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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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秋猎者，顾名思义，不就是于秋天狩猎罢了。
然则，此事不过寻常。狩猎是王公贵胄的日常消闲。皇家也不时在禁苑举行一两场狩猎大会来消遣，顺便备一两份赏赐，笼络一下底下的人心。对于武将而言，有了让上头赏识、一展才华的机会。当然，也是上头测试这些个下属的能力、选拔人才的机会。
然而，一刀两面。俗话说：福是祸之所倚。机会、好处来了，危险和汹涌还会少？还好当朝歌舞升平，前些年又因匈奴来犯而全国上下一心，虽不可避免有党派之争，可青天白日之下那些个什么暗杀、陷害、算计、叛乱诸如此类的还是只会在坊间流传流传而已。但为人臣者仍要小心为之，免得让主子认为自己无什才能。无故谪迁也不是好玩来着，又不是东晋那些脑袋瓜多少有些问题的名士——一个个都想着罢官归隐。
相对于宴会，狩猎的确暗含了不少作用。
于是，狩猎这种东西，真是让朝中各人既兴奋又忧心。
但不论既兴奋又忧心也好，还是暗含不少作用也罢。
通常狩猎一事，于户部一行人而言，绝对比宴会来得受欢迎。为啥？君不见户部执掌财政而宴请朝臣花销巨大？君不见揩了油水的狩猎也比节减到自己也看不下去的宴会少费国库？君不见咱们皇上圣明为了自家荷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那个啥？危险？那关咱们户部啥事？！那得是北衙禁军的事宜，否则，日常养着那些六军十二卫干嘛？天地为证、日月可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于是乎，通常每每到了此些日子，军士们得闲无事就和户部以及礼部官员干瞪眼。废话，平白多了些麻烦事儿，又没有功邀，不和那些闲下来的待尊处优的文职官员干瞪眼，还能怎样？上面的禁军统领看着呢，还能惹是生非不？而同样满肚子气的禁军统领，一边“强力”压制着下头的热血少年，一边心里戚戚然，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于是乎，通常每每到了此些日子过后，狩猎完毕，总有那么几个户部礼部的人因“面目狰狞”和朝廷在逃重犯有一些——天知道到底是有多丁点儿的一些——相像而被捕审查一番，几个时辰乃至几日后也便放了出来。无伤无痛地关了一阵，倒也找不到什么把柄。顶多拖了一下公务——反正户部和礼部一般没什么急切的公务，也差不了这几个人——只是无关痛痒地麻烦了一下，正如狩猎期间北衙六军那样的麻烦了一下……
于是乎，通常每每到了此些日子，礼部还是欢喜狩猎的。毕竟狩猎不如行宴多规矩礼仪，相较于麻烦了一下，仍是省事不少。
但方才，礼部尚书大人所提议的，却是宴请群臣。
“小女子认为，不如今年，举行秋猎。”
谢青话毕，众人已是脸色一变。
安世廉略为困惑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只见谢青朝他眨眨眼，欲求得他帮腔。安世廉无奈地回以一笑。谢大小姐啊……你刚才只一席话便把我们商量的都言之在理地否决了，用得着世廉帮手吗？
谢青不以为然地一戚眉，继续笑道：“我朝已经这些年都没举行狩猎了，倒让人怀念起当年秋猎的趣味。皇上，何不再开放一次禁苑……”
“芊眠！莫闹！”谢青余音未断，便闻皇帝老头儿气煞而怒喝道。
谢青噤了声，把低着的头抬起，带着笑意的眼竟直望向皇帝。皇帝冷静下来，轻敲起一度停下的指尖，又叹气：“母后，您老人家还真是太宠芊眠君了。连这都应承了她？”
此时，谢公公于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皇帝把目光又扫向谢青，对谢公公点了点头。尚未见谢公公有所行动，就见一人英姿飒爽地走向自雨亭。安世廉一顾眄——
竟是，那日安慎于家中会见的二人中那身穿劲装的绮襦锦服。
那人仍是像当日那样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只不过，那日是于兵部尚书府对着小兔崽子，而今日是于皇宫内苑对着皇帝老头儿。安兔崽子心想着，这人，还真不拘礼。
“又是一个太宠芊眠的人……”皇帝再次叹气。
而谢青嘴角更弯了些：“皇上，既然左卫上将军沈大人也不怕麻烦了，那么就狩猎吧！好么？”带着恳求的语句，语气间却是料定皇帝老头儿会允准。
安世廉皱了皱眉。两位尚书大人则担忧地看向皇帝。而叶一春却打量起谢青，探究其句中之意，然后略带疑惑地看向了沈涉。沈涉感到那询问的目光，回视，做了个口型。只两个字。就见叶一春惊讶地睖睁起来，似是忘了此处是何地，竟真的不顾礼仪，直向谢青质问道：
“就因为清风回来了？！”
自宫中退下后，安世廉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叫做“就因为清风回来了”？这与己何干？
那时，除了自家老爹和那个叫做沈涉的左卫上将军，以及谢青本人，其余的所有人都一片震惊的样子看向谢青。
老太后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略微愣怔而后，突然轻唤：“芊眠，哀家近来有些抱恙，想去离宫休养。你伴着哀家，好么？皇儿，不要秋猎了！”
可皇帝的反应则相反，与适才迥异，干脆当机立断下旨说：“礼部尚书叶鸿，准备七日后于禁苑举行秋猎的事宜！”
而叶一春立马僵了一僵，发现自己讲错话了，小心翼翼地留意谢青的反应，却难以在谢青一贯的盈笑中发现些什么。
宫城门外，安世廉截住叶一春。
叶一春低头直走，眉头紧锁，心里正思量着，倏地被人一拉。抬头看见安世廉微笑地看着自己，但嘴唇却是抿住的。
两人沉默地对看了一会儿。叶一春耐不住转开了视线，落在前方一男一女的身上，开口道：“谢家上柱国府千金，年十六以前，曾有一胞弟。”
安世廉愕然，牛头不对马嘴。偏又似乎察觉到这话有些异样。
尚未理清思绪，叶一春已经挣开安世廉的手，又走远了。
安世廉瞅向方才叶一春目光所至之处，敛了笑容。
日光曚昽，秋老虎仍是照得人额间满是珠露。
谢青与沈涉一前一后地走着，谢青头也不回便说：“老头子真不是个家伙！巳时唤人来议事，午时放人走，也不体谅一下臣下的五脏庙。好歹也让人品尝一下御厨的手艺啊！”
沈涉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拉停了谢青，解下绑在腰间那刀的刀柄上的青色缎子，拨开了谢青额前的发丝，替她擦起了汗。谢青闭起了眼，待沈涉动作完毕以后，一手戳了戳沈涉的刀，一手摩挲起自己腰间的翠玉扣，盱了眼那缎子。
“我送的？”
“嗯。”再次把缎子绑上刀柄。
“白色那一条呢？”
“那是上柱国千金送的白色缎子。”
“哦？”
“而这是儿时玩伴送的青色缎子。”
谢青垂下眼帘，嘴角扬起，口中却是唏嘘：“是么？但我身上带的却是上柱国千金的翠玉扣。”
沈涉一颤，张口无言。
一阵脚步声传来。
谢青眼角余光里看见安世廉走近，乘势退后一步，拉开了与沈涉的距离。略微提高一下声量，对沈涉说：“啊？你还有事？不送我回去了？”
闻言，安世廉不出所料地在即将经过他们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适时出声：“请恕世廉唐突。”
谢青惊讶地扭头抬眉：“诶？安公子，你尚未离去？”
“回谢小姐，是啊。世廉偶过，不小心捕捉了小姐与沈将军二三言语。”安世廉边笑说，边把目光移向沈涉，“不知……世廉是否有幸，与谢小姐作伴同行？”
只见沈涉礼节性一点头，凑近谢青耳边问了句话。得到谢青笑得眯起了双眼的回答“不。正好相反。”后，沈涉招呼也不打地走了。
谢青与安世廉一路默然，就快到上柱国府的时候，谢青倏忽出声：“多谢安公子相助。”
“嗯？”
谢青太息道：“难道安公子不是特地经过那里？”
安世廉顿悟，笑着说：“这是世廉的荣幸。”
“还记得那日你我的对话吗？”
安世廉诧异，怎忽然提起此事？
“……世廉不是轻诺寡信之人。”
谢青温和一笑：“我不是指那日的承诺。是指，就那对话表面的意思。”言讫，不等安世廉反应过来，一施礼，继续道，“谢青告辞。”
安世廉望着谢青的背影，打了个哈欠，晓有意味地笑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