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海棠结木瓜

1、立春

　　“叩叩叩——”门被轻轻敲响，穿着纯白色婚纱的女人从思绪中惊醒，开口道：“请进。”程池推门走进来，将手里的黄玫瑰花束递给女人：“阿远，我打电话问了，迎亲的可能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呢？”程远轻轻放下手里的相册，将彩色的糖纸细细收好：“刚刚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翻了翻，居然找到这本相册了，你看，我们三个小时候的照片，我还一直以为丢了呢。”程池接过那本相册，随手一翻，一帧帧照片宛如时光回溯，那个后来渐渐成熟稳重的男人与照片上的依旧意气风发的少年重合，他跟最初的那个小男孩眉目几乎一致，只是棱角更加分明，那是林遥。
　　她在一帧照片前停了停：“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程远轻笑一声：“这一年，我大概三岁吧，只依稀记得你好像还在妈妈肚子里呢，居然二十多年一转眼就过去了。”程池深深凝视了程远一眼：“姐，我很少喊你姐，我真想抱抱你，又怕把你婚纱弄皱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担心你，你的捧花我说要用黄玫瑰，不仅是因为它是你的生日花，更因为它的花语是幸福，我只希望你能幸福。”说到此处，程池眼里涌动起水色的光亮，却又极克制地笑了。
　　风把白色的窗纱轻轻卷起，窗外玉兰树的叶子在微风中哗哗地响，把阳光筛成碎碎的光亮，也把时间拉回从前。
　　那是1996年，南城的初春还有些冷，树枝光秃秃地立在风中，显得很是萧瑟，然而程林两家的院子里的那株玉兰树却早早开出了花苞，是莹润的白色，又微微泛了点紫，四岁的程远裹着厚厚的棉服坐在泛着水色光泽的石阶上，两手拖着腮，脖子缩在一圈毛领子里，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对着树梢笑得眉眼弯弯。忽听得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多月前刚过了五岁生日的林遥从院子口走进来：“阿远，你怎么不和我们一同去玩，你在看什么？”她不慌不忙地抬手指了指树梢：“你看，花开了。”
　　男孩匆匆扫了一眼树梢上的花苞苞，却似是没有半分兴趣，迟疑片刻，摊开手心，是几颗用彩色玻璃纸包裹的糖果，似是下定决心：“你吃糖，但你得陪我去玩，好不好？”程远却是没有半分犹豫，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异常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啊！”男孩闻言也笑了，郑重地将糖果放在女孩伸出来的白生生的掌心里，像是完成某种使命，
　　那是1996年，2月4日，立春。
　　程远望向窗外，玉兰树的花期已然过了，又恰好逢上温暖的一年，叶子便一蓬蓬地肆意生长，浓绿得反到像是夏季。她心里有些温温的，好多复杂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有感慨，有叹息，更多的还是释然。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像是时间被无限拉长，她的耳朵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她怔怔地看着叶子在桌子上投下的碎碎的影，程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莫名的伤感。“阿远，时间过得真快......”
　　她的眼眶突然红了。
　　时间卷着记忆的潮水无可避免地向前涌去，当年的我们都已长大成人。那些未牵到的手，没送出的信，潦草收场的青春，深夜辗转的心事，在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就像睡了一场漫长的午觉，偶尔也会对那些模糊的细节，曾经用力想要留下却终究还是过去的仓促青春感到遗憾，只是不再会把这点遗憾无限放大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是啊......”
　　一晃二十余年过去。
　　又是一年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