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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误此生-1 ...


  •   似乎被人推在手术台上,我感觉到我十分惧怕的手术灯,那种苍白明亮的色彩,是我永生的梦靥里独有的色彩!
      ——这,这里是那里!
      我想要挣扎,却睁不开眼睛,甚至渐渐在失去意识。
      ——不,我不要!
      我试图动弹,试图挣扎。
      “湘湘!”
      我的手被人握起,那人大大的厚实的手微微在颤抖,交握的手比我的手都要冰冷。“乖,别怕!安心地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
      手术室内,握着少女的手的男子,全身穿着卫生服,戴着医用口罩,凝视着紧着眉头的少女。
      其实,这只是个小手术,由于少女之前所收的脚伤,医生暂时不能进行大手术,只能做这个初步的手术,以求保住双脚的能动性,但男子仍旧坚持陪在手术台上。
      望着少女的双眸闪烁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自从父母车祸后,他就对医药味和血液的味道排斥,甚至恐惧。
      但这一次,他不能走开。
      看着手术床上苍白无助的她,他暗暗在心里发誓:我不会再让你有事的。

      全台湾一流的外科专家亲自操刀,这个小手术,非常顺利,非常成功。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一天一夜未休息的男子,一直站在手术台边,握住少女的手,没有挪动过一瞬。
      他不满血丝的一双眼,也一如他的手般专注。

      麻醉药药效足足够少女沉睡二十四个小时。
      但她却睡足了三天,都没睁开眼睛。
      病床上的她乖巧地睡着,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金黄地撒了她一身银辉,也炫着她的眼睛。
      趴在病床边的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松开握着少女的手,看向窗外,再看看屋内,起身,将窗帘拉上。
      回头,她仍旧睡着,没有一丝醒过的痕迹。
      “湘湘……”
      男子深沉的眼眸牢牢盯住她沉睡的倦容,一阵心痛袭上心头。
      “你是不是很累?”
      专家们正研讨着下一步的手术,他国的专家也已到齐,但最后的一切,都要视乎少女的最终检查报告出来。

      我感觉自己的神智迷迷糊糊,一路,浑浑噩噩。
      疼痛的感觉一直缠绕着我,让我睡不踏实,难以安寝。
      “湘湘,已经没事了,你好好睡一觉,就要乖乖起来,嗯?!”
      是谁,轻轻抚我的额头,像奶奶般温柔地安慰着我。
      我想要睁开眼睛看,却无法打开自己的眼皮。
      “是不是很疼?”温柔而低沉的嗓音,嘉铭英俊的脸庞在我脑海中闪烁。
      努力解开因为拧紧的眉头,我试图以此安慰守在我身边的人。
      修长的指尖要来触碰我的发梢。
      “嘭”的一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头上的指尖突兀地一顿。
      然后,我听见了凌晨激动的声音:“颜嘉铭!”
      “小舞!”很快地,我感觉一阵风连着凌晨的声音向我扑来,“小舞!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还好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凌晨,你给我住口,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和好好的休息!”嘉铭用带着忍耐的声音说道。
      “我不用你这个卑鄙的人命令!”凌晨愤怒的声音高高地飘在我的头顶。
      “好,那么,现在麻烦你出去,有什么,我们在外面谈!”嘉铭仍旧隐忍着。
      我感觉气氛不对,赶紧想要撑开眼帘。
      可是,双眼竟像涂了强力胶般,不由我意识控制。
      “不必,我现在就要带她走!”凌晨道。
      随即,我被他拉起。
      “你这个混蛋!”嘉铭怒吼一句,“放下她!”
      “嘭”的一声!
      凌晨被打了一拳,随之差点跌倒在地。
      尔后,我听见医药品砸在地上的“乒乒乓乓”的杂声,响亮无比。
      “凌晨!你到底懂不懂得分轻重?!现在是呕气的时候吗?”嘉铭吼道,“走,快跟我出去!不要吵醒湘湘!”
      “不!”我的手又被人拉起,只听凌晨道:“她是我的!是我的!我的小舞!”
      “臭小子!”似乎又是一拳。
      ——嘉铭,不要!晨哥哥,从来不爱打人,也不会打人。
      ——而我,也不要你为了我,动手!
      我在意识清醒与模糊间挣扎,就是无法起身!
      他们两个,好像打了起来!
      喘气的声音,打斗的响动,器皿掉落的声音,一直没停过。
      最后,是陆继航被惊慌的护士们匆匆请了来,耳边,才安静了下来。
      我还没有安心,便又被睡魔打败。
      这次,变得很嗜睡;呵呵,原来我还没对这些重量级的麻醉药免疫呢!

      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只知道,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是嘉铭的模糊的放大的带着淤青的脸庞。
      “湘湘?”他试探而又期待地轻声唤我。
      我的眼睛调整了下焦距,终是看清出他的嘴角一块显眼的淤青,还有额头,手上还扎着绷带。
      “醒了?”嘉铭又问道,一双凌厉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
      我眨眨眼睛,用了十几秒,才消化过来,从那晚,到现在,似乎发生过的事情。
      我动动身子,想要起来,双脚传来的疼痛马上传来。
      “嘶!”我被疼出了眼泪。
      “小心!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动!”嘉铭扶起我,“只是暂时,湘湘!这段日子,你好好调养,我请了看护,她们会照顾你的起居!”
      “我的脚?”我咬着唇,看向他。
      嘉铭一双黑眸转动了下,然后镇定地看着我,笑对我道:“放心,只是韧带受伤的位置又复发了,暂时你不能大幅度地动作,但还是能坐着轮椅的!”
      他又递了一杯水给我,一边喂着我喝,一边道:“调养一阵子,你就能重新走路了,你要听话,好好调养,好吗!我请了国内外的专家会诊,等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他们就会拟定详细的报告,商定一切事宜。”
      我依旧巴巴地看向他:“真的?我的脚,这么简单?”
      “相信我,不管付出多少!我都要让你重新跳舞!”
      “你不要再给我这样的希望了……”我黯然,低低头,“我现在,只要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湘湘……”
      突然醒起那天的打斗,我紧张地抬头望向嘉铭,瞧见他相安无事,松一口气,然后又握住他的双臂,焦急地问道:“晨哥哥呢?你们上次是不是打架了!他呢?”
      “湘湘,你……”嘉铭双眼里的光彩忽明忽灭,幽幽地把我望着。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油然而生:“怎么了!你把他打了?他受伤了吗?伤了哪里!嘉铭!”
      “是,他是被我打的!”他负起得鼓起腮帮子,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像个任性的小孩子般可爱无比。
      “不过折了一只手,比得过,比得过……”他想说些什么,但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一时竟结巴起来。
      我黯然地低低头,摇摇脑袋,晃掉忧伤,便抬头看向注视着我的他。
      想起方才他的孩子气,我忍俊不禁,轻轻一笑,咧开的嘴角,意外地换来嘉铭欣喜的神色。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在我面前蹲下来,和我齐平,道:“你笑了,湘湘。”
      他略带粗糙的手滑下,抚过我的脸庞,双眸是慢慢的专注:“如果我带你去看他,你是不是会笑得更开心?”
      我看向这样反常的他,难以消化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只呆呆地看着帅气而又带着落寞的他,恍惚着……
      “湘湘?”猝不及防地,他俯身上前,亲吻我的额头。
      他这次的吻,不如从前的温柔,不如上次的急骤,像羽毛般轻飘飘的,还带着丝丝颤抖……
      我很想说些什么,安抚他的莫名的忧愁,却还是把话咽回心里。
      ——也许我对你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远离你的世界。
      嘉铭却学着我当天的笑,有些调皮地,灿烂地道:“印在额头上的吻,代表我原谅你。”
      ——原谅你,对我的不爱;原谅你,对他的偏心。
      “啊?”我还没缓冲过来,嘉铭已经拉起轮椅,带我走出病房。

      我们下了三层楼,到了走廊的开头。
      “向前走第一间房间就是了。”嘉铭松开握着我的轮椅的把手的手,蹲下身来,在我身侧,拉起我的手,道:“我还没有亲手把你交给别人的度量,你自己过去,可以吗?”
      我不敢看他,直直地点了下头。
      “记得,回来。”他转过身去,“想要离开我的话,必须等到你重新跳舞的那天。”
      说完这句话,嘉铭径直走回电梯,可是下一秒钟,他不觉低头,笑自己傻了:
      “你这个笨蛋,这样,是要她早日康复,还是想她永远都在你身边的好?!”

      我挪动着轮椅,这个轮椅比之前的那个先进,但我还不大会使用。
      于是,笨拙而缓缓地向前进。
      五米的距离,我却移动得很慢。
      此刻大概过了探病时间,医院的回廊空无一人,我一边前进,一边听着隐约传来有人在交谈的声音,那声音越发地清晰。
      是一男一女。
      只听晨哥哥讶异地说道:“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沈轻舞激动而略带娇嗔的声音传来:“晨!我就知道!你给她的名字里,嵌着的是我的舞字,是因为我,你才叫她做小舞!”
      我扶着轮椅的手一顿。
      ——骗…骗人!
      “你从小就认识她了,正好是在我出国以后,你却骗我说不是!是因为怕我猜到,怕我知道你的用意,晨,你就那么生我的气吗?”
      “我已经不生气了,轻舞。”晨哥哥的语气很淡,很冷静。
      ——什么意思,你承认了?我是她的替身!?
      我抬起手捂住嘴巴,想要忍住瞬间涌上的吃惊和悲痛,却不料碰到了扶手上的按钮。
      “欢迎使用海丰新式轮椅,操作指南请按右键。”轮椅自动发出声响。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满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滚。
      病房里一阵静默。
      我等待他们的到来,和他们的宣判。
      但,他们并没有出来。
      良久,只听晨哥哥道:“对不起,但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你爱的是我,分明是我!是因为对她亏欠,你才会一直盲目地说服自己,不然,不然,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抱着我?”
      沈轻舞的声音有了哭腔:“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啊!晨,你的施舍,只会害了我们两个人,对我,还是对她,都是不公平的!”
      “你什么都有了,她却只有我。”
      我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洗刷自己脸庞。
      ——晨哥哥,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不!”沈轻舞嘶声裂肺地大喊,“你不可以,晨,我们的孩子呢?他也只有我和你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孩,孩子!”凌晨有些惊讶:“难…难道?”
      我全身难抑地颤抖起来,哽咽就要发出声响。
      “唔!就是那个晚上,他已经一个月大了!”
      我突然想起,某天夜里,晨哥哥不归的信息,似乎,正是一个月前……
      我忍住颤抖,向前移动。
      “轻舞……”
      我看见,面对我的凌晨,上前拥住沈轻舞。
      这一刻,多么地精彩。
      心,像被狠狠地撞了一把,痛,却发不出声音。

      我哭着用我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离开他们,在医院的走廊上横冲直撞。
      进了电梯,却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住在几楼。
      我根据电梯的指示,按了外科,到了七楼。
      七楼也是一样的安静,我怕惊扰了休息的病人,生生地按捺住自己的哭声。
      熟悉的摆设,我稍稍安心,向自己的病房探索去。
      似乎是,右边?
      我向前移动,耳边传来医生在分析病情的声音。
      “她之前因为被抽取骨髓而耽误的脚部治疗,我们发现其中的筋骨因此造成的错位,再加上这次的膝盖骨受伤,韧带拉伤,我恐怕之前的计划不能实施了。”
      听到相似的情况,我不禁一顿。
      “什么意思?”嘉铭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们之前的分析不是很乐观的吗?怎么,报告出来了,就不敢了?”
      “请你冷静些,颜先生。”另一把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我们忽略了她伤口的恢复状况,现在不止是恢复的问题,而是她的膝盖骨,我很抱歉,她也许再难如常人行走了。”
      我向前了几步,悄悄地听着。
      心,像突然遭到撞击的玻璃,有了裂痕。
      “你,你是说,连行走都有问题吗?”嘉铭的声音浮躁起来,“你们之前并不是这么告诉我的!怎么会这样!”
      “在医学的角度上来说,是这样的,我们很抱歉,颜先生。今后,我们可以对病人进行心理建设,并且尽量地帮助病人去习惯行动不便的生活。”
      我的心又再遭到撞击般,开始粉碎,一片片,一片片。
      不想再听审判般的声音,我移动轮椅,向后退去。

      找了个很暗很暗的角落,我把自己藏了起来。
      嘉铭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把眼泪擦干了。
      “他欺负你了!”嘉铭蹲下身来,语带愤怒。
      我不语,只摇摇头,扯着他的衣袖。
      “找他?”嘉铭细心地问道。
      我又摇摇头,指向病房的方向。
      “回房间吗?”嘉铭一双眼不停地审视着我。
      我别过脑袋,点点头。
      “好,我们回去。”嘉铭不再多问。

      之后,凌晨再没有出现过……
      嘉铭为我请了两个中年的阿姨作看护,早晚轮流上班,她们很娴熟悉心地照顾我。
      而且,相处下来,我发现她们都是极体贴的人,不仅把我照顾得很好,还很体贴我的心情。
      但我,一直像个木头般,没给任何反应。

      调养了十来天,我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小姐的脸色好多了呢!”值晚班的张阿姨给我吊上葡萄糖。
      因为我从那天开始便没有再开口,也不肯吃东西,所以嘉铭每天除了亲自来强迫我吃东西——说是强迫,不如说是乞求更加恰当,然后我勉强喝下一些粥水外,便再不进食。
      但我的身体需要很多的营养补给,不能这样下去,因此医生便每天为我吊营养水。
      我一直看着黑乎乎的窗外,不语。

      看着看着,从夜幕降临一直看到夜阑人静。
      准时地,当第二罐营养水吊完,门就被人推开。
      好听的皮鞋声伴随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他到来,我看着窗上倒映的他比昨日更甚的倦容,按捺住自己,不回头。
      到了年终,企业的业务非常繁忙,他百忙之余,仍旧执拗地每天来看我这个废人。
      “湘湘,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他走到我的床边坐下,我的余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比昨天更深的黑眼圈。
      “先生,那么我先出去了。”张阿姨欣慰地看着我们,拿着换洗的衣物,走了出门。
      “湘湘,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嘉铭突兀地问道。
      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身的古龙水味袭个满怀。
      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埋在我肩上的头像个孩子般摩挲了一下我的衣物,道:“我很累了,很想要停下来,湘湘。”
      我静默。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今天是爸爸妈妈的忌日,我竟然还要秘书提醒,才记起来,怎么办,我变得越来越麻木不仁了,是不是?”
      我心里一震。
      “湘湘,现在我连你也顾不周全了,你天天这个样子,我却爱莫能助,我只恨我不能代替你!可是你,湘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无助,那么凄惶。
      我摇摇头,举起手,一手搂住他,一手抚上他的头。
      感觉,他身体一震。
      然后,我像从前般,轻轻抚着他的头,以此给他一些抚慰。
      这样轻轻地,慢慢,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沉稳起来,温温的气息吐在我的颈间,呵得我有些痒痒。
      他从前绝不是这般嗜睡的人,若不是累极了,若不是累极了……
      我的心一阵生生地疼。
      ——嘉铭,现在的我,只能是个沉重的负担。
      对不起,让你这么疲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误此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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