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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快遗忘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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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鱼……”
“嗯”
“……我们分手吧。”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尤余不知道,他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慌乱之中,那个人真的走了,崩着的玄就这么断了,他的心也开始流浪了,漫无目的的,踩在一把把锋利的刀尖上。
尤余坐在教学楼楼顶处的楼梯口,没有哭,内心翻涌着说不上来的感觉。
徐来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在了余馨伸出来的手心上。
“□□也得删了。”
余馨说着打开了手机□□页面,把置顶备注为“小鱿鱼”的好友删了。
余馨将手机关机放在床头,她看着徐来消瘦的脸颊:“你别恨妈妈,妈妈是为了你们俩好。”
徐来没说话,只是眼神黯淡,嘴角呡成一条直线,过了太久,他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我知道什么是为自己好,真的。”
余馨没听到他的独白,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连眉头都没皱了。
尤余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他比以往更沉默了。
很多时候他会盯着教室空着的位置发呆,会盯着食堂的饭菜发呆,会盯着窗外发呆,会盯着自行车发呆,会盯着那只越来越胖的橘猫发呆。
有时候李清风会感觉到尤余投来的视线,她大多时候会回望他一眼,她就会发现尤余在盯着她发呆。
她好几次想对尤余说点什么,但每次看着他,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的父母发现了吗?
还是双方父母都不认同?
或者是徐来有了什么麻烦?
徐来是被强制着带走了吗?
他们该有多难过。
李清风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刚打完球的尤余,尤余接过,对她说了声谢谢。
李清风将手中多买的一份早餐递给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的尤余,尤余接过,对她说了声谢谢。
李清风将打开的伞递给站在教学楼前对着雨水发愁的尤余,尤余依旧什么都没问的对她说了谢谢,没接伞,冲进了雨中。
她想为尤余做点什么,想为没有徐来的尤余做点什么,她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明她的立场。
你看,你们的爱情还有我支持呢。
她想这样。
徐来那么美好的人,尤余那么美好的人,他们值得这世间的一切美好的,而不是责备与无可奈何。
李清风在文艺汇演时用录像机记录下了尤余的整场表演。她反复观看,得到的是一次比一次的难过。她和尤余初中便在一个班,却从未见过这样悲伤的尤余。
恍惚了好几天,李清风通过□□邮箱把这段录像寄给了徐来。
尤余在某个清晨突然觉醒,他早早的去了学校,路过一条街时买了两个薄饼,老板娘今天涂的口红颜色有些奇怪,与她的整体装扮有些许突兀。
“好看吗死亡芭比粉。”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语气里满是抱怨,脸上却笑容满面的。“搞不懂你们这些直男为何钟爱送这个颜色的口红,不过老娘风华绝代,吼得住。”
尤余咬了口薄饼,平静的反驳道:“我不是直男。”
季响踩着上课铃冲进了教室坐到桌位上,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薄饼,满是激动的转过身看着后桌在整理桌肚的某人。
“你给我买的”
尤余继续整理着这段时间来‘野草众生’的课桌,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嗯”。
“……你恢复正常了”
尤余抬头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正常了”
季响认真的想了想:“自从徐来走后,你就极其不正常了。”
尤余听到某个名字顿了顿,他想对着季响那张一脸欠揍的脸给上一拳,想想揍完还得处理后事,觉得麻烦也就忍下了。
“以后不会了。”
“……啊”
“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迎接高考。”
“……”
尤余说要好好学习这件事,季响当他脑抽只是说说。
但尤余很认真的开始听课了,下课后还常常跑到李清风的课桌前让她给自己讲题。
他开始日夜继日的奔赴学海,教室里第一个到的是他,最后一个走的也是他。
“你对尤余……没有想法吧”
课间接水的时候陈沅这样问李清风。
“你别误会,我不喜欢尤余。”
“那就好,我是怕你伤心。”
“我知道,我就是爱屋及乌你知道吧”
“……爱屋及乌”
陈沅笑了笑。
李清风也笑了笑。
高考前二十天,老班说“徐来不参加高考了。”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尤余觉得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后了。
尤余不再想着徐来,他把所有的精力投放到学海之中,整日整日地与书本做伴。
好在不负努力,坐在考场里的尤余看着被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充满着信心。
内心被书海填满,现在突然空了,让尤余有些不知所措。
他走出考场,回头望了眼,心里空了,又被悲伤填的满满当当。
尤余越过人群走到陪考的尤鸿和余馨跟前,似是找到了避风港,抱着余馨泪水哗哗流了满脸。
“乖宝,你很棒。”余馨安慰着,“都结束了,乖,都结束了。”
当一切压力消失,身体也放松了警惕。
尤余发了烧,有些烧糊涂的迹象。陈沅和李清风来看他,季响严一孟跟他说起班级聚餐,他听到了,记忆却很模糊。后来,尤余只记得他生病期间有人来看过他,但记不清是谁了。
他在床上躺了两日,又去医院躺了几日,才完全清醒过来。
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又神清气爽了起来。余馨在电话里交代了半天,尤余说他真能一个人回去,才好说歹说的让余馨放心挂了电话。
尤余打车回了家,刚进门就收到余馨的电话,“阿来去找你了,我跟他说你在医院,你记得联系啊,你手机在房间的。”
尤余找到手机开机,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徐来的名字再次浮上了他的心头,心脏伴着名字狂跳不止。
门铃声响,尤余脚步缓慢,一步比一步更难挪动,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激动,才转动门把手开了门。
才几个月,却记不清徐来的样子了。所以转动门把手时,尤余脑海里拼了命的想记起来,越是想知道,越是模糊。他和自己置气,觉得自己非要想起来不可,明明打开门就能知道的人,他却似看不到般,眼睛失了焦距。
等到被人拥入怀抱,心心念念的气息包裹住他单薄的身体时,尤余才一点点的想起来徐来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徐来的一切才开始清晰起来。
尤余听到自己说,“你怎么来了”
徐来回他:“因为我答应过你的,要陪你过十八岁的生日。”
尤余想,是啊,他答应过的。
晚上徐来留在了尤余家,余馨回来一会儿就走了,说是要回娘家一趟。
“阿姨是不是知道了”徐来看着关上的门,靠在门上笑了。
“她没问过我,”尤余看向徐来,“李阿姨呢?李阿姨知道了吗?”
徐来静静地回望着他,静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
他向尤余走近,抓了把他的头发,“头发这么长了啊?该剪剪了。”
尤余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有多长了,不过徐来这么一讲,他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好久没剪过了。
“徐来”
“嗯?”
他们靠得太近,近到尤余眨眼睛,眼睫毛便会刷到徐来脸颊上。“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徐来握住他的手,额头抵在他额头上,闭着眼睛在他鼻尖吹气,他说:“我能不回答吗?”
徐来蹭着尤余的鼻尖,又说了句:“我不想回答。”
“你是在撒娇吗?”尤余问他。
徐来笑,“就当是了。”
尤余没在问徐来这些日子的动向,也没问徐来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要打电话说分手,为什么要删掉他的□□,为什么又突然跑来见他……
他摸着徐来的眉毛,看着徐来睡着的俊朗面容,突然就没了问出口的勇气。
他埋进徐来胸膛,想,他们应该是要离别了。
余馨在娘家待了近一月,故意留给了他们空间。
尤余打电话说他和徐来都不会做饭,余馨就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说:“那你们就点外卖吃,吃一个月没事的。”
尤余便会黑着脸回她:“余馨女士,你是我亲妈吗?”
徐来就在一旁笑,凑近电话说:“阿姨,我会照顾好小鱿鱼的。”
很快迎来了生日。
季响严一孟给尤余办了个特别的生日派对,尤余问徐来去吗,徐来摇摇头,亲了他一口,“我就不去了,在家等你回来。”
尤余喝了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了,他怕徐来已经睡了,所以自己用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今晚没有月光,外面下过雨,尤余的头还沾着雨水,半干不干的。
他没选择开灯,而是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借着光亮走到了客厅,然后他看到徐来站在客厅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亮比手电筒的光还要亮上三分,闪耀着让他着迷的光辉。
他说,“小鱿鱼,生日快乐。”
徐来自己动手做了蛋糕,虽然卖相不太好。
尤余将十八支蜡烛点燃,橘黄色的光照在他们脸上,似是被温柔包裹,尤余的心里立刻酸软一片。
“有礼物吗?”
“有的。”徐来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尤余接过拆开,发现是一件衬衫。
“买大了一个号,我想着你还会再长。”
尤余将衬衫放好,抬头问徐来,“你要走了吗?”
徐来点了头。
“什么时候走?”
“明天十一点的飞机。”
尤余吸了吸鼻子,“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见面了。”
“……应该吧。”
“我还没许愿。”
“刚刚没许吗?”
“嗯。”尤余闭上眼睛双手握在一起,“……我十八岁的生日愿望是,从今往后不再念徐来分毫。”
蜡烛熄灭,尤余抬头注视着徐来,看到徐来浅笑着露出认同的表情。
他们在一片黑暗中相拥,然后尤余对徐来说,“我能再要个生日礼物吗?”
“想要什么礼物?”
“徐来,我十八岁了,我能要你吗?”
猝不及防的吻打乱了两人的思绪,空间里只剩二人急促的呼吸,橘猫叫了一声,见仆人没搭理它,伸了懒腰跑走了。
都是第一次,徐来怕尤余疼,尤余却抓住他的手腕摇头,说:“我想记住这种疼。”
徐来吻他眼角,说他知道了。
徐来抱着尤余,他们光着身子相拥而眠,徐来没怎么睡,在天快亮的时候对着怀里的人说了早安。
尤余又来亲他,闭着眼睛往徐来喉结上舔咬,闹得二人又来了一次。
洗完澡收拾一番,徐来摸尤余的头,问他要不要剪个头发,尤余揉着腰坐到沙发上,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斜眼看了徐来一眼,道:“你帮我剪吧。太疼了,不想动。”
尽管说着疼,他还是把徐来送到了机场。
“我不会想你的,我们一别两欢,谁也不欠谁。”
徐来没反驳,揉了揉被他修剪过的头发,跟他说了句再见,便提着行李箱进了安检口。
徐来走了。好好地和他说了再见。
尤余却没说再见,他怕他们好好说过再见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遇到的必要了。
尤余打了个电话,问余馨能不能来机场接他,然后他蹲在地上哭了,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迎来了和十七岁的喜欢离别的场面,场面宏大。
尤余在床上躺了两天,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大说话。
后来就是分数下来,再后来尤余告别了橡云县,和家人去了上海。
离开那天下了一场雨,自此橡云县留在尤余记忆中的模样,又回到了那个多雨的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