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生存指南》袭真一

2、第 2 章

　　艾利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繁复花纹，他所在的地方正是宴会上方的客房，不得不说设计师的品味相当不错，床头柜上还有一捧娇嫩欲滴的小苍兰——香味清幽非常有助于放松心情。

　　他下意识的端起床头柜上一杯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十分的鲜美。

　　艾利往大床上的抱枕一倚就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的不行。正烦躁着感觉到床脚处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估摸着又是客服弄的什么东西，就略有不爽的问，连眼皮都不抬：“什么事？”

　　结果传来的却不是客服的声音，宋衍惊愕的往下一看，就着昏暗的烛光，影影绰绰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型，他单膝跪在地上，体型纤细优美，虽然穿着传统意义上的管家服，但是整个画面流露出一点那么微不可道的……色气：“大人。”

　　亚瑟撩起自己耳边过长的黑发：“到用餐时间了。”

　　卧草，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吧。

　　艾利面上还稳如老狗，背地里就开始狂戳客服：“我觉着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这还是全年龄向分级？”

　　客服毫不犹豫的喷了回去：“他就是亚瑟！亚瑟！他说的用餐不是你理解的用餐！”

　　唉，想要一直保持客客气气的态度真是太难了，好在艾利本人也不在意这个：“媚宅嘛，我懂。”

　　你懂个头。

　　于是任艾利怎么询问客服都不吱声了，导致艾利面对这种场面实在是慌得一批，他倒是挺想赶人走的，但是直接那么干也不知道会不会OOC……

　　所以他就矜持的坐在床上，保持着那个姿势，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唉希望对方能自己脑内补全吧。

　　对方又在地上跪了好久，久到连艾利都有点坐立不安，外面正是血月当空的时候，古堡外郁郁葱葱的树影从他的背后投影下来，均匀不一的撒在亚瑟脸上，晦涩不明。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把对方扶起来呢，却听到管家打扮的人类轻柔的叹气：“是我逾越了。”隐隐的流落出一点微不可见的失落，然后从自己带来的餐盘上拿起一只细长的高脚杯，熟练的用餐刀割开自己的手腕放血。

　　晶莹剔透，非常漂亮。

　　哇哦。

　　艾利注视着那个逐渐满盈的杯子，闻到了一股真正意义上能引起灵魂共鸣的味道。

　　他默默的给开发部点了个赞。

　　这个味道就像注入灵魂的人头马XO。

　　.

　　喝下鲜血带给宋衍一种强烈的眩晕感，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有点像是冬天进到屋子里之后，不得不摘掉眼镜一样。

　　但是微妙的……还有点爽。

　　认真形容起来的话更接近于蹦极把眼镜甩掉那一瞬间——而这个肾上腺素飙升的瞬间被持续不断的锁在这杯饮品里，快乐就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涌上来，直至把他整个人淹没。

　　太快活了。

　　客服有点看不下去他在这玩物丧志：“别喝了别喝了，赶紧对口供啊？一会儿楼下那群教会人士上来咋整？”

　　艾利还在小口小口嗦，“啥教会？噢那个……”

　　客服：“……要不一会儿咱们删档重来吧。”

　　艾利：“！别呀，好不容易修改的味觉数据。我知道楼下都是……”他顿了一下，“都是想抓我的嘛，但是我有办法的。”

　　他晃了晃酒杯，出神的看着粘稠的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弥散出淡淡的腥味。

　　这个游戏背景设定倒也不是很复杂，黑暗势力势微，人类教廷大力搜捕着这些黑暗生物。简直如同丛林法则一样的赤裸裸和血腥，被抓到的话绝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

　　艾利注视着客房门上的雕花把手，他能听到牛皮鞋底在楼梯上轻柔的落地声——

　　前提也得能抓到我再说。

　　然后他把酒杯里最后一口鲜血含在了嘴里。

　　三。

　　皮鞋的声音在门后停下。

　　二。

　　把手被转动，锁芯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一。

　　艾利剧烈的开始咳嗽起来，血液呈扇形喷洒在被面上，手里的酒杯也随之打碎，管家局促不安的站起来，门被向外拧开，宴会的女主人站在门口，向内不着痕迹的窥探：“天呐，艾利男爵，你还好吗？”

　　他戳了一下客服：“你马上就能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工资不一样了。”

　　一秒入戏。

　　艾利男爵扬起一个过于虚伪的笑容，对匆匆赶上来的凯特女士以及跟在她身后那些惊疑不定的男士们说：“我倒是挺好的，但您未必是想我好吧？”

　　他指了指背后那一片乌乌泱泱的人：“带这么多人来，您是打算就地逮捕我吗？嗯？一位陛下授勋的男爵？”

　　凯特女士霎时脸色变的不太好看，诬陷贵族的指控可和抓捕黑暗生物不太一样：“毕竟现在形势不容乐观……”

　　这就完全是扯淡，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根本就是政治正确的事，而且如果能把一位家里积累了巨额财富的男爵拉下水，那所有能分赃的贵族大概都会高兴的像条狗，艾利明白这一点：“当然了，我也不是来找您麻烦的，我的行径的确看起来有点问题——”

　　他敲了敲床沿，把自己修长的手指淋漓尽致的展露了出来：“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本来就不是很能喝酒。”

　　凯特女士沉默了一下：“真是对不住，没有考虑到您的身体问题，是我这个宴会主人的失职。但是您可不像单纯的身体不好啊，怎么说，跟排异更像一点？”

　　“那真是难为您观察的这么细了，”艾利虽然自己的工资没法保证自己天天喝上好酒，但是他绝对算一个优秀的品鉴家，对于这种质询有一种独特的回复方式，“虽然不是很想直说出来打击您的自信，但是去年的波尔多酒窖？饶了我吧，这种东西放在宴会上——”

　　他意犹未尽的停住了话头，满意的看到凯特女士的脸色变的不太好看，继续用慢吞吞的贵族腔调，“当然了，像您这样的……也可以理解。”

　　跟在凯特女士身后那些人听到这些话之后引起了一阵短暂的骚动——凯特女士只是一个大商人，也就是说她并没有贵族头衔。她绞尽脑汁都想挤进这个阶层，为此不惜花费大量钱财给教会当狗腿子……但也没法改变她依然是这个阶层底层的现实。

　　凯特女士很久才重新能微笑起来而不是一脸狰狞，“我也是奉命行事。”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实际上很难想象一个中年女人故意俏皮起来是什么样子，“我建议过不要让教会那边这么迫切的行事，这对帝国的贵族是一种侮辱。”

　　“这么一想还有点意思，”艾利说，“教会已经不惜触碰贵族利益也要这么着急行事？我可觉着事情没有紧迫到那种地步，您倒真是提出了个优秀的建议。你能获得什么呢？扳倒我之后继承我的头衔？”

　　凯特女士只是微笑。

　　男爵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地上打碎的酒杯，对她身后的那些人说：“我不打算配合你们，这是对贵族的侮辱——但你们可以把我刚吐出来的血拿去检查，如何？”

　　“那么您接下来——”

　　艾利假笑了一下，“我当然不会离开，我会继续参加你的宴会的。我亲爱的凯特女士。”

　　.

　　客服问他：“波尔多酒不好吗？”

　　艾利一边忙着跟其他贵族打招呼，刚才他那一段话引起了广泛的共鸣，起码大家都有点看不上暴发户凯特：“当然好了，但是放在这就不怎么样了。”

　　“这话怎么说？”

　　“举个例子，龙虾是个好东西吧？但是龙虾也分很多种的，波士顿龙虾在龙虾里也算不错的，但是国宴你用波士顿龙虾就很LOW了，你得用蓝龙虾才配得上客人的格调。”

　　艾利舔舔嘴唇：“当然了，这俩我一种都没吃过。太贵。而这种地方，基本上就差不多等于国宴了，你再用那种年份很短的波尔多酒？但这其实也不怪她，有些东西不是靠花钱就能得到的。”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不过后半句还是被一个穿的像个孔雀一样的贵族听到了。

　　“大概因为这是她觉着最有格调的东西吧？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她在请帖上是怎么说的？世纪之宴？”贵族青年冷哼了一声，“据说花了一万多金币，是这里最贵的食材，但是贵又不代表好。”

　　显然这个贵族相当看不上凯特女士：“这里的菜品都要摆盘摆出花来了，挤满了酱料，但海鲜其实是个很简单粗暴的东西，你给多少钱，就上多新鲜多嫩的鱼肉和贝类，顶级的海鲜是不需要酱料作为陪衬的，她这那一万块交的根本全是智商税，蠢货。”

　　艾利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这个人，典型的老式贵族——

　　“我倒不是很喜欢吃这些，比起来我更喜欢品酒，”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语气平和，一点都没有了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年轻的时候我以为牌子就意味着酒的味道，有一次特地去酒庄品一瓶新搜罗到的好酒，可惜我到的时候太晚了，主人家告诉我们说今天那瓶酒已经被上一个客人喝掉了，连连向我们道歉说会用最顶级酒庄的酒向我赔礼，那也是我最喜欢的酒牌子，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牌子并不是代表着酒的品质，可明明平时大家喝酒的时候只认牌子，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很好，”艾利语气平缓，“环境不同，所以看一个东西的角度也不同。你说是不是呢？”

　　贵族青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象征性的跟他握了一下：“我叫瑞文。”

　　瑞文慢吞吞的说：“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到达新环境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贵族永远会是贵族的原因。

　　瑞文伯爵把视线从艾利身上挪开，有意无意的聚焦在酒会中心众星捧月的凯特女士身上，虽然刚才经历了一次标准的贵族式的羞辱，但是她也依然是这场聚会的焦点人物，纸醉金迷，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个。

　　“这也没有办法是不是？”艾利学起贵族腔调倒是有模有样，他的话里还带着那么点傲慢的笑意，“以这里的黑暗生物生长周期来看，最近也到了新一茬的‘猎物’发芽的时候了，也难怪大家都这么兴奋——”

　　他拖长了最后的尾调，词语意犹未尽的破碎在唇舌间，而瑞文伯爵帮他续上了后半句话：“——但他们不该触碰贵族的利益。”

　　两人相视一笑，瑞文伯爵终于露出一个勉强算得上真心实意的笑容：“介意陪我在外面走走吗？”

　　“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