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23章 前尘旧梦 ...
-
他转身自己盛了一碗,我舀了一勺,热腾腾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婆婆教我的方法蒸煮的果然不错,我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除了甜品,就只会做黑暗料理的韫璃,尝着这简单的野菜白米粥竟有些淡淡的香醇。
“好吃吗?”我期待的看着他问,他清澈如泉水的眼底透着几许笑意,点了点头;我的心头便升起一圈一圈的波澜,原来,看到他的笑容,我便觉满足了。
“谢谢,赵璃。”他一字一句认真道“不过,你不要再为我做这么多,否则,我会觉得亏欠。”
亏欠?我一愣,不知为何,心头的涟漪却逐渐溢出了几丝苦涩。难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对我只有亏欠,却从未曾动过心?也便是觉得亏欠,才对我不像从前那般孤高冰冷?
许是清粥的热气在我眼角升腾,眼前的他竟有些朦胧,我原以为这几日他逐渐对我的温柔不再是幻觉,然而为什么?却又再次被打回了原型,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不想被他看出泪意,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道“……我乐意。”
我未再看他一眼,垂眸放下碗筷起身便走,快步出了屋子,眼角的灼热终是不受控制的滚落了下来;我一手抹了去,暗骂自个儿没有出息,跑回了民宿。
“怎么啦!你们两独处感情没有升温吗?”苑青奇怪的看着我推开门,见到了我脸上毫不掩饰的失落,我一言不发的将头闷在了被子里。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天在车上,我坐你后面可见着你靠着所长肩膀睡觉啦,他都没有把你推开,惊呆我了,我以为你们感情迅速升温呢。”苑青道。
“什么升温,他也就是出于礼貌罢了……”我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去。
朦胧的黑暗化开,伴随遥远的光影越来越清晰,雪水初融,初春依旧透着严冬未消的最后一丝寒气,我刚出了门,门便迅速的紧紧关上,一声闷响伴随着主人不悦的脸颊。我回过头来,无奈的笑了笑,将方才这家满族遗老给的银子装进了袋子。
为了他,我似乎也能够砥砺得被磨掉了所有小性子,曾被人赶出来过,亦被人绵里藏针的讽刺过;我虽不像梁大人可以豁出去的斥责他们或是逼迫他们捐赠,但曾经骄傲的我却常常能够云淡风轻的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的反复劝说他们,只为能筹得那些银子。
经过这段时日的努力,我这一半终是够了,特约好了梁大人相见,将银子转交给他,我也便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使命,从此与白柢和儿子隐居,再不问世事。
然而,约定的地点恰处于郊区,一群军阀手下走散的部落经过,为了安全,我用黑泥抹脸,他们却盯上了我手中的包裹。
“这里头,是什么好东西?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一名黝黑的男子带领他们堵住了我的去路,有种不祥之感和恐惧随之席卷而来,心头晃荡着的水花激烈,面上却强作镇定的摇头。
我死死的护住,不让他们靠近,这是受尽了白眼和劳苦耗费几个月才筹集来的银两,绝不可被人夺去。况且,一旦有失便不可能再去寻他们要,那么眼看就要功败垂成。
情急之下,我顾不上太多,纵然极度害怕。他们却如同劫匪一般伸手来抢,只记得不计其数的棍棒击落在我的身上,嘴中一片咸腥。
恍惚之间,不知何时他们被一群人制服,恍然似乎见到梁大人震惊的面容,我强撑着残存的意识将护得牢牢的银子交付给了他。那一刹那,似乎闪过儿子稚嫩的脸庞和皇上尽藏忧郁的眼眸,似乎,还有白柢的叹息声,她仿佛在叹我痴傻。人都已不在了,我还在执着些什么呢。
“芸初姑娘!芸初姑娘你还好吗?”梁大人的声音逐渐模糊,变得遥远。
我猛然惊醒,额角已然一层薄汗,慌忙坐了起来。方才梦中……梦中莫非便是我回到现代最后的一幕?许是太过痛苦,让我这段日子竟不觉遗忘,记忆总是停留在最后一次离开他们准备去继续筹备银两的那一天。
若这些都是真切存在过的,那么在那个时代我已丧命?所以才回了这个时代,那么儿子怎么办呢,眼角濡湿的水汽化作了两行冰凉。唯一之幸便是那日分别之时,我将儿子交托给了白柢,她定会好好替我照顾他。可是,我终究是没能尽到为娘之责,心中满满块垒,我闭上了双目。第一次希望那些都只是梦而已,而非现实的经历。
然而我却再也睡不着,头脑无比清醒,翻来覆去,我终是起了身。
民宿外头是一片农田,人烟稀疏,此刻凌晨两点更是杳无人烟。然而此刻却毫无白日的灼热,反倒一阵风吹来,还有一丝莫名的凉意。树影晃动,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跟你们两说,这村落,大晚上的可恐怖了。昨晚睡觉你们猜怎么着?”
“我在房间看到外头有个白影子闪过去。”
徐浩白日的言论骤然浮现,方才的伤感转化成了几分恐惧,穿越那种事都有,鬼怪怎么就不会有了。我抱着胳膊,不敢一个人再走远,越想越害怕,回头打算回到民宿,然而却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浓浓的黑暗中过去,我惊呼一声,撒腿便跑。
而我跑得太急,地上裸露的砖石勾住我的鞋子,身子骤然向前扑倒,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全身,仿佛身后有个飘忽的白影追着我。
然而却感觉被拉住了手臂,我终于忍不住大呼“鬼呀!鬼呀!救命!”
然而那双手臂却将我拉了起来,混乱中我对上了一双蕴藏着深深墨色的熟悉眼眸,他的眼里藏着些许复杂的情绪,然而却缓缓勾起几分笑意“是我,不是鬼。”
于湉!我刚欲欣喜一笑,想要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他,却转而想起他白日对我说的话,转而推掉他的手,拍了拍腿上的泥土撇嘴背过身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踩着地上的泥土沙沙的声音。
“……没摔伤吧?”他迟疑着问了一句。
“不用你管,哼!”我倔强的撇过头去。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女生怎么想的。”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时晴时雨。”
我错愕的回头看他,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惹得我哭了半晌的人竟然不明白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我却为此伤心了半天。
“对不起。”他蓦然一句话堵住了我呼之欲出的怒火,他认真的看着我道“如果哪句话惹你不快,是我的错,是我无心之失。”
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天子,今日却第一次向我道歉,我竟没出息的怒意消了一大半,怎样都无法出口再责问他;我微微低下了头,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这么晚,你出来做什么?”
“睡不着,出来走走。”他缓缓道。
看着这片农田,我恍惚想起什么,记得当初被他“赶出宫”,便是拉到了京城的郊区,虽已沧海桑田,但我还记得当初落脚的那个村落,仓惶中寻了一处留宿,与此处竟有几分相似。
“给你说个故事。”我微微一笑道,语气却寻常,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和他亦无关的故事“从前,有个与皇帝相恋的女子,被皇帝赶出了宫。皇帝,其实是想保护她,但是她只想一直陪着他,无论生死,她早就做好了决定,她可以伴着他直面一切。”
“她被扔在这荒郊野地,虽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却此生再也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皇帝被迫喝下了砒霜。从此,生死两茫茫。你说她应该感激他救了她一命,还是怨他什么都不商量就为她擅自做了决定呢?”
浓浓夜色落在他温润秀逸却清冷的眼眸中,素日清逸的目色此刻却仿若一千尺潭水,许是夜色太黑,以至于我侧头见到他竟微微有些出神,透着几丝落寞之色,还未来得及掩藏。此刻,他的神情竟有几分载湉的影子,在瀛台,他时常如此落寞,有着我也抚不平的抑郁之色。
他静默了半晌,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他却缓缓道“既然……可以救她一条命,为何不救。”
“他也不希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为自己付出性命。”他回眸看我“如果和她商量,她定然不允,只会徒让她失了性命,这才是不明智。”
此刻,他眼眸中的落寞已然消失,只余镇定和理智,仿若方才那个他只是我看错罢了。
“可是……”我竟一时之间无话可反驳,或许,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此抉择。
“你果然……是最懂他的。”我笑了笑,却依然不免轻叹一声。
“你方才说什么?”他问,方才似乎没有听清。
我摇了摇头一笑,没听到那句也好,他如果问起来为什么懂他,我并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切于他来说是荒诞的吧。
夜深沉,低头看手表,却才发觉手表上有两丝明显的裂纹,钟表竟纹丝不动的停住了。
我一愣,这可是我十八岁成人礼那年爷爷为我特意订制的生日礼物,我向来爱惜,几年来依然如新,不免心疼不已。
我骤然想起方才被惊吓到摔了一跤,莫非便是方才压坏了。
正有些欲哭无泪之时却听到他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女孩子大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