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海棠结木瓜

2、雨水

　　细密的春雨开始飘飞，带来了南城03年早春的气息，程远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朦朦胧胧从窗外望出去，只看见灰蒙蒙的天和远处被氤氲成水墨的山色，正值寒假，又因为今年有小升初测试，学校抓的很紧，大年初十就收假，寒假又被吃掉一截，难得有时间可以睡懒觉，程远更是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悠闲，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忽然听见楼下喧闹了起来，是妈妈客气的招呼声，一下子把她从梦中拉了出来。“阿遥来了啊，快来坐，闻姨去给你洗草莓去。”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郎声音有些微微发哑，语气有些不知所措：“闻姨，不用麻烦了，我是来找阿远出去玩的，我们几个同学之前就约好了。”闻素斐答应道：“没事，闻姨洗上些你们带去给同学分享，你们小孩儿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好不容易放假的，阿远就知道成天睡觉，一点朝气也没有，让她起来温习功课她也一大堆理由。”一向张扬肆意的少年在此时却带了几分青涩的腼腆：“阿远很聪明的，功课也好，难得放假多睡一些也不要紧。”闻素斐笑着说：“你呀，总由着阿远，我能不知道她，她就是有点小聪明，太骄傲了，我是怕她以后会吃亏啊。”她烦躁地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试图继续未完成的好梦。楼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絮絮的，接着是楼梯被踩响的声音，闻素斐拉开房门走到了床边，拍拍她的脑袋：“阿远快起床了，人家小林都等你半天了，也不害臊。妈妈先下去招呼客人了，你快点下来啊。”程远翻滚了几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发现闻素斐真的已经离开了房间，才哀怨着从床上爬起来。等她换好衣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楼，又过去了半个钟头，闻素斐看见她懒懒散散的样子又忍不住唠叨起来：“一到放假就赖床，小池一大早就起床帮我做家务了，约好出去玩也不知道早点起，让阿遥等你半天......”妹妹程池正在剥蒜，抬起头对站在楼上的她做了个鬼脸，她恶狠狠地瞪了程池一眼，程池立马夸张地大喊：“妈妈，阿远瞪我！”“好了，你也别挑事儿。”“行了妈妈，别唠叨了，我哪有让林遥等半天啊，你让他说说，我们约的是哪个点，明明说十一点出去，现在才十点半呢。”林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在家不是没事做吗？反正我们就住隔壁，就来找你玩儿。”
　　推开大门是程林两家共同的院子，中间那株玉兰树上没有叶子，褐色的长条枝桠上顶着微微泛紫的白玉兰花苞，有的已经绽开了，在毛毛细雨中开着圣洁的花朵，像鸽子的翅。她和林遥撑着伞推开大门，门下是几级被打磨光滑的石阶，程远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免雨水把鞋子打湿。“下雨天不好打车，钱杨家离我们家还挺远的，所以现在就出门的，你别生气了，我保证这个星期上午都不来打扰你。”13岁的林遥已经有一米七几的个子，为了给一米五八的程远撑伞而微微低着头，她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了，我没生气。”程远望着路口，过了片刻，轻轻的说：“你要是在家里无聊想找我，随时都可以的。”
　　到钱杨家的时候，刚刚好十一点半，钱杨笑眯眯地开门：“哈哈哈我刚刚跟单琦琦打赌说你们两个肯定是一块来的，果然说曹操曹操到呀。”单琦琦的声音立马从屋内传来：“谁跟你打赌了，阿远和林遥家就住隔壁，他们俩又从小一起长大，当然一起来呀。我们只是不想理你。”程远笑了笑，把生日礼物递给钱杨：“生日快乐啊寿星，别听琦琦的，今天你最大。”钱杨朝单琦琦得意一笑，转头说到：“班长，阿遥，今天我爸妈都不在家，你们尽情玩哈。除了我表妹之外人你应该都认识，不过我表妹也是我们一个年级的，读6班。”他们三人走到客厅，程远环视一圈，与宋文涓正好对上，她坐到单琦琦旁边，低声询问：“什么情况，宋文涓怎么在这儿？”“你没听钱杨说吗？宋文涓就是他表妹，不过要我说，宋文涓肯定是知道林遥要来才来的，钱杨今天本来只喊了同学来，连他爸爸妈妈都出门了，她来干什么。”她望着正在和林遥说话的宋文涓，脸上的笑影也慢慢淡了下来。
　　钱杨生日之后一周多的时间，林遥都没有找程远。餐桌上闻素斐随口提了一句：“你和阿遥怎么了？两小孩是不是闹别扭了，往常最要好，怎么这个寒假都不见你提他。”程远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语气不由得高了几分：“管我什么事，他不找我我找他干嘛，我又不是找不到事做，妈你别管这么多行不行。”程铮表情严肃地瞥了她一眼：“好好跟妈妈说话，哪来的这么大的火。”她飞快吃完饭上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电脑放着歌，感觉心中有一团无名火。”门被轻轻推开，程池的脑袋探了进来：“阿远，妈妈切了水果让我给你送上来。”见程远没有出声，程池端着水果进来，轻轻把房门关上，走到电脑桌边瞥了她的页面一眼：“你和林遥咋啦，是不是吵架了？”她有些沮丧地望着窗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次不是我们同学过生日吗，然后宋文涓也在那里......”“她是喜欢林遥的那个女生？”她点点头，“然后他们两个就一直在那里说说笑笑的，回来的时候我就没有理林遥，现在他也不理我了。”“其实我觉得吧，要不你主动找他吧，难道你俩准备一直冷战？”程远沉默半响，像是下定决心，拿起手机给林遥打了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了，林遥的声音却听不太真切，她皱皱眉头：“你在哪呢，怎么这么吵？”林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的：“我在游乐园呢......周围人有点多，你等一下......阿远的电话，我去旁边接一下。”等那边安静下来，她开口：“你和谁去游乐园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那里的吗？”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之后，林遥有些迟疑地开口：“和宋文涓......宋文涓前几天跟我告白了，我答应她了。今天她生日，所以来游乐园了。”两个人隔着电话沉默了很久，她终于开口：“行吧，你早点回去。要小升初考试了，你别耽误学习。我妈喊我下楼去吃水果了，我先挂了。”
　　她挂了电话，正对上程池有些疑惑的目光，她揉了揉眼睛：“小池，他俩在一起了。”
　　寒假在爆竹和烟花里很快过去，开学的日子很快来临。教室里闹腾腾的，早上没有课程的安排，她和林遥却基本没有讲几句话，放学的时候，宋文涓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单琦琦推了一把钱杨：“你表妹来找你了，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钱杨疑惑得挠挠头：“她找我干嘛，她没跟我说要来找我呀。”她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她来找林遥的。琦琦，我们今天中午一起走。”单琦琦和钱杨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却默契地没有追问，她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教室，看都没有看旁边表情有点尴尬的林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