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海棠结木瓜

7、暗涌

　　回到家里放下书包，正在厨房里择菜的闻素斐放下手中的活，走出来，笑意盈盈地问道：“阿远，今天第一天开学，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对了，林遥转到我们班上了。”
　　“刚刚你蕖姨已经跟我讲了，说让你在学校看着林遥她才放心，你们俩一直一个班，这样也挺好，你们俩可能也更习惯一点。”
　　程远漫不经心地时不时答应几句，脑子里却突然想起刚刚放学时林遥说完那句话之后，钱杨的打趣：“哎林子不是吧，班长管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被她管够啊，你这是平白无故多一个家长啊。”当时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拉着单琦琦走得慢了一点，林遥却一边搭着钱杨的肩膀一边回头看了程远一眼，很认真地开口:“你也知道，我性格散漫惯了，以前还跟人打架来着，这件事我妈他们都不知道，是阿远一直劝着我管着我，才让我没有成为很浑的人，我知道阿远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听她的。”
　　说完这句话，林遥见程远低着头有些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扭回头跟钱杨说起了篮球比赛的事。
　　程远清晰地感受到一点热意从耳根开始蔓延，整只耳朵滚烫，带点麻酥酥的痒，这点痒意顺着一直蔓延到心里去，温温的一点欢喜，像是种子破土而出，绽出小小的花朵，可这欢喜下面，又夹杂着隐秘的难过和不舒服。
　　刚刚开学的兴奋随着日历的更迭而被逐渐抹平，许是因为开学第一天林遥对她的宣传给大家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竞选班干部那天大家都起哄着让她来当班长，杨千山也像是觉得这主意不错，点了她的名字让她担任班长一职，而那个叫薛茜的女生，也恢复了第一面见到她时的温柔又可爱的模样，仿佛那一点小小的异常都只是程远的错觉，本来也只是猜测，程远也没再多想，和薛茜的关系倒也很是不错，两人就像每个班级里最寻常的好朋友一样，在下课的时候手挽着手约着一起上厕所，分享学校门口文具店里刚刚上新的好看文具，偶尔也在周末约着一起出门逛街，引得单琦琦时不时嘟囔几声，摇头晃脑地说程远“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不过也只是口头小小抱怨几句，程远知她不会把这件事挂记在心里，毕竟她和单琦琦相识这么久，友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这天放学，林遥和钱杨去操场上打篮球了，程远便约了薛茜和单琦琦一起放学回家，刚收好书包往教室外走，便看见宋文涓站在教室门口。
　　她长得很美，作为艺术生特招进来的她有不穿校服的特权，比起周围身材娇小，还没有怎么发育的，被款式土气的肥大运动款校服包裹着的女生们，她看起来很成熟，也很出挑。一米六八的身高，乌黑的及腰长直发披在后背上，时已秋凉，她却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和牛仔短裤，外面搭着校服外套，露出来的腿又细又长，肤色是健康的麦色，和程远有点相似的丹凤眼微微飞起，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看见程远出来，她喊住了她，程远开口道：“林遥他们去操场打篮球了，不在教室里。”
　　宋文涓摆了摆手，很认真地看着程远：“不是，我不找他，我找你。”
　　程远还没说什么，单琦琦就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宋文涓你有毛病啊，程远跟你又不熟，你找她干嘛，我们要回家了，谁有空跟你在这儿闲聊啊。”宋文涓抿了抿唇：“我真的有话跟程远说。”看着她有些坚定的眼神，程远拉了拉单琦琦：“那个，琦琦，你和薛茜先回去吧，我跟她说两句。”“不是，阿远，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呀......”她摇了摇单琦琦的手臂：“没事儿，反正就是几句话，我保证听完就走。”单琦琦眉目间闪过一点挣扎：“好吧。不过要是她对你不客气，你必须得跟我、钱杨和林遥说。”
　　待单琦琦和薛茜走后，程远开口：“你要说什么？”
　　宋文涓转身倚在栏杆上，也不看她，望着远处将暮未暮的天空：“你觉得，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吗？”
　　程远的神色愈发冷淡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我和林遥在一起的时候，林遥经常跟我提起你。我知道你和林遥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是正常的，但是说实话，每次和林遥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我们聊什么，永远都和你有关，林遥永远都是‘阿远’‘阿远’的，你在他心里，永远千好万好，你不觉得，这对我其实不公平吗？”顿了顿，宋文涓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是我追的林遥，喜欢林遥的女生其实也很多，但我最怕的，其实是你。程远，你喜欢他吗？”
　　程远沉默了片刻：“我不喜欢他，我们就是朋友。他可能太习惯提起我了，我会跟他适当保持距离的。至于你和林遥之间怎么相处，麻烦你找林遥解决，这跟我没关系。这段感情公不公平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没必要找我这个外人来说这些。”
　　回到家的程远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草草吃几口饭后便站起来，语气很生硬地说：“爸爸妈妈我吃好了，先上楼写作业了。”说完便径直上了楼，有些重地关了房门。
　　程池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盯着程远的背影，程铮夹了菜到程池碗里：“认真吃饭，东张西望的干什么，不要光吃白米饭。”说完之后却看了看楼上的方向：“这孩子今天怎么了，饭量这么小，脾气倒是大一晚上都板着脸，谁惹她了？小池，你是不是和阿远吵架斗嘴了？”程池咽下嘴里的饭：“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一句话都没跟我说，放学回来就在生气了。”程铮对着闻素斐说道：“那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学校里遇见不开心的事了？素素，你等会切点水果给阿远端过去问问她怎么了......”话还没有说完，闻素斐便夹了菜放在他碗里：“好了，别唠叨了，孩子这么大了，到青春期了，情绪不稳定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等会上去问两句，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快吃你的饭吧......小池，不要光吃白米饭！”
　　吃完饭正洗着水果，房门被敲响，程池去开了门，冲着厨房大喊：“妈妈，是林林哥哥。”闻素斐擦干手上的水迎了出去，见林遥抱着练习册站在门口，笑容带点腼腆：“程叔，闻姨，小池晚上好，那个，我有些题不会做，来问问阿远。”闻素斐赶忙把林遥拉进屋子内：“去吧，阿远在房间里写作业呢。”见坐在沙发上的程铮使着眼色，便又开口道：“哎对了阿遥，闻姨问你一件事，阿远今天在学校里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是不是被老师批评了？”
　　林遥故意做出有些夸张的表情：“怎么可能，我们班老师都特喜欢阿远。”说完想了一想，眉目见带上几分疑惑：“不开心的事情？没有吧，阿远今天一天心情都挺正常的啊。”
　　听见房门被敲响，程远以为是程池，语气里带点恼意：“小池，我在做作业呢，自己玩去。”林遥轻轻推开一点房门：“阿远，是我。”
　　程远安静了片刻，闷闷地说：“进来吧，找我什么事？”林遥凑到她身边来：“我有几道题不会做，你给我讲讲呗。”程远接过林遥手里的练习题，把纸页翻得哗哗作响。“听说你心情不好呀，怎么了，谁惹我们家阿远了？”程远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只觉得有股火气冲上心头：“谁是你家的啊，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说完把练习册丢到林遥手里：“不讲了，找宋文涓给你讲去。”林遥捏着她的肩膀，笑容带点讨好的意味：“不是吧，阿远你是不是气傻了？宋文涓那成绩是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找她给我讲数学题，我还不如自己做呢，起码还有几个步骤是对的，要换她我真只能写个‘解’字了。”
　　程远挣了挣，甩开林遥的手：“书拿来，讲完题就赶紧滚回去，你最近别和我说话。”“不是啊娘娘，奴才又哪里惹到您了啊，能让小林子死个明白吗？”程远瞪了一眼正在傻笑的林遥：“还讲不讲？”林遥赶忙把手里的书递了上去：“讲讲讲。”
　　一连几天的时间，程远都对林遥处于完全冷淡的状态，连带着单琦琦对林遥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林遥忍不住和钱杨抱怨道：“你说我又哪里做错了惹到程远了，她已经三天没理我了？”钱杨挠了挠头，仿佛刚知道这件事：“啊？程远生你气了吗？我是说最近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林遥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当我没说，我算是知道了，你根本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