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爱》大排挡

14、错爱

　　——“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
　　——“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
　　——“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
　　——“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

　　脑中充斥的挥之不去的一句话，像一把刀直直地插入我的心房。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成音调地哽咽着，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山林间，无边无尽的黑暗重重将我包围，却是此刻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慰藉。
　　偌大的世界里，我竟找不到一处可以投奔，没有方寸我的立足之地。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我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瞳孔随着心的失去而涣散，再无神采。

　　地上的石子不时绊倒我一下，四脚朝天的，向前趴去的，后脑勺摔得生疼的，个中滋味，我都一一尝遍。
　　竟是，不觉得痛。
　　爬起来，一身灰，身上几处隐隐的刺痛，却让我傻傻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常湘怡，你是个大白痴！大白痴！
　　笑着笑着，把眼泪也笑出来了。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
　　“奶奶，奶奶……”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蹲坐在一棵树下，抱着自己的膝盖，眼里没有一点光芒。
　　就那样，呆坐在树下。
　　我和我自己。
　　睁着眼，看着天黑得深沉，又从深沉中慢慢淡下。

　　天，亮了。
　　青灰的天色有些凄惶，幸而，人们在这个时候，大都是睡着的。
　　不然，看着这样的天色，不觉让人绝望。
　　草丛间窸窣作响，蹲坐的我仍旧一动不动，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最好，来一只老虎，把我给吃了吧。
　　被吃的话，会很疼吧？
　　奶奶泉下有知，会心疼的……
　　常湘怡，你怎么落到这个田地？
　　咬住干涩的唇瓣，血的腥味充斥味蕾，我终是恢复了些知觉。

　　——“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
　　——“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
　　——“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
　　——“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

　　一有知觉，便是忆起那句残忍的话。
　　为什么，连我最后的依靠，你都要残忍地拿去？
　　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打在还没结痂的伤口上，刺得我生疼。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遮盖住了我前方的光线。
　　我一愣，抬头，呆呆地注视落过来的一片阴影。
　　良久，一句熟悉的呼唤让我回过神来。
　　他深深地无奈地心疼地痛苦地唤我一句：“小舞……”
　　我心里一紧，终究是抬起了头。
　　对上他的眼神的一刻，仿佛天地间都在一瞬静止，周围的空气凝结了般。
　　凌晨平时带笑的眼色此刻哀伤不已，牢牢地盯着我看，不甚灵光的眼睛却那么努力地注视着我，似是要看进我的心底里。
　　我抬起无神的眼眸，眼前的他的衣衫也有些破损，我的心一动。
　　——他的眼睛这样，要经过多少跌跌撞撞，才寻到这儿来？
　　“小舞，我不逼你了，乖，你好好地，回家去，然后，过你原本的生活……”满腹的担忧，满腔的怜惜，最终化作全然的退让。
　　男子苦涩地开了口，他终是太过爱她了，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委屈，所以，宁肯勉强自己。
　　我一颤，猛地抬眸，看向凌晨弱而坚定的眼色，里面漾着我读不全的光彩和柔情。
　　须臾，我又低下头，黑透的眼里失了焦距，我再次抱紧自己的双膝，呐呐道：“我没有家……”
　　伤心处一经勾起，我又难以自抑地抽泣起来。
　　凌晨的眼里闪过惊疑，但眼前的人儿决堤的眼泪不容他多想，蹲下身子，轻轻揽过瘦小的还在颤抖的身子，他心疼地安慰她，道：“傻孩子，你还有我啊！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哭得更加厉害，像是要把心肺都哭出来般。
　　凌晨试着去拭去她的眼泪，但那泪却如绝提般，他心疼又焦急地道：“小舞，别哭了，伤身子……”
　　我使劲地摇摇头，任性地道：“要哭要哭！我要哭得死了，死了！”
　　“住口！”凌晨怒吼道，凶恶无比。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一滴泪吓得就要咽回眼眶，却已滚出眼角，只好垂直地掉落。
　　凌晨自己也被自己的口气吓到了，一把将我抱住，霸道地命令着我，道：“我不许你说这些话，听到了没有，小舞，不准这样。”
　　他执拗地，像是个害怕失去手中的玩具的小孩子。
　　我苦笑，张张干涩的嘴，道：“哥哥，生存不是我的选择了，现在，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已经是痛苦了。”
　　他的身子明显地一僵，却又再把我牢牢抱着，紧得我要呼吸不过来。
　　良久的沉默。

　　我看着天色渐渐亮起，听着树上的小鸟开始叽叽喳喳地叫着，还有草丛里此起彼伏的窸窣声。
　　“小舞，跟我走吧，好吗？”凌晨松开我，认真地看着我，郑重地问道。
　　我忍住细微的抽泣，抬眸，哽咽地望向他，一顿一顿地回应他道：“去哪里？”
　　凌晨灿烂地一笑，伸手拭去我眼角挂着的泪，道：“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我恍惚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嗯，我们的家。”凌晨莞尔，继续温柔细心地拂去我脸上花花的泪痕，“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荫星星点点地打在眼前俊美的少年的身上，他灿烂地笑着，对着我宣布。
　　——“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璀璨无比，他笑着继续对我说道：“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小舞，我也会陪着你，不管是天堂，”
　　他顿了顿，勾起右边的嘴角，扯出一个绝美的带着不羁和邪气的弧度，道：“还是地狱，我们都不会分开。”
　　我乌黑的眸子紧紧锁住他。
　　身边的鸟叫声，草丛里的窸窣声，仿佛在一瞬间凝结静止。
　　绿林红花，都在此刻定格，成为黑白默片，只有眼前的人，那么鲜活，那么光华……
　　他静静地等待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灵敏的我听到远方传来的很多人的蹊跷的脚步声，我才回过神来，对他莞尔一笑，大力地一点头，道：“好。”

　　清晨的树林里，一个英俊的少年紧紧牵着一个娇小的少女，相互搀扶着，一步步地走出山野。
　　少女挽起长长的裙摆，紧牵少年的手，跟在他身后，不时回头。
　　有时对上少年的关切的目光，少女便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小舞，我也会陪着你，不管是天堂，
　　还是地狱，我们都不会分开。

　　错爱。
　　在错误的时间，爱上错误的人。
　　爱错。
　　很多人都说我不该爱你，他们的理由是你不爱我；
　　可是，我却认为，我不该爱你，是因为你要的从来不是我。
　　我们的爱，错了。

　　第一卷错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