觉得范闲要……流泪了。
他这些日子伤养的还算可以,脸上的肉长了几分,但在两月未见的王启年和高达眼中,依旧是苍白瘦弱了许多。可眼前的人似是不愿意看他们一眼,退了几步转身进了范府。
高达回头看向言冰云,他和王启年二人本来恨极此人,但近日的传闻也却是听说过,小言公子和范闲关系暧昧,为此对方还拒了和郡主的婚事。本来是特意前来问问范闲情况,如今见着了真人,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范大人,为何不理我们?”高达喃喃自语。
王启年却腾地一下站直身子,跟了进去。言冰云和高达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范闲走的不快,身后王启年连呼了两声大人,那人却反而加快了脚步。
论腿脚快,他又怎么比得上王启年。这人很快追了上来,拉住了范闲,“大人!您看看王某。”
“若是王某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您可以说出来,我……”
“王启年……”范闲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要同我说话……”
“大人!”平日里王启年再不正经,此刻却也是发现范闲的不对,费老说范闲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心病。他从未看到过范闲如此,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大人,我是王启年啊。”
“不要同我说话你听不懂么!”范闲后退两步,指着他问到“我知道,若不是陈萍萍,王启年你会来找我?会来助我?”
这句话问的王启年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的确,他曾是陈萍萍的亲信,受对方安排来保护范闲。他的沉默却是激怒了眼前的人,“我问你!你有老婆么?有女儿么?你的家我从未去过,你的过去我亦不知晓!你所有的事情,都对我藏得严严实实!你把我范闲当成什么?”
言冰云和高达追过来的时候,便看到王启年跪在了范闲面前,摇着头,小声道“没有,我王某人没有老婆也从未有过女儿,一切皆是我装的……”他除了擅长追踪之术,口技伪装易容术也是了得,陈院长给他安排的身份如此,他一直维持着自己的背景人设,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莫须有的家事。“但王某人追随大人是心甘情愿,绝无二心!”王启年这句话说的难得的正经和严肃,是人前从未有人见过的认真。
范闲却笑着摇了摇头,笑着笑着莫名流出了眼泪。
“范闲,莫要激动!”言冰云怕他伤口复发,想要上前扶住此人,却被对方从腰间拔出的匕首,抵住咽喉。
“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范闲喃喃自语,嘴角明明勾着,眼里却一滴滴的流出眼泪。他收了匕首,摇摇晃晃的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府上的下人们已经去通知范家人。三人眼睁睁看着范闲走到自己院门口,身子一晃,靠在门扉上,吐出一口血来。
“大人!”王启年离得近,忙冲过去扶住了对方。却又被范闲硬生生推开。他眼睁睁的看着范闲自己随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自己一步步走进了屋内。
高达不懂,“小范大人,怀疑我们?”
王启年却摇摇头,“我家大人,曾同我说过,每个人内心多多少少都会藏着某些属于自己的秘密,既然是秘密,对方不说,你需学会理解、信任和包容,而不是试图去逼迫,去挖掘。”当年的范闲懂的道理不至于现在不懂,这世上许多事情不能太过较真,否则信任会一触即破。
他终于看到了费介所说的病在心里的小范大人,“大人不是怀疑我们,他怀疑自己。不信任自己……”
15.
范闲进到屋里,五竹从暗处走出来。他闻到了范闲身上的血腥味,二话不说,横抱起范闲,走到床边,将人小心放下。
“叔,”范闲看他要离开,却伸手扯住五竹的衣领,“不要走,陪陪我。”这声请求,像一个钩子勾住了五竹的心,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触,却形容不出来。面上只微微一愣,就点了点头,竟然保持着被扯住的姿势一动不动。
说陪着他,就保持这个姿势陪着他了。
范闲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点笑意,鼻尖的那颗细小的痣都变得鲜活起来。“叔,你信我?”
“我只信你。”五竹理所应当的说出这句话,让范闲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他不知道范闲为何哭泣,有些困惑,但还是小心伸手抚去对方脸上的泪水。范闲却突然握住了他拭泪的手,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腰带衣襟,把五竹的手按在了自己袒露的胸口上。
“叔,我很需要你,你能帮我么?”
五竹并不知道范闲要他帮什么,但他却从不会拒绝范闲的求助,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
范闲把他按在床上,这位旷世的宗师级高手,十分顺从,毫无反抗之心。他从小看着长大养到大的孩子坐在他的腰间,一点点的解开他的腰封和外衣。只范闲伸手要摘他眼罩的时候,被五竹拦住了,看到范闲微微一愣的表情,他解释道“危险,不能碰。”
“为什么?”
“不知……”五竹也不清楚,但潜意识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眼罩一旦摘下,定是场灾难。他不想伤了范闲,“我可以看得清你。”
五竹的皮肤很白,却又充满了力度和美感。这人实力强大,不会老去,身后藏着许多秘密,但范闲知道,这些秘密可能连五竹自己都已经忘了。他俯身,听了听对方的心跳,和自己一样,却又比自己强健有力。
“叔,你可曾有过喜欢的人?”
“什么是喜欢?”
若是以前,他定会捧着脸细心的告诉五竹什么是喜欢。但现在他不想说的那么清楚……
“我来教你。”范闲说着便低下头,亲了亲这个对他来说十分不一样的人……
“叔,你爱过别人么?”
“爱是什么?”
“我会教你……”
16.
连续三天,王启年蹲在范闲的小院门口,没有换地方,高达也陪着一起。这人从前瞧着滑不溜秋的事故,贪财爱占便宜,脸上永远都是一副假笑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十足十的俗人,至少在高达眼里一直都是,却没想到,王启年也有固执非常的时候。
反正也说开了家里无妻无女需要照看,便一心呆在范府,范闲只要一露面,他就跟着,伏低做小,端茶递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溜须拍马之态,仿佛那日的事情从不曾发生过。
高达不懂,明明范闲对王启年抗拒的很,后来又有几次差点让范闲旧伤复发,都被这家伙无视了。他忍不住拉住王启年“小范大人,不愿见我们,你何故一直刺激他。”
王启年却笑了笑,看了看锅里的米,他现在是连范闲吃的饭食都包了,“你不懂,若是此时小心翼翼或者离去,大人才会真的伤心难过。我王某人却是骗过大人,但那都是过去了的事情,如今我忠心可鉴,即便大人现在不愿意看周围,看我王某人一眼,但若他病好了,想抬头找我,我便在他最近处。”
没有什么病是好不了的。他知道范闲在京都的处境,也见过滕梓荆死时,对方满心的悲痛,人这一生,定有一个人能让人不顾一切或追随或相守或信仰,以前王启年以为那人应该是陈萍萍,后来他才知道,这人应该是范闲。只有范闲和他一样相信鉴查院门口石碑上的那番话,只有范闲和他说过他是伙伴,不是属下。
高达被他这番话震的心神大动,他脑子直很少能想到那么深奥的东西,此时却是对王启年这老小子佩服非常!
王启年笑了笑,他也是个俗人,可俗人也有自己的信仰与追求。他不了解医理,却了解范闲。即便藏在心里,但范闲依旧是那个范闲,是他心中唯一的的小范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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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日记:
唯有欺骗,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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