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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亲近 ...

  •   下午又上了四节课,放学时钟停在了五点零五分。
      出了校门,季响骑着自行车先走了。
      尤余带着徐来慢悠悠的走在一条街上,徐来好奇那个过于可爱的称呼,问他:“他们都叫你小鱿鱼?”
      尤余哈哈一乐:“也就吉祥和孟子这么叫,一块儿长大的,叫习惯了。”
      今天也是难得的好天气,徐来抬头看,整个橡云县都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橘黄中。徐来侧头看向尤余,背着光的轮廓甚为俊朗。
      徐来喜欢看尤余的眼睛,那是一双时刻扑闪着光芒的眼睛,除了尤余,他没在其他人身上看见过,又或者,他从没有把目光施舍过谁,只给了尤余。
      “说来也怪,你一来,天气都变得好了。”尤余伸出五指置于橘黄色的阳光中,脑海里自动生成了这句不知在那本书上记住的话,想着说出来,就真的说了出来。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有力,是难得的一双巧手。
      徐来也跟着伸出了手,他在阳光中抓了一把,抓住了一根雪白的羽毛。
      他摊开手,尤余好奇的拿过:“这是啥”
      “一根羽毛”他说。
      尤余拿过羽毛凑近眼前仔细瞧着:“废话,我问是什么的羽毛。”
      徐来看着摊开的手掌出了会神,他说:“不知道。”
      尤余兴奋极了,“你运气好,这羽毛真漂亮,可以做书签。”
      徐来收回手揣进裤兜,向前走着,听尤余这么说,他淡淡的开口:“送你了。”
      他说。

      徐来刚转校,还没有五中的校服,整整三天都穿自己的私服,往学校一走,总能收到很多目光。女生的目光不外呼贪恋徐来的美色,一看到徐来便总能偷偷聚集一小众女生对着他心花路放小鹿乱撞,而男生的目光,就是赤裸裸的愤恨。对于在校规明确规定必须身着校服的五中来说,徐来能不受约束实在是令人发指。
      严一孟觉得自己受够了成为众人的焦点,尽管并没有什么目光是聚集在他身上的。但他还是提出了建议——让徐来穿尤余的校服。
      五中的校服一个学生有两套,尤余有三套,多出来的一套尤余至今都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
      尤余:“我靠,孟子你怎么不早说。”
      严一孟:“……我也是刚想到。”
      尤余:“操了。”
      徐来:“……”
      就这样,转校第四天,徐来是穿尤余的校服去的学校。徐来比尤余高了五公分,但好在校服设计得都很宽大,他穿着也适合。
      尤余在徐来转校一周后带着他买了自行车,因为他们在周五迟到了。迟到的原因是尤余睡过了头,他赶着下楼骑着被自己冷落了好几天的自行车准备冲刺时,在出口哪儿看到了等他的徐来。
      他手里还提着余馨准备好的早餐,为了两个大男人骑一辆自行车这件事看上去协调一点,尤余一跺脚选择了坐在自行车后座,这样一路上至少还可以遮挡一些。
      只要遮住脸,就没人知道他是尤余。
      但事实是,一路上基本没什么五中的学生。
      最后他们还是迟到了,在校门口被政教主任罚站了半小时。为了不再发生此类悲剧,上课的时候尤余义愤填膺的对徐来说:“朋友,我陪你买辆自行车吧。”
      徐来翘起嘴角:“好啊”
      十分痛快的回答。
      这让尤余产生徐来一直等着他带着去买自行车的错觉。
      那为什么不提醒他?

      徐来买自行车那天,顺道去剪了头发,寸头,徐来的脸型生得十分好,即便剪了寸头也一点没影响他好看这件事,反而多了点不羁的禁欲感。
      总之为何会在一个男生头上看出禁欲感这件事,尤余自己也没搞明白。
      剃寸头的原因是他们买自行车的时候尤余看到自行车店门前的一张海报,是某个明星代言的某个产品,当时尤余多嘴说了句“寸头果然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
      徐来顺着他的目光盯着海报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的说:“你剪吗?”
      尤余抬手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我可不敢,真要剃寸头了他们肯定会问我是不是犯事儿了进局里蹲了几天呢。”随后哈哈一乐:“开个玩笑,我的颜值不允许我这么任性。倒是你,剃寸头肯定很不赖。”
      “是吗?”徐来看向他。
      尤余伸手打哈哈,说自己就是随口一说,图个乐,没想到徐来就真的去剃了寸头。
      他来真的。
      但显然效果不错。

      季响看着徐来的头,顿时来了往自己头上也捣鼓捣鼓的乐趣,“搁哪剪的我也想去整一个,到时候弄个音符在后脑勺,肯定特酷。”
      “你还是别了,本来长得就挺不良的,要是剃了就成劳改犯了。”严一孟说得诚恳。
      “嘿!有你这么损的嘴吗?我这么一个社会主义优秀接班人,哪儿像不良少年了”季响咂咂嘴,“孟子,你这纯属外貌歧视。”
      “我只是就事论事。”严一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他这样一本正经,把尤余看乐了,“欸,我越瞅越觉得孟子也可以剃一个。”
      “靠,难道他适合”季响说着就去薅严一孟的头。
      两个人闹作一团,上课铃响,才骂骂咧咧的往教室里走。
      徐来坐到位置上,又开始了他的一贯风格,往课桌上一趴,左手臂伸直,脑袋枕到右手腕上,闭目养神,闷着声音来了句:“吃饭叫我。”
      ……
      徐来的校服是在两周后到的,他把尤余的校服洗干叠好,在周日中午到七楼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余馨,见是徐来,忙热情的招呼他进去,“找鱿鱼的吧,那小子还在睡呢,在客厅坐会儿,我叫叫他。”
      “阿姨,不用麻烦,我就是来还校服的。”
      余馨似乎才注意到徐来手里的衣服,“那行,你放他房间吧,有挂牌那间,没锁门,臭小子也该起床了,我午饭都快好了,一会儿叫他起床你也留下了一起吃个饭。”

      尤余的房间门很显眼,门上的挂牌用马克笔写着“非本人不得进入”,还加了七个感叹号,字迹随意,却不难看。
      他抬手敲了两下,里面跟着嘀咕了一句,不知道嘀咕的内容,但声音软糯糯的特别挠人。徐来没来由的特想看看尤余赖床的模样,开了门,停顿了一会儿把校服放到了靠门的学习桌上,学习桌上还摊着一本地理书,草稿纸随意地放在一旁,最上面张画着一个不太圆的圆形,标注着各处地名。窗帘禁闭着,卧室里光线很暗,让枕着被子掉到床沿的脑袋看上去很是柔软,使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脑袋上乱翘的头发。
      徐来没见过尤余这幅模样,安安静静的沉睡着,平日里身上那股活力四射的劲儿不见了,明亮的眼睛闭着,常常翘起的嘴角很自然的半张开,实在可爱。
      他盯得出了神。
      “……徐来?”尤余开口,嗓子沉着,依旧是软软糯糯的。
      下一刻,他就从床上实实在在的砸到了地板上,还是头先着的地。
      徐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床边,蹲下来检查尤余捂着的鼻子,徐来的手指有些冰,触到鼻子时的动作轻轻的,生怕给他弄疼了,尤余感受到冰凉的指尖温柔地落到鼻尖,坠地的痛楚似乎一下消减了不少。
      鼻尖有些红,但没到肿的地步。
      “你怎么来了”
      “还校服。”
      徐来扶着尤余起身,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尤余的腰,尤余顿觉腰间火辣辣的,他连忙伸手打哈哈,往后退了一步。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穿着海绵宝宝图案的大裤衩,绯红偷偷爬上了耳朵尖。
      “转过身去。”他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徐来也听话。
      “别说出去,要是让吉祥那个大喇叭知道,我的英明形象可就毁了。”
      徐来偷偷笑了,“哪件事?掉下床还是喜欢海绵宝宝?”
      尤余从床头柜上拿起放好的衣服往身上套,听到徐来带着笑的问题,满脸黑线的对着那个帅气的后脑勺剐了一眼,“……你非要说出来吗?”
      徐来又笑了。
      “你就笑吧,哼哼!!”尤余把换下的海绵宝宝睡衣压到枕头底下,再拿被子把枕头整个盖上了,“我妈喜欢海绵宝宝,所以你知道了吧?”
      我妈喜欢海绵宝宝,你也知道我一个男的,对穿没什么要求,基本我妈买什么我就穿什么,所以这个睡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妈的意思。
      徐来转身,见尤余已经换好衣服,点了点头,又补了句:“知道。”

      “我先去洗漱,你去客厅坐着等会儿。”

      “嗯。”

      尤余趿着拖鞋跑到了浴室。

      徐来到了客厅,见沙发角团着一团黄色的毛茸茸的生物,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蹲到沙发脚伸出食指戳了戳。
      不见反应,
      于是再次戳了戳。
      那团生物似乎很不满人类的愚蠢行为,探出了脑袋嗅着,尾巴也跟着动了起来。
      徐来来了乐趣,伸出整个手掌为那团生物顺毛。
      那只橘猫似乎很享受,不一会儿便发出咕咕咕的声响,脑袋往徐来的手心里蹭。
      “你喜欢猫?”
      身后传来尤余的声音。
      “嗯。”徐来回。
      “挺好的,”尤余将餐椅摆放好,“猫多可爱。”
      徐来将猫抱入怀中,那只猫也不怕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往他怀里蹭。
      尤余见它毫不客气的蹭着徐来,走到徐来身前戳了戳它的头,“小东西,你怎么这么热情,不是怕生吗,这会儿怎么不怕了,嗯?”
      尤余弯着腰,低着头,徐来能闻到他头上的洗发水味道。
      “你是不知道这家伙平时都不让别人抱的,一见有生人就跑去躲起来,我抱都得看猫大爷心情。奇了怪了,它怎么不怕你啊,难道猫也看人颜值的?”
      尤余说着抬头对上了徐来的视线,
      “真他妈好看啊。”他暗自在心里骂道。

      徐来看着他笑了笑。

      笑起来他妈更好看了。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你们俩快过来吃饭了,先洗手。”余馨叫到。
      “好的妈妈。”尤余直起腰,为了显得刚刚的对视不那么尴尬,他还特意抬手拍了拍徐来的肩膀,生硬极了。

      徐来笑得更深了。

      余馨做的饭菜很合胃口,见徐来大口大口往嘴里送,眼睛都笑弯了。
      “小来,以后你要是想吃阿姨做的饭啊,随时可以来吃。”
      “谢谢阿姨。”

      余馨盯着徐来看了好一会儿,怎么看怎么满意:“没想到你们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出生时的样子呢,那时候我还怀着鱿鱼,都跟你妈妈说好了,还说如果我生的是女孩,就给你们定个娃娃亲。”

      尤余想到了小时候余馨给他穿的女装,差点喷饭。

      “我们家小鱿鱼挺可爱的吧,要是个女孩,肯定特受男孩子欢迎。”

      徐来看了眼对座的尤余,眼波温柔,“是挺可爱的。”
      尤余没注意到投来的短暂目光,没听到那句温柔细语般的话语,他只觉得他要再不反驳,他亲爱的妈妈可能会说出更过分的什么,而且是对着一个外人,“妈,你疯了吧,我是男的,也很受男孩子欢迎……呸,女孩子。”

      “妈就是说说,我生的儿子当然怎么都受欢迎了。”

      余馨和徐来整个午饭吃得很愉快,但尤余直接苍了天了,她不懂平时少言寡语的徐来今天话怎么如此多,而且不懂为何他们聊天的内容都涉及到他。
      聊到浓时,余馨还拿出了尤余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给徐来看,边看边讲一些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有趣过往。

      尤余抱着猫大爷,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晚上他们包了饺子,李晚和余馨有说有笑的在厨房忙活,尤余和徐来在卧室学习。
      尤余:“忘了跟你说,这周二得月考了。”
      徐来拿着一本小说看,“成。”
      “……”
      徐来:“好,知道了。”
      “……”尤余盯着他,“你不急吗”
      “急什么,月考而已。”
      “你刚转学,当然是要拿一个好成绩来巩固自己转校生的地位了。”
      “嗯,知道了。”
      尤余:“……你知道什么了。”
      徐来认真的想了想,“我这次考好点。”
      “……朋友,你很有把握?”
      徐来笑笑,“算吧,你说的好成绩标准是什么?”
      “至少年纪排面前二十名吧,好歹也是北京来的。”
      徐来皱起眉。
      “……其实前五十名也不错。”
      当然不错,他尤余可从来没进过。
      徐来依旧皱着眉不说话。
      “……其实你刚来两周,落下的有点多……不求别的,你总得考过我吧?”
      徐来抬起头问:
      “你一般排第几”
      “嗯嗯……我还成……也就……年级五十名……”
      “那还不错。”
      “……倒数的……”
      “……”
      “你别这种眼神,你转校两周,我可天天见你趴桌子上睡觉呢,指不定这次还没我好。”

      “不会的。”

      “……”

      “我成绩很好。”

      尤余鲁豫脸:“真的吗?我不信。”
      一个整天趴着睡觉,作业全靠临时抄的人,怎么会学习很好,太能说大话了。
      尤余以为徐来开玩笑,但徐来的表情又很认真,他盯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丝丝的破绽。
      最后他妥协了,
      “成吧,就当做你学习很好。”

      长着这张脸,这身高,怎么也不像是能认真学习的人,如果长着这么一张脸还是学神,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尽把这世间美好的东西挑给他了。

      果不其然,尤余做梦了。
      梦里和白天是一样的情景,餐桌上徐来和余馨聊得火热,尤余在一旁默默吃饺子,饺子很大,怎么都咬不完。
      余馨盯着徐来看了好一会儿,怎么看怎么满意:“没想到你们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出生时的样子呢,那时候我还怀着鱿鱼,都跟你妈妈说好了,还说如果我生的是女孩,就给你们定个娃娃亲。”

      尤余想到了小时候余馨给他穿的女装,差点喷饭。

      似曾相识的设定。

      “我们家小鱿鱼挺可爱的吧,要是个女孩,肯定特受男孩子欢迎。”

      尤余想,他要把白天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了。
      “妈,你疯了吧,我是男的,也很受男孩子欢迎……”
      欸,台词好像不太对。
      随后他看见徐来盯着他看,笑得太过灿烂,眼神太过灼热,仿佛能烧穿他。
      “阿姨,小鱿鱼是男孩,也不影响娃娃亲的,好巧不巧,我就喜欢男的。”
      “好巧不巧,我就喜欢男的……”
      “我就喜欢男的……”
      ……
      “阿嚏!”
      尤余吸了吸鼻子。
      “感冒了”徐来很自然的伸出手背贴向尤余的额头。
      随后皱眉,“有些烫。”

      尤余满脑子都还在消化梦里徐来说的话,他迟钝的看着徐来摸他额头,脑海里那句“好巧不巧,我就喜欢男的”就又钻出来了。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抓住了徐来还想再探一探额头的手,“没事,应该是晚上踢被子着凉了,放学回家吃点药就成。”
      “嗯。”徐来动了动还被他抓住的手腕,“手可以松了。”
      “啊,对,是得放了。”尤余尴尬的松开了手。

      “你不喜欢被人碰?”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不太习惯。”

      徐来一定觉得他的举动很奇怪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季响突然出现勾住了尤余的肩,“小鱿鱼,站这干嘛呢?”

      “阿嚏!”

      “怎么感冒啦”季响说着就伸手去测尤余的额头。

      “靠,这么烫,今天可是考试啊能不能行?”

      尤余心虚的看向徐来,见他充满质疑的眼睛正落在季响伸向额头的那只手上。

      他赶忙拍下那只手,避开了徐来的目光,“不就是考试吗,不影响。”

      尤余站在走廊上,想靠着吹拂的风让自己清醒清醒,一会儿得考试了,他可不能让那句话禁锢住他聪明的脑袋。
      “——阿嚏!”
      月考的位置是按上期末排名排的,徐来刚转校,成绩算零,被分到了尤余的考场,好在尤余在第一个靠窗的位置,徐来在最后一个靠门的位置。
      尤余吸了口气,拿着签字笔进了教室。
      进教室时李川从尤余身边走过,一脸自信的瞅着他,“说好了的,这次考试我超过你,那你就不能再阻我和陈沅,还有,你以后不能再吃我为陈沅准备的爱心早餐了。”

      尤余淡定回他:“看着吧弟弟,我一定考得比你好。”

      “别太自信。”李川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走到座位坐下了。

      考完语文和英语,徐来和尤余往一条街走,尤余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们找了家面馆坐下,尤余好辣,徐来自行做主给他换成了清汤。
      “感冒了就别吃辣了。”
      徐来把纸巾递过去。
      “听你的……阿嚏。”
      尤余揉揉鼻子,眼框因为喷嚏满是生理眼泪。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你和李川什么时候打的赌”

      “都是你还没来之前的事了。”

      “为什么打赌”徐来顿了顿,想起尤余每天早上进教室时都会在陈沅桌子上拿一份准备好的早餐,“……你喜欢陈沅吗”

      “没有啊。”尤余脱口而出。

      徐来暗暗松了口气。

      “是李川那小子老是缠着陈沅,对她又是送早餐又是送她回家的,陈沅都明确表明不喜欢他了,他还日日如此,我见那早餐不吃挺浪费的,就让陈沅给我留着,想着这样李川看到我吃他准备的早餐或许就死心不干了,没成想他觉得我也喜欢陈沅,所以就对我下战书了。”

      “李川成绩如何?”

      “害,和我半斤八两。”

      “有把握吗?”

      “我就语文和英语有把握了。”尤余叹气。“不过这次我语文怕是考砸了。”

      “……”

      吃完面,徐来说有点事,付完钱自己先走了。离数学考还差半小时,徐来才回教室,将手里提着的药放到尤余桌上,还贴心的给了保温杯。

      “把药吃了,看你有点严重。”

      徐来特地去给他买了药,尤余脑子里又被那句“好巧不巧,我就喜欢男的”给轰炸了。
      他尽量保持着理性,在心里默念一百遍“那只是一个梦”,打开药盒,“这东西吃了嗜睡吧我一会儿考完试再吃。”

      “没,我让医生拿的不嗜睡的。”

      尤余这辈子最讨厌看密密麻麻的说明书,听徐来这么一说,也不看包装,就着水咽下了。

      徐来见他吃了药,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你想赢吗”
      “啊”尤余反应过来徐来的意思,挠了挠头,“想。”

      徐来点头,坐到了自己桌位上。

      十分钟后,尤余任命的倒在课桌上睡着了,徐来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温柔的笑笑,在姓名栏的名字上写下‘尤余’二字。

      你想赢,我便帮你。

      ……

      “任何时候都是吗?”
      “嗯,任何时候。”
      “徐来,我们会一直都在一起吗?”
      “嗯……应该吧。”
      那是深秋时他们躺在公园草地上说的话,距离如今已经好几个年岁了。
      都这么久了吗?
      尤余头枕着的手臂有些发麻。
      他翻了身闭上眼,准备在天还没亮之前赶紧睡一觉。

      好在还是睡着了,不过早上刷牙照镜子的时候黑眼圈挺重的。
      看了时间,九点不到,索性慢悠悠的开始收拾。
      他向来穿着只管休闲舒适,好在是个衣架子,衣品也不错,衣柜里西装只有那么两三套,重要场合才派上用场,不过上一次派上用场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进五中时,在门卫室做了登记,
      门卫大爷看他好几眼,问:“小伙子,是来应聘老师的吧,体育老师”
      尤余笑着摇头,“不是,我是这儿的学生,来看老师的。”
      “诶,学生啊,看你年轻,没毕业几年吧”
      尤余放下笔,冲大爷哈哈一笑,“不年轻了大爷,都三十了。”

      他双手插兜进了校园,还听到门卫大爷在嘀咕:“那还真不年轻了。”

      学校好几处有过翻新,但大体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溜达着去了班主任办公室,敲了两下门,李非正在座位上整理资料,见是他,从电脑旁探出个头来,“来了啊找个地方坐一下,我快好了。”
      尤余把门带上,坐到了沙发上。
      办公室还有一位女老师,挺年轻漂亮,多半入职不久。
      她盯着沙发上帅气的男人看了两眼,脸就不争气的红了,“李老师,你学生啊”

      “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李非说着把手里的资料放到办公桌上,厚厚的一叠,随后起身给尤余倒了杯水,“得意门生呢。”

      李非坐到尤余身旁,把水杯放在尤余身前的电炉上,热气冒了尤余一脸。

      “这位是方情方老师,来学校两年,现在带高一一班。”
      尤余礼貌的打了招呼,“方老师好。”
      他笑起来实在灿烂得很,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弯起来,整张脸立体却又柔和,好看得不像话,一下便激起方情心里的千层浪花。

      “……诶,你好你好。”

      尤余和李非并肩去了食堂,李非说忙活了太久,没来得及吃饭,尤余看了看时间,都午时了。
      正赶上学生下课,去食堂的路上收到好几个女学生明里暗里的粉红泡泡,李非假意咳嗽,学生便不敢放肆的看,快步从他们身前溜走了。
      “这些小姑娘啊,心思都放这些上了,学习学习不行,早恋倒是挺厉害的。”
      一说到早恋问题,李非同志就摇头叹气,他们班的学生男女比例一半一半分配均匀,倒是全给内部消化了。

      他叫尤余来主要就是为了早恋这事,想着尤余大学主修心理学,又是博士水平的心理学教师,知道他在橡云县就提前打电话说了情况,让他没事就来学校给他上节课,帮忙疏导疏导。

      “先说好啊,得免费。”李非说。
      尤余点点头,手往李非肩上一揽,“老班,你说说我能收你钱吗?你要敢给学生也不敢收啊。”

      食堂有专门的教师层,不用跟学生挤,点好菜,尤余也吃挺香。

      “都三十了,是不是得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

      果然是面对长辈逃不掉的问题。

      “不急吧,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好什么好啊,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小孩都好几岁了。”李非吃了口菜,“这人啊,还得有个人陪着,一个人实在孤独得很,特别是年纪越大,孤独感就越强烈。”

      尤余没说话了。

      这么些年,他总是孤身一人,自然是体会得到何为寂寞孤独。
      大学那会儿好几个女孩追他,其中有个女孩是学古筝的,长相甜美,黑长直,是那会儿他们学院的女神,在一次迎新晚会上大方表白,当时他坐在观众席,收到了一片热热闹闹的祝福声。
      晚会结束后女神开始约他,他也为此有过动摇。

      他盛情难却收了邀,交谈甚欢,两人对很多事的观点也多相同,三观一致,着实是个完美情人。

      女神再次向他表白,她穿着白色长裙,黑长直到了腰间,站在学校宿舍楼下,那晚风很大,发丝和裙摆都被拽在风中,扬起的幅度过于动人。
      男生宿舍楼下站着学院女神,一时间整冻楼热闹非凡,楼层中挤出不少脑袋,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口哨。
      那晚尤余刚洗完澡就听肖伸说有人找,跑下楼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女孩冲她微笑起来,沐浴着月光,让他恍惚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
      真好看啊,他想。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吃的。”女神笑着将手中握着的方形盒子递给尤余,盒子是天蓝色,包装很用心思。
      尤余接过,说了句谢谢。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女神望着他,眼睛似是有星辰大海。
      他当然知道。
      二月十四,情人节。
      “尤余,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有时候尤余很羡慕眼前这个女孩的果断和干脆,喜欢什么人,就努力去争取,没有一丝的犹豫拖拉。
      和很多年前的自己一样。

      他握着那个天蓝色的精巧盒子,想着就试试吧,也该忘掉那个人。

      于是他说:“好,那我们试试吧。”

      整栋楼因为楼下相拥的两个人爆发出尖叫,口哨声也随之多了起来,还有人大喊祝福的。

      肖伸在阳台看着,心情不怎么好。

      那晚肖伸问了尤余一句话:“你就这么叛变了”
      语气反常的不冷不热。
      尤余躺在床上,眼睛在黑夜里起了层雾,“我只是在学着放下,万一呢……”万一什么,尤余隔了好久也没想到这个万一,但他觉得难受,从整个胸腔漫出的难过。

      他想忘掉徐来,又害怕真的忘了他。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光,尤余过得很充实,他会每天和女神散散步,会去女生宿舍楼下等她,身边的人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男才女貌的,就应该在一起。
      他们会去约会,约会的时候会去看午夜场的电影,女神胆子小,给他制造了很多保护她的机会;他们会喝同一杯奶茶,吃同一个冰淇淋,会手拉着手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上演难舍难分的离别戏码。
      他们会牵手,会接吻,等互相交换完唾液后抱在一起感受彼此的心跳。
      但更多的时候女神总会抱怨,“你的心跳也太平静了。”“我很没有魅力吗?”“不去了,怎么感觉你都不在状态呢”
      ……
      “尤余,我们做吧。”
      这是他们在一起一年后的七夕节,去外面玩太晚,过了学校门禁时间,在学校附近租了宾馆。
      他们一起坐在床边看了个电影,或许是气氛太好,电影结束的时候女神这样跟他说。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舌尖便探入他的口腔,身上很快被压上一具火热的身/体,女神的手开始在他身上乱摸乱闯。
      很快两人便赤/身/裸/体,呼吸声穿破耳膜,空气都是燥热的。
      很久之后女神的哭声传入尤余的耳朵,她咬着尤余的肩膀,用了蛮力,尤余觉得肩膀有血侵出。

      “对不起。”他说,很平静很平静的声调。

      女神开始捶打他的前胸,等哭够了才开了口,声音都是颤的,“尤余,你这个骗子。”
      她起身开始穿衣服,走的时候又说了句:“死基佬”,然后只剩下关门的声响回荡在耳边。

      他们分手了,女神在关天化日下打了他一巴掌,脸上很快有了手掌印。
      “我们分手吧,我不喜欢你了。”这是女神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尤余盯着餐盘游了会儿神,李非也没发现,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但是内容不知何时变了调,“刚刚的小方老师教语文的,性格好,长相也乖巧,比你还小几岁呢,你刚刚也见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老班,你可饶了我吧。人家姑娘根正苗红的,介绍谁也不能介绍给我啊。”

      “我倒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

      “得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小子,该不会老伤小姑娘心吧?”李非摇头,“我也不说了,我是人民教师,又不是媒婆。”

      尤余笑:“有觉悟。”

      吃完饭,也差不多到了下午第二节课了,李非领着尤余进了高二(4)班,吵吵闹闹的教室瞬间便安静了。但也就安静了那么一会儿,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开了。
      “诶,安静啊。”李非拍了拍讲台。
      等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压下去,他才又开了口:“尤老师是我特意请来和你们唠嗑的,人家可是北京名校的心理学老师,怎么样,给不给面”
      底下立刻一句齐刷刷的“给!”
      李非拍拍尤余的肩,“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啊,我还得去弄资料呢,下课来办公室找我一下。”
      “得呢”尤余说。
      李非走出教室门又倒回来,冲里边儿道了句:“听话点。”
      也不知道是说给尤余听还是说给学生听的。

      李非一走,底下的学生便都按耐不住了,一个个的开口提问题。
      “尤老师,你长得好帅啊,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上。”说这话的是一个坐在靠窗第二排的短发女生,眼睛挺大,声音也洪亮。
      “谢谢夸奖啊,但我得纠正你一下,我这种长相可不止长在了你的审美上,应该长在了大众的审美上。”
      一个男生马上呛口:“尤老师,你可真不谦虚。”

      后两排迎来一阵“吁~”的声音。

      尤余也不恼,露出他标准式的微笑,引得好多女
      生红了脸。

      “老师,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啊”是坐中间第一排扎着马尾的女生。

      “许骁骁,你这么夸别人陈各不会生气吗?难道陈各笑起来不帅吗”

      坐倒数第二排靠门的男生说完后遭到同桌的毒手,“滚蛋吧你!”

      尤余有些愣神,说他笑起来很好看的人吗徐来一直都说他笑起来很好看,也有很多人说他笑起来好看。……但为什么就只记得徐来说的呢,果然在意的人永远排在第一位。

      在一片笑声中尤余算是看出来了他们班的第一对情侣。

      这种不涉及学科的课,高中生比大学生热情太多。

      “尤老师,听老李说您是他的学生,那我能求证一件事吗?”
      尤余看着问问题的男生,笑着说:“当然,你说。”
      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挺高的,还穿着篮球服,一看就是校队的篮球主将。
      “老李常说我们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我就想求证一下,他有没有说过您那届的学生”
      “那他还真没说过。”尤余想了想,“因为我们是老李教的第一届。你们可不能跟我那届比,毕竟你们比较吃亏,没有可比性。”
      ……
      ……
      整堂课都是轻松愉快的,尤余和班上的学生相处起来到也挺自在,气氛很融洽,他很快便大致摸清了班上存在的状况。
      下课时学生还挺不舍的,纷纷让他留个联系方式,他给了微信号。

      上完课又去了李非的办公室,李非说请他吃个饭,尤余也没推辞,跟着一块儿走了。

      在一条街吃的火锅。
      李非笑着说了句:冬天和火锅,就像连体婴一样。

      “怎么样,学校的事处理得有结果了吗?”

      “嗯,我辞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想好呢,慢慢想吧,但不打算当老师了,总觉着您真的太伟大了。”

      “臭小子,就知道夸我……不过,那学生的家长不会再找你犯浑吧。”

      “他拿了钱,又让我失了职,该满足了,再犯浑倒不至于。”

      “你也是,遇到这事儿……”

      “我动手打人确实不对,但他该打是真的。”

      “……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

      三十岁的人了,因为一句话就伸手打人,事后尤余自己都觉得当时确实太冲动了。
      不过每每想到王幸的爸爸冲着他吼的那句“同性恋都是变态,让人恶心”时,他又暗自气愤下手怎么再不重点。
      “……尤老师,同性恋很恶心吗?”
      不管过去多久,尤余总是能想起那晚站在他面前说这话的王幸眼睛里的害怕与悲伤。

      同性恋很恶心吗?

      怎么还有人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但他面对的是他的学生,因为喜欢同性而倍受煎熬着的学生。

      他郑重其事的对王幸说:“喜欢同性,从来不是一件恶心的事。”

      “……可是尤老师,我的家人都觉得我很恶心。”

      ……

      尤余觉得自己太过幸运。

      他对家人出柜时,父母虽然有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但接受得很快,只是觉得喜欢同性很辛苦,希望他能活得勇敢点,好在父母都是开明的人,给他的一直都是支持。

      “那是他们愚昧无知。”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

      吃饱喝足后和李非分开,临走前想起什么,叫住了正准备走的李非。
      “老班,有个事还一直没对你说呢。”
      “什么事”
      “……其实我吧,高中的时候也早恋过。”
      “……”
      尤余用食指剐了下鼻子,“我就是想跟您说,你们班的孩子挺积极向上的,早恋这事儿吧也不全是阻力,也有动力呢,我可是一个好例子。”

      转身挥挥手,溜达着走了。

      “臭小子……”李非笑着摇头道。

      夜晚又下了一场雨。
      尤余将那件白衬衫细心叠好,放进衣柜里,洗完澡后的头发还滴着水,他也不在意,站到窗户抽了支烟。
      手机再次划到‘X’的聊天页面,很快便发出好些句话。
      ——今天去五中了。
      ——今天又下雨了。
      ——今天还能梦到你吗

      吹干头发准备入睡时收到一条验证消息,对方没有备注名字,但头像显然暴露了他——一看便知是老李班里的学生,尤余记得是在课上因为危险发言被陈各揍的那位可怜同桌。
      是叫陈缘缘来着。
      他点了同意,点开对话框,给对方发了一条:
      ——祖国的花朵该睡觉了。
      一分钟后对方回了一条:
      ——就睡了,尤老师晚安。
      接着是一张冒着ZZZZZZZZZZ的卡通表情包。
      尤余勾起唇角,欣慰自己还能收到一句晚安。

      因为一句晚安,似乎睡得比往常都要熟一些。第二日醒来都快午时了,他打开手机,又多了好几条好友申请。
      伸了个懒腰,没怎么看,一一点了同意。
      不多时季响来了电话,让他如果闲着没事就去店里帮帮忙。

      但显然这个点是没有什么人吃烧烤的。

      季响看着尤余幽怨的眼神,干咳两声,“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整的我心里发怵。”

      尤余收回幽怨眼神,靠着门框把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向天空中的云,都是乌云,又得是一场好雨。

      “其实吧,是陈沅说怕你一个人闷着,让我多陪着你的。”

      “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每次和你待着就来气,为了身体着想这两天准备离你远一点,先隔离着续续命。”

      尤余笑容从眉间荡开,肩膀有了些微颤抖。

      季响藏不住事儿,聊起一个话题就能把知道的全部咕噜出去,所以他见尤余难得有的笑容,欣慰的说了句:“这样不是挺好的都三十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家也没把你当回事儿,你也别老惦记着,爱情嘛,又……”

      “季响!”突然出现在店门口的陈沅出声打断了他。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尤余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俩。

      “……你没说吗”
      “废话。”陈沅整个人都快被气爆炸了。

      “所以,你们俩到底瞒着我什么了”尤余整张脸都是黑的。

      季响心虚的望向陈沅,“你不说不来了?怎么……”

      “一会儿估计会下雨,我来还伞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两个人当尤余不存在似的说着场面话。

      尤余的脸更黑了,靠着门框盯着他们,“所以你们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我可都听到了啊。”

      陈沅从椅子上站起身,“你给他说吧,我得走了,唉呀我太忙了,我得回去忙了。”
      说完也不看尤余,大步跨出店走了。

      尤余再次直勾勾的盯着满脸委屈的季响,“说吧。”

      “唉呀,也不是什么事儿,就上次不给你说徐来来过我店里坐了会儿嘛,那次陈沅也在,我们一块儿见到的徐来。”
      季响干笑两声,试图改变此刻诡异的氛围,但尤余似乎并不理睬。

      “唉我就跟你说了吧,徐来和他女朋友一起来的,说是阿姨留了点东西在这儿所以来取一下,待了一天就走了,都没留夜,好像时间挺赶的。”

      见尤余沉默,季响叹了口气,开始了苦口婆心模式:“小鱿鱼,你真的该放下了,看人家那样压根早就忘了你了,你说都这么些年了,该往前走了……”

      “徐来他……他有问起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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