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夙愿之与君归》苏清婉

14、第13章 真伪之辨

　　“我已经把瓷器的知识点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鉴定起来还是很费力，那些相似的瓷窑太多了，很容易把特征给混了。”我满面苦恼“你说，你是如何每次都精确的鉴定出来的呀？”。

　　他却不动声色反问道“那天，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判定出是南宋龙泉窑吗？”

　　我想了想点头道“知道，因为瓷釉转折处露了胎色，这是龙泉窑独有特色；而北宋时多粉青色，南宋时则呈葱青色，所以是南宋。”

　　若我未看错的话，听闻我此言，他清透的眼眸中竟难得的有几分赞赏之色，他颇有深意却又点到为止道“那么，我不必回答这个问题了。”

　　我愣住，什么意思？这和我方才的问题有何关联呢？这些明明只是龙泉窑的特质，我明明问他的是怎么更准确的鉴定出其它瓷器；莫非，这两者有共通之处，我锁眉思索，浓浓迷雾竟逐渐散开。

　　鉴定出龙泉窑的方法是看它的特质，而那些特质都是细节，所以，他的意思是鉴定的关键就是看细节，这便是相通的方法。是啊！我怎么未想到呢，正是常人最易忽视的细节，比大方向上一眼可视的差异还要重要许多。平日，我只注意了看大方向上的特征，所以极度容易混淆相似的瓷窑。

　　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然只剩背影，我欣喜的大声道“我懂了！谢谢！”

　　转而想起自己何不趁这个大好机会，趁热打铁，我复又追上前去道“处长，你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以后有问题我好及时向你请教。”

　　他顿住了步伐，一副我得寸进尺的表情看着我，我却笑嘻嘻的腆着厚脸皮在手机上打开拨号键递给他“麻烦您输一下。”

　　“我听陈斯理说，您是最希望手底下的人能有进步的，所以我需要您多多提点。”我以公之名，一句话堵住他的不情愿。

　　他浓密的眉角微蹙，却还是拨了几个号递给我道“那么，你应该也听过，我最不喜自己不动脑只想不劳而获的。”

　　“不会不会！我不央求您能直接解答，只要……只要您在我进了死胡同的时候，像刚刚那样给我一点点启发就好。”我用指尖比划甜笑道“您每次指导的方式不都是点到为止吗。”

　　“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近日看你为工作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也就罢了，但手机上只谈公事。”他一副看穿我的神色，聪慧如他，我的那点小心思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虽然我最近并没有再明目张胆的倒追他。

　　相较上一世，他为何从拥有赤子之心的载湉变成了腹黑的于湉呢，这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今可更不好哄骗了，我撇了撇嘴嘟囔道“真小气……”

　　他瞥了我一眼，我忙将怨言化作满面天真无邪的笑意。

　　不过，相较于徐浩总是直接将方法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他似乎扮演的却是引导者的角色，这是他独特的风格。

　　他似乎更喜欢给我提供一个思考方向，不直接说明方法和原因，让我自己去抽丝剥茧。可是，那天他为什么会直接告诉我那个瓷釉的朝代和出处呢？我暗暗思索。

　　回到研究所，我却见到陈斯理一反平日坐在电脑前忙碌的常态，而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趴在桌前。

　　“今儿怎么了，陈大师傅？”我一笑，调侃道。

　　“哎，今天下午我们的任务得快点完成，否则我今晚就得住这个故宫里头陪宫女太监的鬼影了。”他烦恼道。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

　　“这几天在电脑上模拟修复后的文物模型昨天都打印出来了，这几件真品师傅也修复好了。我昨天拿来对比后就放在那了，我刚想说这批实体模型可好，简直能够以假乱真。他们就后来又打了一批复制品，结果，现在一堆复制品和那几个真品全都混在一起，我要一个个去看不知道得看到什么时候，明天就要上交！”

　　他懊悔不跌道“我怎么就当时没把真品立刻拿走呢，都怪那个电话来得不是时候，一接电话忙起来就忘了拿。他们打印实体的师傅也不知情，把一堆复制品全都一起堆那了。”

　　“那你找几个鉴定师傅帮忙不就行了。”我说。

　　“不行，这是我的工作失误，我告诉你你也千万别和别人说，这要传到处长耳朵里，我就挂了。”他装作恶狠狠的警告我道“赵璃，你可别伺机报复我啊！”

　　我笑了笑道“我帮你吧。”

　　“什么！你？”他诧异的瞪大双眼，转而笑起来“你……你就算了吧，别到时候鉴定不出来还给我摔碎几个，万一真品混着碎了，我们就得一起完蛋。你赔得起，我可赔不起！”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何妨让我一试，不然，明天绝对交不了差。”我笑道，无视他千般怀疑的目光。其实，我的心里并没底，但是既然搭档一场，指不定能帮上他什么。

　　下午的工作任务初步完成后，他便带我走到一个大架子前，那个架子是专门呈放电脑修复后的实体模型的，也就是完好的复制品，一眼看上去当真和修复后的真品几无两样。

　　每层架子的瓷釉都不同，但同一层却是一模一样的，一排过去足足有二十来只，然而每层却只有一件是真品。我扫视了一眼，这些瓷釉放满了两个架子，若一个个去鉴定，今天绝对不可能完成。

　　“你看，这里这么多呢，一个个看吧。哎，今天就是再来四个人也看不完。”陈斯理垂头丧气的说，我却从一排冰裂纹的碗中拿出来了一只左右观察道“这一层里这只是真的。”

　　“与其抱怨自己的失误，不如快点办事，这样吧，我拿出来的你再确认一次是否是真品。”我冷静自若道，将这只瓷碗递给了他。

　　“喂！你别随便拿一只就说是……”他敷衍的接过去看了看，转而不信任的眼神却逐渐变成了不敢置信，他来来回回再三将瓷碗看了几遍“这还……还真是真品。”

　　我一排寻视过去，转而指尖在其间一顿，又从一排中拿出一只白釉青瓷来，放下觉不对复又拿起旁边那一只看了看，点头递给他，他将青瓷反转过来观察，目色中的不可置信更甚“又是真的，你……你开挂了！不可能啊！你平时鉴定半天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

　　“因为，那都是真品的情况下去鉴定朝代，相似特征的很多，现在却是在鉴定真伪。”我答，却又寻出了一只，不知为何，当复制品和真品混在一起，我却变得极其敏感。一排看过去，真品显而易见。

　　连我自己都觉有些不可置信，从未发觉自己何时培养出了鉴定真伪的能力，或许是因为我曾在皇宫里生存过那么多年，日常接触到的全都是真品。复制品和真品外形再像，但终究还是复制品，它的色泽和触感以及精致度都是无可模仿的。

　　“厉害厉害！”在他的一片应接不暇的赞叹声中，我将真品全都分了出来，此刻，离宫门落锁应该还来得及。

　　“以后，我得拜你为师了！我以为你以前天天来花痴我们处长，心思肯定不会在工作上，即使来了我们这也是打我们处长主意，而且听说你不是这个专业的，所以对你一直没句好话。”他有几分歉疚道“没想到你一来工作还挺认真的，也没有再天天想着追我们处长了，鉴定真伪的能力还这么强，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没误会呀！我就是要打你们处长主意。可是，工作和私人感情两不误，这才是新时代女性，哈哈哈！”我狡黠一笑，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他却望着我的身后愣了半晌道“处……处长”

　　“你别逗我了，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他……”我毫不相信的说着，回头却看到于湉站在架子旁边，似乎听到了我方才的话，他有几分尴尬的咳了一声。

　　“处长，您……您来视察工作吗？”陈斯理心虚的低下头。

　　“从没见你这么晚还在这里，果然。”于湉向他走近了几步，陈斯理的头低得更甚“我……我今天突然想加点班。”

　　“真品和复制品混一起了？”他似乎已经知道，声音虽不大，却透着浓厚的不悦。

　　“是……是我疏忽了，但是赵璃是个人才，已经……已经把真品都挑出来了。”陈斯理嗫嚅道，磕磕绊绊的话语透露出了他的紧张。

　　“自去领罚，若有下次，我只能将你交给人事部处理。”他不容置喙道，话语中虽无半个字是苛责，然却极其有威慑力，决意不可更改。

　　“我……可以帮他说一句话吗？”我看了看于湉冷冽的神色道“这次他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明天又能按时交上物件，已经力挽狂澜了，您就不要罚他了。”

　　“我们部门的事情，不用你插手。”于湉面目冷静，然而那分不近于人的清冷却再次笼罩在他黑如点漆的眼眸里，他不待我再言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