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江团

2、第二章

　　在这一天里徐谌都没什么精神，晚自习上完过后，就一个人匆匆回了寝室，倒头就睡。赵晓晓和其他室友回寝室后见他睡得熟，也便减轻动静，免得吵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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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谌哥儿，姐姐想成为最好的作家。”

　　“小谌，你姐姐考上北大了!”

　　“恭喜白涯的作品《昼夜》入围!”

　　“谌哥儿，你会高兴的，对吧？”

　　“请问是白涯的家属吗？白涯乘坐的航班遭遇强劲气流，全体机组人员及乘客不幸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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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谌猛然醒来，脸上的眼泪还存着余温，十指攥紧被子不住地颤抖。

　　记忆里那闪耀的灯光，骤然变得暧昧不清，忽明忽灭。

　　良久，徐谌才镇定下来。他下了床坐在桌子面前，打开一盏台灯，从校服口袋里拿出分科表。

　　徐谌的食指指节抵着笔杆，指甲都发白了后，才落笔在“文科”二字下面的方框里打了勾。

　　他阖上双眼，年轻的面庞便氤氲着脑海各个角落，声音踏过年月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她笑着问：“谌哥儿，你会高兴的，对吧？”

　　徐谌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他再难真心地高兴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各科老师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占用晚自习补课程进度，而是让学生自行复习。

　　徐谌进考场时，一眼便看到了仍然稳坐第一宝位的程殊，仍旧像往常一样逼格满满。徐谌努努嘴移开了视线，到第三个座位坐下。

　　监考老师进考场见徐谌早早在座，调侃了几句后，便开始考试。

　　考试依旧是两天半考九门，考完过后就可以直接回家。徐谌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箱，考完过后直接回了家。

　　————

　　暑假过得很快，夏日的蝉鸣声仿佛未曾出现过，白昼却越来越短。

　　夏天已经结束了。

　　学校的文科班只有八个，是十一班到十八班，十九班是艺术班，剩余的都是理科班，其中文科十一班和理科一、二班被作为重点班级培养，被放到教学楼的六楼，与其余班级楼层分开。

　　徐谌选了文，被分配到了十一班，而赵晓晓成绩实在是让他爸妈心灰意冷，无奈之下让赵晓晓走了艺术这条路，于是便被分配到了十九班。

　　徐谌学习好，长得又高高帅帅的，爱笑爱闹输得起的大男孩走到哪儿都受人喜爱，很快便与班级打成了一团。

　　分班后的第一天，各科老师都没有上课，晚自习也很早就放了。难得能够多休息一会儿，也没有人愿意在教室里待着，都回了寝室。

　　学校的宿舍是四人寝，但一班、二班和十一班都是两人寝。

　　徐谌的室友叫应寒，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高高的，长得好看却不太爱说话，刚进寝室时两人就看着对方点了个头，没有说话。

　　刚分班时谁也不熟，数着秒过，同学之间熟悉后也就那么一回事，学习打闹的日子蹿得飞快，第一次月考也很快来临。

　　文科和理科的考场是错开的，徐谌成了文科考场的第一位。

　　高二的时间挤得很紧，虽然仍然和高一时一样考九门，但是成绩出得很快，徐谌凭着优异的分数占了年级文科榜的榜首。赵晓晓听说后直呼牛掰，一路爬上六楼，趴在十一班的窗口呼叫徐谌。

　　徐谌一出来教室门口，赵晓晓就哭着挂在了他身上，徐谌推都推不开。

　　“你怎么了？别把鼻涕眼泪蹭在我身上。”徐谌推开赵晓晓的脸，嫌弃的表情不加掩饰。

　　赵晓晓抬起头，一脸感动：“谌哥，你是第一!你是第一你知道吗？我太骄傲了!”

　　徐谌有些想笑：“诶，你太夸张了，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你习惯习惯。”

　　赵晓晓虽然早就知道他谌哥那钛合金做的脸皮有多厚，但听间他谌哥这么说时，还是不免岔气，眼见十一班有同学看着他们，赵晓晓还是好心提醒了徐谌。

　　“谌哥，咱悠着点儿吧，你同学看着你呢。”

　　徐谌转头就看见了应寒拿着水杯走过来，便朝他点了点头，给他让了路出门接水。

　　“那是我室友，行了，你快闪吧，要上课了。”

　　赵晓晓也不再说什么，转头下了楼。

　　徐谌准备回教室，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一班门口的程殊，一时间竟忘了要回教室。程殊看着徐谌，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空气好像都被凝结了，徐谌反而不知如何移开目光。

　　“诶，程殊、徐谌，正好你俩都在这，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年级主任李明德突然出现在身后，往常徐谌最怕李明德的神出鬼没，然而此时的徐谌觉得李明德的声音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动听的了。

　　徐谌看着声音悦耳的李主任，一脸感激。或许是那表情扭曲，搞得李明德有些莫名其妙的。

　　“徐谌，你怎么这副表情，生病了？”

　　徐谌讪笑：“没。”

　　一旁走过来的程殊看着徐谌，嗤笑着比了个口型——白痴。

　　徐谌：“……”

　　进入办公室后，李明德喝了口茶，让程殊和徐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是这样的，这次的月考，你们俩分别考了理科和文科的年级第一，所以下周的升旗手就定了你们俩。”李明德看着他们，“为了不出问题，从今天下午开始，你们就去国旗队训练的地方熟悉熟悉。”

　　徐谌看了看程殊，后者没有多言，只是“嗯”了一声。

　　徐谌撇了撇嘴：“知道了。”

　　下午的课结束后，徐谌坐在教室里等着程殊来叫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着人影儿，便起身去一班教室门口看看。

　　一班基本没人，徐谌只看到了坐在位置上戴着耳机气定神闲看书的程姓某人。

　　徐谌面带微笑，破口而出：“靠!”

　　或许是徐谌的声音富有穿透力，程殊把视线从手上的书本移开，探向声源处，只看见他下周一的升旗搭档——徐谌，正倚着他们班教室的门框，双手揣进校服衣兜，一脸和善地看着自己。

　　程殊摘下耳机，问：“你有事吗？”

　　徐谌端着笑脸，乖巧地说：“程殊同学，你忘了我们要去国旗队训练的地方熟悉熟悉了吗？”

　　程殊戴上耳机：“你自己去吧，我高一时经常升旗，不会出错，你管好自己就行。”

　　徐谌不乐意了，三两步走到程殊面前，把手摁在程殊的书上：“不行，我找不到地方，你跟我一起。”

　　“就在室内体育馆二楼的第一个门。”

　　徐谌看着程殊，没有说话。

　　程殊被盯得不耐烦，蹙着眉摘下耳机放下书，走出了教室。

　　徐谌赶忙跟了上去。

　　“我下次绝对不会管你。”程殊立下flag。

　　俗话说得好，凡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周五下午，徐谌正在和国旗队训练，程殊敲着桌面对徐谌说：“你手机响了。”

　　徐谌拿起背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人的备注，默了两秒，走出训练室，点了接听。

　　“喂，白叔叔。”

　　“小谌，这个周末是放月假吧？”

　　“嗯。”

　　“那你会回来的吧？我前天刚出差回来，给你做顿好吃的。”

　　电话那头的人话语里的小心翼翼，让徐谌没有办法拒绝。

　　“好，会回去的。”

　　等徐谌结束通话后，程殊也走了出来，看着他，说：“已经五点半了。”

　　“哦。”

　　徐谌难得没有反驳程殊。

　　程殊也没问多余的，只说：“去食堂吧。”

　　“嗯。”

　　江川一中一般在中午放假，徐谌只挎着个小斜挎包就出了校门，看见了来接他的司机陈叔叔，便走过去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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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谌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菜香，餐桌旁的人听到开关门的动静，起身看向玄关处的徐谌。

　　白晋辞笑着说：“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吧。”

　　徐谌点了点头：“嗯。”

　　餐桌上，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白晋辞主动开口：“小谌，在学校还还吃得惯吗？”

　　徐谌点头，说：“学校开设了新食堂，还不错。”

　　“那住的呢？”

　　“也挺好的，我们班是双人寝。”

　　白晋辞看着低头吃饭的徐谌，想到手机里的那份成绩单，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小谌，你……现在是在文科班吗？”

　　徐谌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嗯。”

　　“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理科的吗？”

　　徐谌吸了口气，抬起头笑着说：“可我的文科好一些。”

　　白晋辞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了。

　　徐谌无法接受白晋辞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快速吃了两口饭后，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您慢吃。”

　　说完起身背对着餐桌便要离开，白晋辞连忙喊住他：“小谌!”

　　徐谌停下脚步。

　　“小谌，虽然从小到大你都只叫我作叔叔，可我是真的……真的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

　　“小涯的事……是我们都无法避免的，你别一直都困在里面……你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你不用逼自己成为另一个白涯……”

　　白晋辞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的女儿离开了，妻子也去了，我不希望……我唯一的儿子也这么不快乐……”

　　徐谌仰着头，眨了眨发酸的眼睛。他转过身，看着双眼浸泪的白晋辞，一时间觉得他像是老了许多。

　　徐谌走过去，揽住白晋辞的肩膀，安慰道：“叔，我会想清楚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白晋辞抹了眼泪，没再说话，只是让徐谌回房间休息，自己收了碗筷进厨房。

　　夜晚的风吹进了徐谌的房间，抚平了他的眉间，赶走了初秋的闷热。

　　徐谌做了一个很长的、熟悉的梦。

　　梦里，是一个乐园，徐谌坐在秋千上，白涯在后面推着他。

　　他听见她说：“谌哥儿，我以后想成为最好的作家，你会高兴的吧？”

　　末了，她笑了起来，说：“你一定会高兴的。”

　　然后，徐谌听见坐在秋千上的自己的声音雀跃而至：“嗯!姐姐，你也一定会实现梦想的!”

　　乐园开始坍塌，徐谌没有哭喊。

　　他听见白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再见，谌哥儿。”

　　他挥着手，告别了白涯，转身走出了已是一片废墟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