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海棠结木瓜

9、争端

　　程远和林遥的关系又一次恢复了往常，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程远在单独面对林遥时，会在不经意间带些掩饰不住的别扭。每当程远表现出躲闪和抗拒的意味时，她都能感受到林遥的错愕和不可置信，但他又像是知道了这样的原因，什么也没说，也没跟钱杨提起过一句。
　　周五的下午刚好要放月假，因而下午的上课时间从两点半提前到一点半，因着往返来不及的缘故，许多住的远一点的通校生都没回家吃午饭，而是留在了学校。
　　放学在门口等单琦琦的的时候，林遥兴冲冲地说：“阿远，我们今天中午一起去二食堂吃饭吧，听他们说二食堂挺好吃的。”正要应允时，单琦琦喊住了程远，程远抬头望去，宋文涓正跟在后面从教室里出来。
　　看见林遥，宋文涓往这边走过来：“林遥，你今天中午是不是不回家？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已经让我朋友去占了位置了。”“但是我......”
　　程远忽然开口：”那个林遥，我和琦琦正好要出去买点东西，今天就不一起吃饭了，我们先走了。”便拽着单琦琦往楼道口走，见周围人来人往，单琦琦也没多说什么，拉着程远的手往校门走，随意拐进学校附近一家简餐店里，待程远点好饭，开口道：“好了，你今天怎么了，明明没有什么要买的，干嘛突然拉我出来，给他们两个人创造空间吗？”
　　程远不自然地挽了挽耳边碎发，手指很冰，冰得有点失去知觉，没有看坐在对面的单琦琦，眼睑低低地敛着，浓密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阴影，脸上依旧是一种淡淡散漫的表情，单琦琦却看出一丝落落寡欢，似乎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影，晦涩的，而又黯淡着。
　　程远轻轻开口，语气很平静：“就是因为宋文涓来了，我们才应该避嫌啊？你想当电灯泡啊？”说道这里，程远的嘴角甚至带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她和单琦琦说的是再普通正常不过的内容。
　　单琦琦瞠目结舌，仿佛世界观都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不是，阿远，你今天怎么了？我们怎么就一定是电灯泡了？我都听到林遥跟你说好一起吃饭，不是你突然说那些奇怪的话然后把我拉走，林遥都要拒绝宋文涓的了！”
　　“可是，我这样是不对的啊。琦琦，不管我们想不想承认，想不想接受，林遥现在的女朋友就是宋文涓啊，她想跟林遥一起吃饭，作为普通朋友的我们，本来就应该让路。”
　　“可是......”
　　程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别再可是了。林遥之所以打算拒绝她，是因为他太习惯我了，也太害怕我跟他生气了。我们做朋友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我们都不知道，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的陪伴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我知道就行了，可是作为朋友，我也应该尊重他的喜欢和选择，虽然我不喜欢宋文涓这件事是改不了了，但是我不能挡他们的道啊，不然这算什么？”
　　单琦琦叹了声气：“阿远，我觉得你太迁就林遥了。”
　　程远的语气却越发轻柔起来，宛如初绽的白棉：“其实不全是这样的，你们都觉得，林遥很幼稚，老是惹我生气，而且每次我们冷战之后我好像都轻易原谅了他，但其实我也知道，我脾气不好，爱多管闲事，拘着他不许做这不许做那，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吵架、不理人，还总是要他先低头来哄，换一个人可能早就受不了了吧，其实他很迁就我。”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单琦琦，她拉了拉她的手：“好啦，别担心，我没事的。”
　　林遥和宋文涓端着餐盘坐下，林遥瞟了一眼宋文涓的餐盘：“你不是不吃鸡蛋吗？”宋文涓有些诧异：“啊？谁和你说了我不吃鸡蛋的？”听见宋文涓的声音，林遥怔了一下，表情有点僵硬，眼神飘忽：“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宋文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跟林遥说起了这两天遇到的事，林遥显然有些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略微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宋文涓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把站起身的林遥的手肘拉住，林遥人高，重心不太稳，再加上本来心里就在想着其他的事，一下子又坐回座位上。
　　宋文涓的语气也重了三分：“林遥，你什么意思，一中午都心不在焉的，陪我吃顿饭这么委屈你吗？”林遥语气很冷淡：“没有，你别乱想。”“我乱想什么了？我知道是我追的你，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但是我才是你女朋友啊，我让你跟我放学一路回家，你坚持了两天就跟我说不放心程远一个人走，说你们从来都是一起回家的，怕程远不习惯，会生气。好，那我就算了吧。约会的时候你十句里有七句都和程远有关系，我也当没听见，你永远记得的都是程远喜欢什么，我也当你记错了吧，但是我就找你吃一顿饭，是，我就是故意在程远面前说的，但是你有必要这样吗？”
　　宋文涓眼神更加刁钻起来：“你觉得我和程远谁更重要？”
　　林遥看了她一眼，神情异常平静，带着一丝残忍的冷漠，仿佛刚刚宋文涓的那番话没有影响到他分毫：“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呢？”顿了顿：“我先回去教室了，下次别再去找阿远了。”
　　下午全是自习课，杨千山因为要开会而来不了教室，上课前把程远喊到办公室来：“程远，这周刚好你值周，下午的自习课我来不了教室里，你负责管好纪律，别让我们班扣了班级分。”程远回到教室时，林遥已经坐在教室的座位上做着卷子，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钱杨在他身边念念叨叨，他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见她在看林遥，同桌付淼淼凑过来：“班长，你在看你竹马啊？对了，他好像心情特别不好，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表情特凶，像有人欠了他五百万没还似的，就吃一顿饭的工夫，发生啥了？”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出了趟学校，没和他在一块儿。”
　　许是因为下午赶上放月假，老师又不在教室里守着的缘故，教室里那几个比较调皮的男生一直在说说笑笑，声音很大，怕招来在教学楼里巡逻的值周老师，她招呼了几次，可每次过去，几个人都乖乖保证绝不再说话了，程远一回座位他们便又开始故态萌发。她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林遥把手里的笔摔在桌面上，从座位上站起来提高了音量：“程远让你们别说话了，你们听不懂人话吗，还要她再说几遍？”教室里一下子静了，几个男生似是没有想到林遥会突然出头，都怔住了，连教室里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絮语也全都消失了，空气似乎都静止了一般。那几个男生中说话声音最响亮的常沛反应过来，带着桀骜不驯的神情：“不是林遥你谁啊？我们听程远的是因为她是班长，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你对着我们吼什么？”看见林遥的表情程远就知道他下面要说的话会进一步激发矛盾，怕小事变成闹事，程远语气不由自主急了一点：“林遥，坐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没想到，她的语气太凶了，仿佛林遥就是那个要闹事的人，但明明林遥只是想帮她。她有些后悔，但覆水难收，她看见林遥的表情很复杂，茫然、愤怒、不可置信......然后这些通通变成无奈和挫败凝在他眉间，班上的每个同学都在她、林遥和常沛他们之间扫视着，正当程远以为林遥会发火时，林遥却坐了下去。
　　常沛发出一声嗤笑声：“林遥，你怎么这么怂啊，程远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和他周围的男生一起发出笑声，程远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林遥却依旧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的书。
　　程远心情尤其复杂，她加重了语气再次点了常沛的名。见没有起到作用，又再次被点名，常沛他们也觉得无意思，也便安静了下来。这份安静一直持续到放学后，程远没有回家，而是留在教室里跟薛茜商量着下期黑板报的规划，林遥也没有跟她说话便径直走了，她想，林遥必定是生她的气了。
　　正在这时候，教室门口有些声响，她回头一看，却是林遥和常沛，常沛鼻子里堵着一团纸，纸上有点猩红的血色，显然是刚流了鼻血，林遥看起来也有些狼狈，校服外套上沾了污渍，脸上带点刮痕。
　　她心里一急，快步走过去：“你们打架了？”
　　常沛却笑嘻嘻地主动挽住了林遥的肩膀：“没事，刚刚摔了一下，我们俩已经化干戈为玉帛，相逢一笑泯恩仇了。”说完又对着程远开口：“对不起啊班长，下午自习课上一直破坏纪律，跟你道个歉，下次我们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