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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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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快就会消失，前路一片漆黑，未来无可救药，不会留下什么，也不会得到救赎。】
艾利扫了一眼，是不熟悉的花体文字，他面无表情的把新拆开的信团成一团丢进了壁炉，火舌舔舐而上，很快吞没了这张纸。
他面色如常的对宴会的主人点点头：“是账单，我早就告诉他们可以直接寄给我的管家——”
周围环绕着巨大的喧哗声，类似瀑布一样倾盆而下，跳跃着发出泊泊的声响。凯特女士微笑着点点头，像是认可了这个说辞：“这些人总是有点粗心，”她举起杯，“敬圣母。”
“敬圣母。”
他也露出微笑，喝了一口在他尝起来如同呕吐物一样味道的香槟，酒液在绘着圣母像的五彩斑斓穹顶下折射出梦幻一般的色彩，是当之无愧的美酒——在人类的味觉下。
午后的阳光漫不经心的在这场盛大聚会里投下一片片的细碎微光，女士们的高跟鞋踩过几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乐队在筵席间奏响交响乐——纸醉金迷，奢华盛大，升腾的荷尔蒙像是烟雾，又像是幻觉，朦朦胧胧的在指尖心头浮动。
艾利把麻烦的凯特女士送走之后，才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悄悄敲客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拽了拽领带，这玩意差点把他勒死，“你们不是个角色扮演类游戏吗？”
客服隔了四五分钟才回他：“没错啊，你现在扮演的是个吸血鬼啊？有什么问题吗？”
艾利：“……问题大了吧？刚才我收到一封恐吓信。”
——正常的角色扮演游戏应该没有这么刺激的开局吧？
这次客服秒回：“啊，那个大概是开发部的程序猿随便添的东西，我去帮您问问。”
“嗯。”他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打量面前这些人，宴会里的人们就像墙上一副挂画，他们活在画布里，活在永恒夏日里，一群群老年男人和女人带着闪亮的假牙假装是年轻人，还有一群群老态龙钟若有所思的年轻人，企图和假装成年轻人的老年人搭话。
他们都光鲜亮丽皮囊腐朽，好像是中世纪宫廷壁画里那些具有寓意的画像。
这游戏做的还挺用心的。
“您还在吗？”
“在。”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假装是在仔细的观察自己手上这杯香槟酒：“程序猿怎么说？”
客服可疑的沉默了一下：“您知道求生类游戏吗？”
艾利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把香槟凑近鼻尖，还好还是能闻到味道的，是优质的波尔多白葡萄：“知道，神庙逃亡？”
客服：“……不，不是那种，我们更接近于解谜逃生类……总之就是经开发部那群程序猿修改之后从单纯的角色扮演变成解谜求生角色扮演了——喂？您还好吗？”
我不好，艾利心想着。
他刚才听到这个噩耗之后手一抖给自己灌进去了半杯香槟，现在满嘴都是那种微妙的呕吐物的味道，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是泔水经过二次发酵之后再加入大量硫化物——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我不好，能不能给我把味觉调整过来？这味道太恶心了。”
客服：“我只是个客服……”
“不调整我就假装内测人员去举报你们公司虚假宣传。”
客服又沉默了七八分钟，期间艾利作死的去拿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尝了一下，嚯，一股蚯蚓的土腥味。
“成了，我已经联系开发部把您的味觉暂时调节成正常了——”
艾利立马就感觉到了，嘴里那股恶心的味道马上变成了正常的酒味和奶油的甜味，于是他赶紧又喝了一口香槟酒然后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拿了一杯新的——这酒相当之贵，是他平时工资买不起的好酒，当然要多喝几口缓解自己受伤的心灵。
客服：“但是您的味觉是种保护机制！以您的种族不能进食大量人类食物！不然就会有排异反应！”
艾利捏着高脚杯的手顿了一下：“大量是多少？”
客服：“您往右下角看……看到那个条形框了没有？那是您的AP，等它掉到一半的时候……”
“就会出现排异反应？”
“您怎么知道的？”
艾利眼瞅着那个代表着AP的条形框一路下滑——他猜大概是因为酒液进入胃袋之后才开始计入伤害，这一点简直就跟某些通讯公司一样，不欠费根本不会告诉你流量超额……
“因为我现在已经出现反应了,”他相当冷静的说，“从喉咙里升腾起来的……”
他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血，血液浸润在地毯上，很快就氧化发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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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先生？艾利？”
他昏迷过去之后就直接能够和客服在意识里沟通了，这一点倒是很方便——前提是客服不要在他的脑子里惨叫——
“天呐艾利先生不回复我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怎么办我才工作不到一个月如果艾利先生投诉把我开除的话我还能拿到自己的工资吗哇我的房租怎么办……”
艾利：“……好了，麻烦你安静点，我不会投诉你的。”
客服：“哇谢谢您！等等现在我给您讲解一下游戏的情况……”
这个游戏本来是一个非常和平的模拟经营类的扮演类，但是在公司招了几个非常有想法的新程序猿之后被魔改成了解谜求生类游戏——
“具体一点讲，是您要避免被别人发现自己的非人类身份。”
艾利：“哦，别人解我的谜啊。”
客服顿了一下：“不过被发现了也是有办法补救的……我们原本的路子是个乙女游戏……所以您也可以通过自己的魅力让NPC主动帮您隐瞒……”
艾利面无表情，只想说点祖安语问候一下开发部全家：“谢谢，帮我转告你们那几个有想法的程序猿，祝他们以后买菜必涨价，以后在离别的车站父亲给他们买的橘子一个比一个酸——有没有好点的消息？”
客服：“当然有啦！您的角色特别好看！”
这话倒是没说错，刚才在宴会的时候他自己透过香槟杯的反光对自己的样子略略有点概念，他现在的游戏角色有一头淡金色的打着小卷的齐肩长发，乍一看像个忧郁的吟游诗人——
如果这也算个好消息的话。
客服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一点都不像是个吸血鬼！看看这如同金子一般闪耀的头发！这海洋一般蔚蓝的眼睛！我的朋友！”
——夸的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艾利咳了一下打断了客服的无脑瞎吹：“有用吗？我已经当众吐血了，”他指出，“这难道不是当场暴露吗？难不成我还能靠这张脸给在场所有人‘啪’的一下都加上降智光环吗？”
客服被这个路子很野的玩家噎了一下，沉默了几分钟，艾利猜对方可能又去找程序猿了。他百无聊赖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现在他处于一种半虚半实的状态，就像哈利波特里的幽灵一样，他能清晰的看清自己手背上那些细细密密的疤痕——这些痕迹他一直都没有成功消去过。
过了一会儿客服总算是回来了：“不，开发部那边说……”客服仔细斟酌了一下词语，“您的游戏角色设定里是有一位管家的，今天他也跟着您过来了，同时他也是您的储备粮——他已经把你搬到客房去啦，一会儿您醒来之后可以跟他先对对口供说自己一直体弱多病之类的，顺便再咬几口补补。”
“直接把设定改成‘我’本来就体弱多病不好吗？”艾利问，“还对口供？你们的NPC这么智能吗？”
客服：“……”
“改源代码也是挺烧钱的，再有您不是收了测试费用吗？总得干点活不能光靠敲诈客服骗取福利。”
艾利：“切，被发现了。”
他撇撇嘴，“那最后一个问题，我的管家，你们是怎么设定的？”
屏幕那边的客服低头看了看对于管家的简介，那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小段话。
【梦见温暖的时光，如履薄冰的安稳，叠起积木上的天平，残垣断壁上的摇篮，仿佛陷入沉睡后将永不归来的，残酷温柔的昨日。】
像是什么悲伤的诗歌，充满了含糊不清的，如同雾气一样的难过味道。
客服：“他叫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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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如同梦境一样，飘飘忽忽的日子。
就像在阴天没有影子的雪地上徘徊，描绘着在春风中投下侧影的街道一般。
你记得最久远的事情是什么呢？
很多书上都会信誓凿凿的写着人类普遍开始记事的年纪是五六岁。不过这只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亚瑟不是这样，直到他长到成年之后，他依然能清清楚楚的记起自己出生时为他接生的女人在看到他黑色的眼睛和尚显稀疏的黑色胎发时溢出来的厌恶表情。
很可笑吧？明明是真正的人类，却偏偏有着这样深沉又黑暗的颜色——
他看着被自己带到休息室暂时失去意识的美貌吸血鬼，即使在这样的暗室里对方的头发也像阳光一样折射着光泽——他忽然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从家里出逃，跌跌撞撞的跑进传说中有吸血鬼存在的森林。
啊，上次这么注视这位大人……也是那个时候吧。
身后是影影重重的家丁，明火执杖。奉着他的继母的命令要把他抓回家去。脸上眼泪早已经干了，他渐渐的想就这么被抓回去也没什么。
他曾经有一个同伴，或者叫做朋友更合适，他们有着一样卑微的身份和不洁的颜色，像两只受伤互相舔舐的小兽一样呜咽着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努力活下去。
他始终注意着人生中这唯一的伙伴，这是世界上仅存的同类——亚瑟决心在发生什么事时挺身而出保护他，他无数次这样下定决心，然而那样的机会一次都没有来。
同类死于继母的鞭打，他连哭泣还没有来得及就咽了气——他伤的太重了，带着倒刺的鞭子直接划伤了他的喉管——唯一的同类就这么死在了冰冷寒凉的秋日清晨，眼睛圆睁着，仰躺在还长着青苔的石阶上。看上去只是在安然入睡，若是摇一下身体，很可能马上起身，但那是错觉，无论再怎么呼唤怎么摇动，都不会再醒来了。
这样尽是不幸的人生，早就厌烦了。
他穿过荆棘丛，枝干划伤了他的脸，他因为疼痛抬起头，却忽然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身后灯火通明，可面前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在看一场闹剧，皱皱眉，就打算抽身而退。
他鬼使神差的看着那个人，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他没有思考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有多不合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讲一切东西都比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来的要更好。
年轻的亚瑟向这个人伸出满是泥泞的手，手上遍布伤痕，就像是他迄今为止经历的人生一样。
他对面前这个人请求，用尽他最后的力气说，请您救救我。
请施与我怜惜，愿你不厌弃我涂污的羽毛，以鞋尖拨弄我亦无妨。
求求你。
那个人很久都没有动，他就这么满怀期待的看着这个黑夜中模糊的剪影，人类的夜视能力并不算好，他也就仅能推断出面前的人和他的年纪相仿。但是更多的也就仅限于此。
就这样他一直等着，直到身后的火光和搜索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渐渐的浓烈的失望涌上了心头，他难过的垂下头，却忽然被人摸了摸头顶。
那个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金石琴瑟之音。
亚瑟就这么跪在泥泞里。听到那个声音说：“跟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