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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正的金枝玉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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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二小姐不光人出落得亭亭玉立,这性子也是少见的耿直爽快啊,伶俐得很。”话音刚落,顾夫人便沉下了脸。
又觉不能为了这样一个小辈动气,遂笑道:“话说回来,若是依照之前的婚约,华娆公主嫁给我儿长嬴,那才是值得高兴的事呢。温顾两家也能亲上加亲,终归是我儿没有福气。”
顾夫人仗着夫君儿子争气,没少在这些官宦女眷堆里作威作福,这难得有了话柄污点,其他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听闻是顾将军对宋姑娘一往情深才去求皇上解除婚约的啊?真是难得的痴情种。”,左丞司夫人佯装好奇地问道,顾夫人瞪了她一眼她也当没看见,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添了句:“似乎,还被罚进了庭狱司呢。”
“庭狱司?!真的假的?那可是不死也要褪半层皮的地方啊,宫里折磨人的法子多得吓人。”
“自然是真的,我家老爷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左丞司夫人笑得有些得意。
“是了,我也听说自从顾将军从庭狱司抬回来,到今天都没下得了地呢。”
“为了一个皇商之女竟退了与公主的婚约?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买卖。”
“要我说,顾将军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皇上待华娆公主视如己出,能与公主结亲可是天大的福气。”
几位身份低下的女眷不敢明面上挤兑顾夫人,只好就这么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可这花园就这么大,谁还能真听不见?
还有些夫人小姐听了,眼神纷纷往宋绾芸的身上瞟,明里暗里都带着些嘲笑的意味。
宋绾芸低着头坐在角落,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顾夫人话说到这个地步,不是明摆着让她颜面无存吗?气得险些没将手中捏着的帕子给撕了。
她将这笔屈辱,一并加在了温千娆的身上。
那温千娆除了身份尊贵,有个长公主的娘,有个皇帝舅舅,还有哪点比她强?凭什么总是处处压她一头?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再敢说三道四,我便撕了你们的嘴!”顾夫人恼羞成怒拍案而起。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当初的荒唐之举竟会让自己和儿子沦为笑柄,后来老太太与丈夫说清利弊,她才醒悟。
“华娆公主到!”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传唱,嘴碎的女眷立刻噤了声,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华娆公主。”
“不必多礼,今日本公主只是客人。”温千娆甚是亲和地拂了拂衣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多谢公主。”众人再度入座。
萧如意福起身,正准备开口与她寒暄,熟知这个向来对她不爱搭理的公主竟然会先声夺人。
温千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露出清浅的梨涡,人畜无害地夸道:“萧姨娘今日这身衣裳着实好看,喜庆。”
先前顾夫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大家都道是客套,谁也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公主又提了句,方才回味到这里头的不对劲。这大红色历来只有正室配用,妾侍若穿了那便是僭越,是对正室的不敬。
前朝曾闹过许多宠妾灭妻的笑话,朝臣常因忙于应对后院的争风吃醋而焦头烂额,敷衍政务。大泾朝以此为鉴,对妻妾之间的尊卑很是看重。
萧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公主对她已没了从前那么大的排斥,应当不会在众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于是故作体贴道:“是侯爷特意为我选了这身衣裳,公主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去换了。要是惹得公主不快,姨娘可就罪过大了。
温千娆思忖了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娇娇柔柔地说着:“姨娘既然也觉不妥就去换了吧,诸位夫人小姐都在场,丢了身份可不好。”
“啊?”萧如意面子有些挂不住,她当然不愿意换,这可不光是换件衣服的事。
“换件体面合身的衣裳吧,”温千娆在说到“合身”时意味深长的加重了咬字,暗示她穿的不合身份。
“我母亲驭下极严,她在天之灵若是看到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听到她提永宁长公主,萧如意努力维持的笑意瞬间垮掉,后背顿时冷汗涔涔。
当年别说她,便是侯爷也没从永宁长公主那儿讨到半颗好果子吃。侯爷还好,不过是受些约束管制,可最受侯爷宠爱的她没少被公主叫过去刁难敲打。
“是,公主先入席,姨娘这就去换。”萧如意气得险些咬碎了银牙,在四下奚落嘲弄的目光中带着两个丫鬟离了席。
萧如意走了,温凝碧却不能离席,必须要代母亲招呼宾客,否则便是怠慢了客人,失了礼数。
偏她也是被骄纵惯了的,最是看不得自己母亲受辱。
“公主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大的威风啊。”温凝碧斜睨了眼温千娆,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席间众人听见。
若她母亲穿正红色不妥,那她一身白衣来贺寿又是何道理?装模作样,真是让人厌恶。
温千娆也不恼,款款走到主位上坐下,仔细地理了理裙摆。她是在场身份最尊者,坐主位也无人敢置喙什么。
见她视自己如无物,温凝碧更是火大。认为温千娆定是被说中了无言以对才默不作声,张口还想继续谴责些什么。
只听得那厢温千娆端坐主位,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地反问了句:“不然呢?”
“你!”温凝碧可算是见识到了她的厚颜无耻,只觉得她与之前那个骄横任性的温千娆有了些许不同。
“温二小姐不会真的天真到,相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种鬼话吧?”温千娆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轻闷低沉,犹如黄鹂出谷,清泠如玉,余音绕耳。
“我母亲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她过生辰好意邀你前来吃酒。你穿一身素衣又妥当到了哪里去?”
顾夫人可没忘了先前温凝碧取笑她的话,一本正经地开口:“公主是君,如意夫人是臣。公主能来已是纡尊降贵,二小姐不谢公主赏光亲临反倒得寸进尺,真是好教养啊。”
温千娆满意地看了一眼顾夫人,这顾夫人倒是识时务。有些话,外人说可比她亲口说更能事半功倍。
这不,其余的夫人小姐也纷纷跟着附议:“是这个理啊!”
“这些没骨头的。”温凝碧心里暗骂,她被萧如意和应侯保护得极好,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冤枉气。
“温二小姐这便气不过了?”温千娆随手指了一个侯府侍女,“去将应侯喊过来。本公主今日来可是为了送萧姨娘与他一份大礼。他若不在,这好礼无人消受啊。”
小侍女偷瞄了眼温凝碧的脸色,可温凝碧并没有看她。
“怎么,本公主使唤不动你?”温千娆笑着问那侍女。
姬夜右手微用力,利剑出鞘一寸,露出慑人的锋芒。
“诺!”
不光那侍女吓得扭头就跑,就连温凝碧也不敢再招惹她半句,吓得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上道啊。”温千娆侧头对着站在她身后的姬夜满意地勾唇一笑。
这冰块脸不苟言笑,用来吓唬人倒是有用顺手,果然有些时候刀剑比口舌简单有效得多。
姬夜薄唇微抿,抱着剑不敢直视温千娆的眼神。
萧如意回去发了好一通脾气才平稳住心中忿恨,故而耽误了些时间,姗姗来迟。
她换了件暗红色的对襟长袍,不及正红明媚,人也跟着老气了几分。
“让公主和诸位久候了。”萧如意毕竟活了些年纪,喜怒克制得极好,甚至比之前还要温顺恭敬许多。反正,那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气氛有些尴尬,温千娆没出声,旁人也不敢率先开口。
“不妨事,温二小姐随了姨娘,招呼我们也很是周到。”温千娆颇为善解人意地接了她的话。
萧如意看到女儿逃避她的眼神,当下心中便了然了七八,上前福了福身子,一番致歉的话说得不卑不亢:“招待不周,若是凝碧口无遮拦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顾念她年纪小不要计较。”
“这是自然,今日如意夫人你才是主角儿,我们自然会看你的面子啊。”顾夫人手掌交叠,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可把萧如意气得够呛。
温凝碧哽着嗓音,脸色并不好看,“我母亲来了,公主备的大礼可以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伙饱饱眼福了吧?”
“嗯,算算时间,应侯也该到了。”温千娆使了个眼色,姬夜面无表情走到萧如意面前,将黑布自下而上地揭下。
首先看到的是一幅赤金打造的金丝笼,底座是片低矮连绵的树林,树干树枝部分为金,树叶为玉,做工精致细腻,那树叶片片分明,竟是栩栩如生。
这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华娆公主果然是大手笔啊,也与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相匹。
萧如意的脸色稍霁,看来温千娆对她也并非是半点敬重都无,起码礼物还是贵重的。
直到姬夜将整块黑布揭下,露出金丝笼的全貌。
“那是什么?”
“好像是双大雁啊。”有位武将夫人开口说道。
“大雁?那不是娶亲时用的吗,这过生辰也兴送这个?”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间,应侯和温翎玉也到了。
人到齐了,温千娆才抬了抬手,让茉心扶着她从位子上起身,走到姬夜身边停住。
“这位夫人见识非凡,这确是娶亲时所用的大雁。本公主再考考你,不知夫人可知这大雁有何寓意呢?”
得了公主玉口夸赞,那位武将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公主夸赞,那臣妇就卖弄下愚见。大雁是忠贞之鸟,一生只择偶一次,只有一个伴偶。若伴偶身死,另一只也会不吃不喝,郁郁而终。故娶亲时常送大雁,寓意祝福新人能如大雁般忠贞不渝,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