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鸿》宽夜

30、你吃人么

　　元深站在浩无人烟的海边，风吹的衣服呼呼作响。元深想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疯怎么接到电话大脑一热就打飞的跑来这里。元深看了眼时间，三点半，夜最深的时候。
　　海面窸窸窣窣，月光薄薄一层打在上面，恬静的像个未出嫁姑娘，跟上周那个咆哮的要人命的海夜完全无法联想。
　　元深随意找了块石头靠着，点了只烟，南部的冷不比北方那么豪迈，通常是含蓄的，隐秘的，一点一点，一丝一丝，从毛孔轻透进骨髓，冷的循序渐进，元深抖了抖肩，被海风吹得麻麻的。
　　元深觉得此时还能这么镇定简直违背常理，可是他又想不出什么发泄的法子。之所以还没爆发，是因为心里隐隐还藏着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侥幸，万一呢！他想，万一自己就是牛逼就是被条鱼救了呢，那条鱼跟沈洺有个狗屁关系。元深觉得他可能要精神分裂了，脑震荡还没好，又得了劳什子精神病。他漫不经心的盯着欢脱的海面，企图从那一片黑暗中寻得点什么，什么都好。
　　元深又点了只烟，开始在心里烂七八糟的做枚举。假设沈洺跟那条鱼没啥关系，那沈洺一系列骚操作怎么解释？或许沈洺真的有什么奇怪的病，眼睛变色也好，体温异常也好，听力异于常人也好。那万一沈洺就是那条鲸鱼呢？元深几乎瞬间就完全倾向了第二种假设。啧，元深吸了口烟，心道干嘛呢干嘛呢，不是枚举法么？
　　枚举法最终失败了，元深觉得，在自己第一时间选择来这片海边的时候，枚举法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你在干什么？”
　　元深掐着烟的手顿住，脖颈突然抽筋剧痛了一下。元深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团瞬间消散了，变成了空白一片。
　　他僵硬的转过身，不知是被这话吓着了，还是被海风吹的。
　　沈洺全身□□，雪白的身体上滴答滴答落着水，这次面对着元深，又问：“你在干什么？”
　　元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忘了该说什么，于是又闭上嘴。元深三两下把外套脱了下来，给沈洺裹在身上，又把裤子一并褪下来，递给沈洺。
　　沈洺只看着他，没动作。
　　元深蹲下，把裤子递过去，“抬腿”，沈洺抬起腿，穿进去。“另一只”沈洺又把另只脚抬起，元深麻利的把裤子也给沈洺穿上。裤子在沈洺身上长了一大截，又帮他把裤腿挽起好几截。
　　“你在找我”沈洺看着元深忙活着给自己穿衣服，语气笃定。
　　挽裤腿的手顿了顿，接着把鞋脱了下来，“抬脚”。沈洺抬起右脚，任由元深把鞋子穿在自己脚上。
　　“另一只”
　　沈洺没动。元深抬起头，脸色很沉。沈洺默默把左脚抬了起来。
　　“走”元深光着脚，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沈洺还在原地站着。“不走？”元深问。
　　沈洺直直看着他，眉间蹙成个川，沈洺跟了上去，元深见状转头走在前面，掏出手机一边按一边走，时而回头看一眼后面的沈洺。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路边，那里已经停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进车里，相顾无言。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偷偷打量，打量了一路。
　　元深上车后便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沈洺坐在他旁边，视线像是带着热度落在他身上，沈洺轻轻按了按元深的腿。
　　元深下意识一躲元深睫毛抖着，硬是闭眼闭了一路。
　　元深拍戏时定的酒店并没退，他直接无视酒店大堂值班经理的目瞪口呆，直接带着人上了楼，他实在不想光着脚丫在前台再开一间房。
　　沈洺一路无话，乖巧的跟在他身后，除却那天生冷淡的眸子，元深简直觉得自己带了个儿子，让进门进门，让脱衣服脱衣服，让洗澡洗澡。
　　洗漱间的喷洒水声响起，元深才像是喘过一口气，他一下子脱力，把自己丢在了床上。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元深绝的眼睛都被热出了一层水汽。
　　洗手间的水声并没有响很久，沈洺很快洗完了澡，这次没有再裸着出来，倒是穿上了酒店的睡袍，栗色的头发被甩到脑后，有些长了，滴答滴答着水滴。
　　他出来的时候，元深正坐在窗边吸烟，窗户大开着，元深看见沈洺，掐灭了烟，把窗户关紧了。
　　“元深”沈洺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赤裸裸，毫不顾忌，毫无隐瞒。元深苦笑了一下，拉着人坐在床边。
　　“听我说”元深把吹风机插好，顺了顺线，开始给沈洺吹头发。吹风机在耳边的嗡嗡声极大，沈洺撇了撇头，元深把吹风机拿的距离远了些，见沈洺没有抵抗的小动作，才开始慢慢吹，另只手轻轻拨拉着柔软的发梢。
　　“沈洺，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些冒犯你，但是我考虑了好几遍，不得不说了”元深顿了顿，又说：“听得清么？”
　　吹风机的声音还是有些大，元深甚至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沈洺却点了点头。
　　元深继续说道：“有一些超出我对世界认知的事情发生了，打破了我建立了二十多年世界观，你得让我缓缓”
　　沈洺垂着头，不吱声，元深于是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很喜欢你，怎么理解也好，我只是想对你好”，沈洺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明亮的反光，元深呼吸忽然一顿，手下加了力气，把那翘起来的小脑袋又按了下去：“你先别看我，让我好好把话说完。
　　沈洺，我现在有点乱，我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元深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沈敏的头发已经被吹干了，元深关了吹风机，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元深张了两次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在这种安静地环境里再续刚才的话题。沈洺再次抬起头，与元深对视，墨蓝色的眼睛闪着光，真好看啊，元深心想。
　　“你害怕我”沈洺说。
　　元深皱了皱眉，沈洺眼尖，立刻识别出这人想抵赖，于是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你害怕我”
　　元深彻底没脾气了，“你吃人么？”元深问。
　　沈洺摇摇头，“我不吃人”
　　“张嘴我看看你的牙”元深往后靠了靠，沈洺莫名其妙着张开嘴巴，元深凑过去看了看：“你的牙齿跟我的牙齿也没什么区别啊”
　　沈洺眨眨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你会飞么？会瞬间移动么？或者像毒液一样钻进人身体里什么的那种特技？”元深问。
　　沈洺更疑惑了，他摇摇头：“我说过，我不会那些”
　　元深咧嘴一笑：“那不就得了，你啥也不会，我害怕你个鸡毛”
　　“那你在难过什么？”沈洺歪着脑袋，栗色的发梢随着歪到一边，像一只小奶狗在讨食吃。元深却沉默了，他在沈洺干净又直接还有点凌厉的眼神中甘拜下风，他几乎落荒而逃似的背过身，抓起手机掩饰的问：“饿了吧，吃点什么？我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