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海棠结木瓜

8、霜降

　　知道程远和林遥有了矛盾之后，中午放学的时候钱杨便时不时地偷看程远两眼，果然发现了些许端倪，他们四个人虽然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照样放学一起走，但一路上程远的话都很少，一眼都没有往林遥的方向瞟。
　　钱杨把手搭在林遥肩膀上，小声跟他嘀咕：“哥们，你到底对班长做了什么，看起来形式严峻啊。”说完又往程远的方向瞟了一眼，嘴里还故意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还没等到林遥的回答，单琦琦已经瞪了过来：“钱杨，你又在那里嘀咕什么，还一直往外我们这里偷看，说，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钱杨一把搂住单琦琦的肩膀把她往旁边拐：“嘿怎么说话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单琦琦见挣脱不开，手肘直直地往钱杨肚子一捅，见钱杨露出痛苦的表情，得意一笑：“叫你动手动脚！”说着便准备追上程远。
　　钱杨见她往前走，也不再装模做样，摆出一副仿佛受了重伤的样子，扯过单琦琦：“你到底有没有眼色啊？”单琦琦瞪了他一眼：“我怎么没眼色了，阿远本来就在生林遥的气不想和林遥说话，你还让他们两个单独待在一块，你什么居心啊？我看你和林遥就是狼狈为奸！”
　　钱杨用手在她脸旁边扇了扇：“消消气消消气，我们打个商量，你别动不动瞪我成不？你干脆改名叫单瞪瞪好了。”见单琦琦又有要发飙的趋势，他开口道：“不是，林遥和班长冷战次数这么多了，你还没习惯啊，干嘛真当一回事？反正他们最后一定会和好的。就是因为他们闹矛盾了，才要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啊，把误会和矛盾都摊开说明白了，帐都算清了，这件事才能翻篇啊。你待在他们俩中间干嘛呢，觉得自己不够亮啊？”单琦琦想要反驳些什么，脸都涨红了，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又什么也没说。见劝说有效，钱杨乘胜追击道：“哎呀单美女，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他们俩一直冷战，林遥不理我，班长不理我，你也不理我，我话都没有地方说去，我都要憋屈死了。”
　　前面稍远处，程远和林遥并肩走着，程远故意目视前方，仿佛身边没有一个叫“林遥”的人，林遥想了半天，开口：“对了阿远，你喜欢什么啊？”这个问题问得很怪，有点神游太空的程远一时不察，习惯性地开口回应了：“你说什么？”见程远终于肯理他了，林遥有些兴高采烈地解释道：“那个，宋文涓给我织了条围巾送给我，我得送点什么回去吧，我又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我身边关系最好的女生就是你了，所以就来问问你......”话音未落，看见程远翻的白眼，林遥也知道自己的话题找错了，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
　　程远心里的难受像是海浪，一层叠着一层地翻卷，她凝望着沉默的林遥，语气很哀伤：“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吗？宋文涓喜欢什么，你又来问我做什么？你老是说，宋文涓和我很像，可能是因为我和她都爱管着你吧。可是阿遥，我不是非要管你的。”
　　林遥的脸色也有些变了，眸中似是有暗沉的辉色流转：“阿远，你到底怎么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里让你生气了。我和你说宋文涓的事，是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她。但是我和她现在在一起了，我不希望你老是带着偏见看她，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认可。我这样有错吗？你别再无理取闹了行不行？”程远的眼眶有些红了：“那你就当我是无理取闹吧。”说完便快步向前走去。
　　跟在后面观察情势的钱杨和单琦琦见情况不对，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单琦琦一把拧在钱杨胳膊上：“现在好了，阿远被气走了，我根本就不应该听你的。”说完之后便快步追了上去。
　　钱杨捂着胳膊，看见林遥呆呆站在原地，心里也涌起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林遥身边：“林子你怎么回事啊，我都冒着被单琦琦打的风险给你创造空间和机会了，你没把班长哄好就算了吧，怎么还把人给气走了呢？这下琦琦估计得仨周不理我。”
　　林遥发完刚刚那一通火，也渐渐恢复了冷静，许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变成这样，他看起来有些愣愣的样子，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轻声开口，语气很飘，像是身在梦中一般：“我好像，把阿远气哭了。”
　　等林遥回到家时，已经有点晚了，妈妈文致蕖正在陪着小池吃饭。程池看了一眼进门的他，难得得没有开口打招呼，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埋头吃饭。
　　他感觉到程池对他不对劲的态度，环视了一圈四周也没有看见程远的身影，有些心虚地问道：“妈，阿远呢？”文致蕖态度却很自然：“阿远好像感冒了，说头有点痛，吃完药就睡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往天都一路回家的，今天阿远身体不舒服偏偏让阿远自己一个人回来，你跑到哪儿疯去了？”他更心虚了：“今天意外，有人找我说事，以后会注意的。”文致蕖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追问，温柔地对旁边的程池交待：“小池，蕖姨给你姐姐熬了粥，等会你早点叫你姐姐起来吃点东西垫垫胃，看她好一点没有，要是还不舒服蕖姨就带阿远去看医生。”
　　程池答应了一声，两三下刨完碗里的饭后把碗筷放进厨房：“蕖姨，我吃好了，我先过去了。”
　　程池推开程远房门的时候，程远已经没有在哭了，但眼眶还是红肿的，显然刚刚哭过。程远刚回家时，眼眶便带着一抹红，看见她的一瞬间眼泪便流出来了，担心被蕖姨看到，还抽噎着说：“你别管我，你先去蕖姨家吃饭吧，就说我头痛吃了药就睡了，就不过去了。”把程池吓了一大跳，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
　　程池合上房门，走到她床边坐下，轻声询问：“怎么了，干嘛哭了？”程远的声音尚带一丝哽咽，断断续续跟程池讲了整件事，程池却沉默了，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声气：“唉，我也看不懂你们两个。”
　　下午到班的时候程远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也不管钱杨和林遥时不时地看她一眼，认真做着自己的事，一副心无旁骛的事情。下课的时候薛茜和她一起去老师办公室回来的路上，薛茜温温柔柔地开口，眉目间带着几分犹豫和好奇：“程远，那个，你和林遥怎么了？他今天下午好像一直在看你，你也知道他就坐在我欣怡后面，他盯得我和欣怡心里发慌。”程远陷入沉默，所幸班上有人叫住了薛茜，薛茜便转移了注意力先行离开了，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放学要走到校门口，就必须得经过操场。天色已有些晚了，香樟树在晚风里轻轻摇动，林遥站在树下下，看似漫不经心，却似乎时刻关注着教室门口。
　　程远一眼就望见了他，他穿着红色运动服，因为没有戴眼镜的缘故，他的眉目看起来有些模糊，但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却一下子映入眼帘，仿佛他便是人群的中心，他一看到程远走出教室便高高举起一只手挥动起来：“阿远，我在这儿。”程远假装没有听到，径直向前走去，林遥却并不罢休，追上去抓住程远的手臂，气息有些不稳：“阿远，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程远挣脱少年的手，瞪了林遥一眼：“我无理取闹，你也别来烦我成不成？”林遥抓了抓头发：“阿远，对不起，我中午太急了说错话了，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样子满满的少年气，又透露出一点青涩的纯真。
　　程远表情更凶了，心却又忍不住软了下来：“林遥，你要是真知道错了，你就记得，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你和宋文涓的事儿，你明白吗？她怎么喜欢你关我什么事，你也别在她面前提我成吗？”
　　林遥的表情有些错愕：“为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程远轻轻笑了一声，微微流露出一点苦涩的意味，却又忍不住放柔了语气：“反正你听我的，你要是不想惹我生气，就别再跟我讲你们的事儿，也别在宋文涓面前提我。”
　　林遥显然有些不能理解，但也没有再反驳什么，小心翼翼地说：“那如果我答应了，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程远也不再看他，向前走去。
　　正当林遥以为程远还在生他气而有些颓丧地站在原地时，程远突然回头，语气有些生硬：“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回家了。”
　　大大的笑容在林遥脸上绽开，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