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生存指南》袭真一

3、第 3 章

　　最后果然他们也没能查出什么东西来，这个魔幻式的机械朋克游戏世界的科技水平显然还没有能达到检测出DNA的地步，捕猎小队的人只能是不信邪的把那点血样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最后得出的只是【艾利男爵的确是个纯种人类】的结论。

　　NPC的智商简直不值一提——如果他们能屈尊去查一下最开始地毯上的血迹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把他放走了，好在无论在什么地方人都是一样的死要面子，凯特女士拉不下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件事，所以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艾利自如的融进了老派贵族的圈子，临走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她。

　　钻上马车之后他终于有了一点空闲时间可以拿来骚扰客服，他从这件事当中微妙的找到了相当的乐趣——比起认认真真过游戏剧情找BUG当然是闲聊比较好玩。

　　“你们开发部起名的时候考虑过给这些NPC加个姓氏吗？”他一把扯下马车上的窗帘，挡住了那些可能存在的窥探，“嗯？总得像《傲慢与偏见》那样，贵族有个长到饶舌的姓氏吧？”

　　客服：“比如——费茨威廉·罗宾逊·亨利·达西·那样？”

　　“嗯哼，不然直接叫名字也太出戏了吧？”新晋的艾利男爵躺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盯着马车棚顶排列的整整齐齐的17个大小不一的红铜色齿轮无声运转，它们紧密的咬合在一起，艾利猜这大概是驱动装置的一部分，“艾利男爵，艾利庄园，艾利先生——见鬼的，就连达西第一次见到伊丽莎白，叫的也是贝内特小姐吧？”

　　“好的，艾利小姐——我开玩笑的。”客服一本正经的说，“那么我们会把这点计入程序BUG中。”

　　这种类似于中世纪的设定真是太无聊了——字面意义上的无聊，对于喜欢这种调调的人大概会爱的发狂，但是对于艾利来讲没有平板没有电脑没有娱乐设施……

　　唉，活生生的地狱。

　　客服：“您可以看看书啊，您手边不是有一本书可以拿来打发时间吗？”

　　艾利歪倒在枕头上，转过脑袋果然看到自己右手边有一本厚重封皮的书，书脊朝上，一时他没看清书名，他稍稍直起一点身子：”嗯……《沉默的羊驼》？”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把书拿过来翻了翻：“我倒不知道羊驼在面临屠杀的时候也会跟羔羊一样一声不吭……这是恶搞吗？”

　　客服：“……我们也会把这点计入BUG的。”

　　这时候马车的车厢壁忽然被敲了敲，他掀起窗帘，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前来敲窗的亚瑟——

　　机械马停下了脚步，齿轮停止工作，道路尽头有暖融融的阳光照到跨海大桥上。桥下正是码头，挤满了熙熙攘攘涌来的游轮，缆绳上缠满了五颜六色的铃铛，合着海风能听到细小的铃铛声。

　　真漂亮啊。就像来到了魔幻版的傲慢与偏见片场。

　　亚瑟微笑着对他的主人说：“欢迎回家。”

　　仆人的燕尾服下摆被海风吹的飞扬起来，他身姿挺拔修长，就像一株新生不久的小树。夕阳如海潮般涌入男爵的视野，巨大的日轮已经触及了海面，数千万吨的海水缓慢的荡漾，潮水在黑色的海岸边绽放成白色的水花。海风吹动别墅群背后的树林，傍晚的树林远看也像海，暗红色的海洋，成千上万的树梢随风摇曳，组成层层叠叠的波涛，美不胜收，让人几欲落泪。

　　男爵的城堡就坐落在海岸边，是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筑，看起来很有一些岁月流逝的痕迹。但和刚刚凯特女士的住宅相比还是小了很多，但是它在夕阳中被放大了，巨大的影子被投映在海面上。

　　他微妙的兴奋起来了。

　　虽然在接受这个游戏测评时，行业里都是满满的对于他的艳羡，像是‘超羡慕’‘我也想去’这种话他听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了，但是他总有那么一点不以为意，甚至在解决刚才的事件时也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艾利现在甚至能感受到温柔的海风拂过脸颊的感觉，这太真实了，真实的不像一个游戏。

　　但这不是更棒吗？他心底那个小小的自己在呐喊，一开始他也是因为喜欢玩游戏才选择这个职业的。此时的他分裂成了两个，一个作为职业的游戏测评人员在认真的给光影色度色调触觉嗅觉打分，另一个只是在快乐的尖叫，像喝了一大口可乐，二氧化碳咕嘟咕嘟的冒出头来。

　　——这真是棒透了。

　　.

　　亚瑟观察着他的主人。

　　艾利男爵总是漫不经心的，带着一股特有的傲慢劲，但是长的好看的人摆起傲慢来是有特权的，他的眼睛像灰色的月光石，睫毛像蹁跹欲飞的蝴蝶，金色的半长发就算不用心打理也像是会发光一样漂亮——就如同传说中已经消失在大陆的精灵。

　　可是他不是。

　　他的主人甚至不是人类，男爵会在夜晚离开城堡，潜进人类社会寻找那些即使死亡了也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人类，撕开他们的喉管，取食后再温柔的给予他们死亡。

　　男爵是游离在黑暗中的刽子手，他是恶名昭著的吸血鬼，或许还是最凶残的那个。他曾经见过其他的吸血鬼被绑在圣城广场的十字架上被烧成一滩飞灰，而男爵只是像一个普通贵族一样和神职人员坐在下面观看，没有一丝波动，脸上甚至还挂着嘲讽的笑容。

　　那时候他以为这或许只是伪装，他的主人把对于同伴逝去的感情埋藏在心底——但直到他听到男爵对于那个可怜吸血鬼的评价‘他太蠢了，他错就错在居然会把人类带回自己的住所’。

　　所以才会遭受背叛，这全是自己所结下的苦果。

　　男爵冷冰冰的给了自己死亡的同胞这样的评价。

　　那我算什么呢？亚瑟想。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影影绰绰的灯火，混杂着新鲜的泥土味道，像是那天的情景重现——真难过啊。亚瑟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襟，心脏一揪一揪的疼，好像有什么人漫不经心的戳着自己的心脏。

　　我是不应该存在的错误吗？

　　惊惧的雏鸟，乞求着爱怜，痛苦不堪。

　　男爵轻佻的笑起来，好像非常满足于看到亚瑟这幅惊慌的模样。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极其好看，能让人想起西伯利亚平原上呼啸而过的雪花。

　　就像现在一样。

　　男爵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掠过他看了半天风景。

　　.

　　庄园的大门自动敞开，艾利就径直走了进去——这一瞬间他又从中咂摸出一点恐怖游戏的意思。不愧是吸血鬼的巢穴，四周还种植了不少冷杉树，从深处能听到波涛声，合着海浪的声音，像是众多死者的灵魂聚集在一起低语，给庄园镀上了一层说不出来的阴森气息。

　　“玩家可以选择在这个庄园里探险，对于那种恐怖游戏爱好者来讲这款游戏也可以带给他们不错的体验，”客服说，“你玩过魔女之家吗？”

　　“当然玩过，上古RPG神作至今还镌刻在游戏人的DNA里，那么吸血鬼男爵就扮演的是魔女喽？”

　　客服忍不住吐槽：“不要把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刻在DNA里啊，DNA会哭泣的。不，其实扮演魔女角色的是亚瑟……对，就是你身后这个亦步亦趋跟着你的亚瑟，他会试图杀掉所有想进入庄园的人。”

　　为了证明开发部对于这个设计的用心程度，客服还立刻传给了艾利一个压缩包，他解压之后发现是一段短视频，上面正是亚瑟，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亚瑟以手肘为杠杆，拧着女人的肩膀。起初是缓慢的，然后是认真的发力，很快肩胛骨的关节发出喀吧一下的声音，然而他依然没有停手，在女人的尖叫中把手指插进了肩胛骨的里侧，一直插到了手指的第二节，又会在留下痕迹的临界点戛然而止，节奏恰到好处，充满着暴力的美感和格格不入的反差感。

　　艾利很快的浏览完，镇静的问：“所以，我的庄园，他做主？”

　　客服：“没错，而且显然易见的是，你马上也要踏进这个杀伤范围里了。”

　　客服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同情：“快想想办法吧，超级厉害的艾利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