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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害怕孤独 ...

  •   “怎么想到来北京了”

      尤余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偏头便撞上了徐来的眼睛。
      没戴眼镜,徐来度数不高,只是偶尔会戴。
      徐来轮廓深而硬朗,处处似刀刻般完美,年少时稚气未脱,一动一笑多了份精神气,整个人往太阳下一站,比阳光还要耀眼三分。如今轮廓多了凌厉之色,稚气不再,倒是成熟二字赋予了他更为独特的魅力。眼睛没有多大变化,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觉得眼眸柔软又霸道,看得久了,就心甘情愿的想一直沉沦下去。

      尤余见不得徐来这样的眼神,他年少时已经沉沦过一回,上次在医院,又毫无抵抗力的再次沉沦了。
      这几日想起与徐来重逢那一刻的场景,实在不怎么雅观,那时候他打完喷嚏,鼻涕就顺着鼻沟流动,大有再不擦拭就该流到嘴边的趋势,可那个人看过来,他几乎没有多的思考时间,只是一心盼着别让旧情人看到,只得用手捂着。

      好在徐来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没把目光分到别的地方。

      他没同他打招呼,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得快点把沾到手上的鼻涕处理掉。

      这样的场景太过尴尬,不能后想。

      “咳咳!”意识到自己思绪又开始云游,尤余假意咳嗽两声以做掩盖,“年轻那会儿头脑发热,随便选的。”

      徐来收回目光直视前方,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北京这座城市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

      尤余说的是奉承话,其实他打心里不喜欢这座城市,回想起孤身前来这座城市时的心情,惆怅之情总是油然而生。

      对他这个在南方长大的人而言,北方只有冬日的暖气让他有过欢喜之色。

      也只有暖气。

      但现在这座城市让他欢喜的,除了暖气,还多了一个人。

      刚到北京时尤余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期待,他总是表现得满腔热情,一个人把整个北京市逛了个遍,却因为没有遇到心念之人,有过无数次逃离的念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作威作福,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分开太久,再遇到时彼此拘谨,曾经太多个日夜想与之述说的话语此刻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思念跑到嗓子口,又随唾沫咽下。
      然后健谈的人变成了哑巴。

      “能抽支烟吗?”

      “嗯。”

      徐来打开车窗,头发在夜风里摇拽,凉意立刻袭了他一身。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那一点火星在空气里闪动。

      尤余没忍住,“能给我一口吗”
      徐来偏头看他,嘴里吐出烟圈,眯起眼睛将指尖夹着的烟递到尤余唇边。
      他也没客气,就着徐来的动作靠近吸了一口。
      有徐来气息的香烟,吸完整个人畅快了不少。

      这份亲昵来得太快,徐来却没露出任何的除了嘴角漫出笑意之外的表情。

      滤嘴再次被徐来含入口中,香烟美人,画面太过赏心悦目。

      尤余在心里鄙视自己没能守住诱惑。

      他不再去看身侧的风景,专心开车。

      尤余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在医院里对肖伸说过的话,徐来不是他喜欢着的人,而是他如今依旧爱着的人。

      年少时我只会对你说喜欢,对你的珍视与喜悦都概括在喜欢这个字眼里,而后过了这么多年,对你可以用到‘爱’这个字了,我就开始贪婪的用每一句‘我爱你’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因为爱这个字,比起喜欢,它包含的更多,失控,性/欲,身心到身体的全部占有,全身上下每一处覆上的痕迹,想拥有得更多。

      好在地点不远,三十五分钟的路程。

      尤余坐在驾驶座,看着徐来的背影向前走去,修长的身影在寒风中站立,却挺拔得像棵树。
      尤余想起小学还是初中时期学过的白杨树,那种在寒风中矗立得像个英勇士兵的白杨树,他以前身处南方没有概念,不知北风的放肆,如今身处北方,看着不远处的背影,却突然有了实际的感受。
      尤余突然很想抽烟,可他摸遍全身,没有找到打火机。

      女孩坐进后座,徐来在之后上了车。

      哭声在车里蔓延,尤余透过后视镜看到女孩哭花的妆容,然后他看到徐来轻轻地拍打着女孩的后背,表情说不上好。
      尤余不爱管闲事,他大多时候不太询问旁人不说的事。
      车在冬日里行驶着,耳朵边是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哭声不知是何时停的,来得汹涌,去得悄然。
      女孩擤着鼻子,在包里翻翻找找,随后尤余听见女孩说:“我好丑啊。”

      后视镜映着徐来扶额的郁闷神情。

      尤余经常看到徐来这种表情,还是在高中那会儿。
      可以是图书馆,可以是落日公园,可以是教室最后一排夕阳照射到的座位,可以是尤余房间的书桌上,他总能在一道数学题做完后看到徐来扶额托腮的表情。

      尤余突然就想乐,没乐出来,眼眶倒是先湿了。

      “尤余”
      “尤余,停车!”
      徐来从后座跨到副驾驶,看着靠在方向盘上闷声哭泣的尤余,他静静地看他良久后,打开车门绕到驾驶位的车窗前敲了敲车窗,“我来开车,你坐副驾驶。”

      尤余低着头坐到了副驾驶座,趴着车窗没说话,后座的女孩似乎是被他吓着了,呆愣了片刻向他递了纸巾。

      “谢谢,”他说,带着颤音,“不好意思,失礼了。”

      徐来握着方向盘,手心沾上了尤余的眼泪,他沉默着,没再说一句话。

      车在中途停过一次,女孩下了车,尤余耳朵嗡嗡作响,只听到徐来和女孩有过对话,但内容是什么,他一句没听清。

      他其实很想听清,也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对着徐来笑一笑,说一句,“我抽风了,你别在意。”但他没有,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够尴尬的,竟然当着徐来的面哭了。
      他想,他还没在徐来的面前哭过,即使是分手,他也没哭过。

      “好点了吗?”徐来问。
      尤余点点头,看了眼窗外,才发现已经到了住所的车库。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低着头不敢注视徐来。徐来也下了车,走到尤余身前把车钥匙交到他手里,指尖划过手掌,热度就钻进了血液里。

      “我先上去了。”尤余说完逃也似的跑走了。

      他实在觉得丢人,一进屋就趴到了地板上,耳朵的嗡嗡作响钻到了手心里,让他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尤余冲了凉水澡,光着身子战栗着走到了卧室,坐在落地窗前抽了好几根烟,等到睡意爬上眼角,才钻进被窝里沉睡过去。

      一夜里做了很多梦,断断续续,全是关于徐来的梦。
      尤余梦到了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扑满飞蛾的路灯下,徐来让他闭上眼睛,然后少年人的气息就扑到了他脸上,嘴唇覆盖着嘴唇,心跳覆盖着心跳。
      他们去了海边,徐来握他的手,带着他飞奔狂跑,在沙滩上留下了乱糟糟的脚印。
      他们躺在沙滩上,头靠着头,看到了十多年来看到的第一次日出。
      他们还在落日公园里晒月亮,月光洒在落日公园的草地上,洒在喜欢的少年身上,他看着徐来说,“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徐来就摸他的头,帮他把头发上的小草拿下。
      他们在学校楼顶偷懒,他头枕着徐来的腿,把课本覆在脸上睡觉,徐来会拿起课本,为他遮挡太阳。
      他问徐来,“你以前遇到过我吗?”
      徐来就笑,说是遇到过,在一年前。
      一年前
      他想啊想,却没有一丁点的思绪。
      然后,猫叫声扰乱了他的思绪,他听到徐来说,“奶油饿了。”

      尤余睁开眼,奶油正在添他的耳朵。

      “奶油,早啊!”尤余伸了伸懒腰,坐起身来将奶油抱在怀里蹭着,蹭了一嘴的毛。

      应该是冲了冷水澡的缘故,尤余生病了。
      开车去花店的时候,尤余在车窗前的地上看到了很多烟头。
      他坐在花店里犯困,整个人无精打采,手撑着头昏昏欲睡。
      肖伸打电话过来,听到尤余嗓子里的沙哑,问他感冒怎么又严重了。
      他想起自己这两日好像一直在感冒,无奈地笑了。

      下午开车路过一家甜品店,尤余觉得嘴里发苦,突然就想吃甜品。
      进甜品店时正正巧巧遇到了昨晚去接的女孩。尤余从她身边走过,想起女孩昨晚似乎并没有看过他的脸。
      他放下戒备,却听到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她叫他的名字,她说:“小鱿鱼”女孩似乎很兴奋,意识到自己的叫得不对,连忙改口道:“尤余哥”
      尤余回头看她,女孩扎着丸子头,弯着眼睛笑着,脸上干干净净的,长得极为好看,是那种青春活力的好看。
      “是尤余哥吧我们昨晚见过的。”女孩向他走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昨晚有些狼狈,见笑了。”
      尤余摇摇头,回她,“我昨晚也见笑了。”
      女孩笑起来,笑容甜甜的,让尤余有种在哪儿见过的错觉。
      “尤余哥,我能和你聊聊吗?”
      尤余看了下表,下午六点零八分。

      “尤余哥是自己喜欢吃甜品吗?”
      尤余点点头,“偶尔会吃。”
      女孩又笑了,仿佛昨晚那个哭得泣不成声的人并不是她一般,她笑起来犹如不会忧伤的天使。
      “我也喜欢吃,”女孩说,“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吃甜品。不过有副作用,太容易发胖了。”
      尤余看了眼女孩纤细的身材,心想果然不太明白女孩们对胖的界限。
      “尤余哥是来见我哥的吗?”女孩又问,“我哥下午有手术,我也是来找他的,不过在医院等太闷了,所以我就跑来吃甜品了。”
      “你哥”尤余重新看了看女孩的脸,终于想起这张脸在哪儿见过了,像李晚阿姨,尤余想。
      “啊,你看我,我忘记介绍了。”女孩拍了拍脑袋,“我叫徐杳,是徐来的妹妹。我哥应该没向尤余哥提过吧他可不喜欢我这个妹妹了。”
      妹妹啊,尤余又看了看对坐的徐杳,想起徐来应该是提起过他有个很小的妹妹的。
      “尤余哥和我哥一般大吧那我可比你小十岁喔。”徐杳说,“我还在上学呢,学校离这儿没多远,以后应该能经常遇到尤余哥的。”
      “尤余哥来北京很久了吧上次和我哥去橡云县还以为能遇见你呢,不过有个姐姐说你早就不在橡云县了……”
      是啊,尤余看着眼前的甜品,眼神失了焦。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他们分开十年了,徐来有没有女朋友和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有,也是正常不过的事,他完全没有身份去介怀这种事。想来,他似乎是把什么东西看得太重了,压着自己十年,压着压着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坚守什么了。
      尤余突然觉得很难受,像是积累了太久的东西决了阀,一下从体内冲出,翻涌起整个胃,让他感到阵阵恶心。
      他突然就不想再坚守了。

      “尤余哥”

      “尤余哥你怎么了”

      “……尤余哥你醒醒……”

      ……

      徐来,我好像……很孤独的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活了好久好久。

      一个人怎么可能生活得好,再怎么独立自强,也还是有孤独害怕的时候啊。

      所以我知道了我的难过和孤独,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再看看我
      ……
      ……
      ……
      “尤余”
      “小鱿鱼”
      ……
      徐来,是你在呼唤我吗?
      我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你这般亲昵的叫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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