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海棠结木瓜

22、星星

　　钱杨期待很久的露营很快就到了。
　　阳光尤其好，透过玻璃窗照进车内，车里放着歌，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轻松愉悦起来。路途有些长，程远渐渐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车内很安静，显然几个人都睡着了，感觉脖子有些僵硬，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衣料与座椅摩擦发出细小的簌簌声，坐在她身边的林遥睁开了眼睛,语气有些含糊：“阿远......”
　　她动作僵了一下：”嗯......”坐在前面的杨阿姨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笑眯眯地回头看他们两个：“你们醒啦？我们也马上就快到了。”
　　钱杨搭腔道：“林子，班长，说好跟我聊天的，结果你们几个都睡着了，你们看单琦琦，她怎么还没醒？”
　　程远转头看，果不其然，单琦琦正倒在钱杨肩膀上呼呼大睡，看起来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程远唤道：“琦琦......”
　　“哎......”
　　钱杨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动作极其小心，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僵硬，像是连脸上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
　　她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了钱杨，钱杨语气里带着些许犹豫：“班长......要不就让她继续睡吧，到了我再喊醒她。”
　　程远笑了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噢......行吧。”
　　钱杨却一反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有些慌乱地躲开了她的视线，耳朵尖的那一抹红却泄露了心事。
　　她笑着转回来，刚好与林遥眼神对上，她脸上表情不变，却不由自主往靠窗远离林遥的方向挪了挪。
　　林遥感觉到了程远的动作，眼底黯了黯，但什么也没说。
　　到了目的地，程远帮着搬着东西，单琦琦迷迷糊糊地站在她旁边帮忙，白皙脸庞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子，她忍不住上手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脸颊：“睡醒了吗？”单琦琦眼睛睁得大大的，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
　　程远哈哈大笑，心里却油然而生出一种羡慕。
　　吃完烧烤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秀丽的夏夜，山间温度要低上许多，湿润中带点凉意的风吹开花朵，远山浩渺的黑影沉沉地压下来，乍看起来有些吓人，今晚看不见月亮，深蓝色天鹅绒般的夜空却并不寂寞，它像是星星的乐园，它们离开城市的霓虹躲到这里，在这里看到它们，仿佛它们正默默守候着这里。
　　程远躺在塑料膜上，抬头望着星空，突然有人躺在了她身边，她转头看，是林遥。
　　林遥挑眉道：“你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
　　程远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天空：“看星星啊。”
　　林遥顺着程远的指尖看去，天是暗的，如墨一般沉沉地坠下来，四周是淡淡的、接连不断的虫鸣，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天空仿佛很低很低，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视线不能触及的远方的漫天繁星似乎也触手可及，久久看着似乎自己也置身于浩瀚星海之中，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程远带着笑意开口：“林遥，你记不记得那首童谣？‘青石板，板石青，青石板上钉银钉......’”林遥微微低沉的嗓音跟了上来：“‘银钉亮，银钉明，长空万里满布星。’”
　　程远带着笑凝望着夜色中林遥并不那么清晰的轮廓：“今天白天还没来得及问你，蕖姨说你跟人打架是怎么回事？”
　　林遥的眼睛很亮，但看到程远凝望着他时眼神有几分闪躲,有些含糊地说：“我......那个，二中有个人喜欢江满，他知道我和江满在一起不服气，就来找我，我就......跟他打了一架。”
　　“额头上的伤是打架打的？”林遥语气带点尴尬：“不是......我被推了一下，结果我没站稳自己摔了，把额头磕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林遥有些着急地补充道：“对了，阿远，我和宋文涓分手了，我都说清楚了，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我保证！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话音最后落到耳中，已然带上几分哀求的意味，程远的呼吸声拖得很长，在安静的夜晚里很是清晰：“之前我的确是挺生气的，但现在我已经不生气了。我听琦琦说，宋文涓要转去外地培训了，你选择和宋文涓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她要去外地了吗？”
　　“......不是，我就是......我挺喜欢江满的。”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程远心情反而是意想不到的平静，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我猜也是这样，那你就要好好地跟她在一起。也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学习让林叔和蕖姨担心，你反正自己把握吧，这些话我以后就不再说了，也免得钱杨和琦琦他们两个每次都笑我是你的家长。”说着便撑着身下的塑料膜坐了起来：“琦琦他们好像在玩纸牌，我准备过去看看，你是想过来玩还是再在这里躺一会儿？”
　　话音刚落，林遥也坐了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腕，表情有些怔然：“阿远，你......你不管我了吗？”
　　程远笑开了，另一只手拍了拍林遥的胳膊：“好啦，放开放开，抓着我干什么？”
　　等林遥下意思松手之后程远把双手揣进了兜里：“林遥你是不是被我以前管傻了，你就这么希望多个家长管你啊，换别人可能早就跑了。别想那么多，我下个学期要准备比赛的事情，哪有时间来管你呀。而且阿遥，我们都应该成长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事事都帮你做决定啊对不对......算了不说这些了，走啦走啦，打牌来不来？”
　　林遥望着她：“阿远，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程远翻了个白眼：“你在说什么，当然是啊，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正说着，钱杨跑了过来：“班长，林子，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来和我们玩。”
　　林遥上前揽着钱杨的肩膀：“这不是给你和单琦琦营造空间吗？行行行，我们马上过去。”
　　程远稍稍落后了几步，她望了一眼漫天繁星。
　　就像今晚的星星一样，看起来很近很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她也想很想试着去抓星星。
　　可是星星是够不到的。
　　尽管明明此刻，她看着星星，星星也看着她。
　　她比任何从前都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之间依旧有很遥远的距离。
　　不属于就是不属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是她好像也没有非常难过的情绪。
　　够不到星星就算了吧，她也不想做那个傻乎乎的一心只想够到星星的人。
　　只要星星发着光，一直挂在那里，就足够了。
　　更何况，其实除了星星，这个世界依然很广阔。
　　林遥回头看了她一眼：“阿远，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快过来啊。”说完便站在原地等她走过去，程远稍稍加快了步伐：“来啦来啦。”
　　等走到林遥身边，她听到林遥轻声说：“阿远，我们会一直都是朋友的对吧。”
　　也不管林遥看没看她，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补充道：“嗯。”
　　夜里的风像薄薄的纱，拢住七月里花叶的香气。
　　她向着光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呼吸上，心情是难得的平静与轻松。
　　她依旧希望陪伴在他身边，以真正朋友的身份，虽然她现在还做不到，但她想，总有一天，她的好感、朦朦胧胧的认知、习惯固化后的依赖会消迩，她会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