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海棠结木瓜

13、初雪

　　06年的春节过的早，放完元旦回学校过了一周便是期末考试，考试最后一天的前一天晚上下了06年南城的第一场雪。
　　早上六点四十五，闹铃还没有响起，闻素斐就敲响了房门：“阿远，快起来了。”
　　程远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着的闹钟：“七点钟都没到，干嘛这么早喊我起来，我九点才去学校啊。”说完便将头埋进了温暖的被子里准备软抵抗闻素斐的敲门声。
　　闻素斐直接拧开房门走了进来：“外面下雪了，今天不能骑自行车，你和阿遥得坐公交车去学校，花在路上的时间比较长，快起床了，别又让阿遥等你半天......”
　　听到感兴趣的内容，程远也不再管闻素斐的絮絮叨叨，从床上一口气蹦起来就往窗子边冲去，光着脚板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也不觉得冷，拉开窗帘往外看，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银装素裹、琼枝玉树的崭新世界，纯净得像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场景。
　　她兴致勃勃地起床洗漱，换了衣服，裹得厚厚实实的，甚至有点臃肿，看起来像一头准备过冬的小熊。
　　早餐是刚出笼的汤包和热气腾腾的豆浆，放在大小刚好合适的木质笼屉里，一个个整齐摆放着，小巧玲珑的样子，外皮薄亮剔透，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馅，挑开一个小口便有一股带着浓烈鲜香的热气直往外扑，轻轻一咬就能吸到满嘴浓郁的汤汁，程远龇牙咧嘴地吃了两个，林遥已经在门口喊起了她的名字，她一边应道：“马上马上，就来了。”，一边飞快地背上书包飞奔到门口穿鞋，闻素斐把装到小塑料口袋里的水煮蛋放到程远手里，程远连忙摆手抗拒：“我得走了，来不及了，我不吃了。”闻素斐不由分说地把小袋子塞进程远的口袋里：“我这不是给你用口袋装好了吗？你又不是现在就在学校里面里，等车的时候吃了，补充营养。”
　　程远只好在兜里揣着鸡蛋出了门，在这个寒冷的早晨，林遥依旧穿的很少，单薄的校服外套拉链随意拉着，露出一点薄T恤的领子，外面敞着怀穿一件及膝羽绒服，她走近看了一眼林遥露在外面的脖子，没忍住上手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高，又把领子立起来挡风，林遥难得没有反抗，乖乖地站着任由她一番行动，却把掌心摊开放在程远面前：“不冷。”
　　程远试探着把手背放了上去，发现比裹得行动不便的她的手还暖和 ，对着林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行，我咸吃萝卜淡操心行不行。”说着便把手揣进了兜里，指尖一烫，刚好挨着那个被闻素斐强硬放在她兜里的鸡蛋。
　　她的脸上瞬间带上了甜蜜蜜的笑容：“阿遥啊，早餐是不是没吃好？我给你带了鸡蛋，我对你好吧。”
　　林遥轻轻扯了扯她的马尾辫：“少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鸡蛋是你自己不想吃才给我的？”
　　程远见阴谋被林遥无情戳穿，便收起了脸上谄媚阿谀的笑意，偏了偏头让自己的头发摆脱林遥作怪的手：“那你吃不吃？”
　　林遥瞟了她一眼，然后目视前方，脸上表情很坚定：“不吃，我每次都帮你打掩护，上次我妈煮姜茶那会儿你还倒打一耙，反过来整我，我这次绝对不帮你，你自己吃。”
　　程远脸上带上几分心虚的笑容：“哎这孩子这么记仇呢，上次就是个意外。阿遥，求求你啦。”见林遥还是不肯答应，便作势要掐林遥脖子，两人一路打打闹闹，他们身后被厚厚一层白雪覆盖的路面上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
　　到了学校，程远和单琦琦刚好在一个考场，考完最后一门考试便可以收拾东西直接回家放寒假。单琦琦和她一起走出考场，刚好碰到宋文涓，单琦琦刻意地目不斜视地直走，那副故作高傲的可爱的样子让程远都忍不住发笑。
　　待宋文涓走过，她笑着拉了拉单琦琦的胳膊：“好啦，人家都走了。”单琦琦长长地舒口气，苦口婆心地跟程远分析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最后激烈地总结陈词：“我们要像主席说的那样:‘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程远忍俊不禁：“哪有那么夸张，都到‘敌人’这个程度上了。”单琦琦也不再跟她争论，说了几句考试的事，突然又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地跟程远说道：“那个阿远，我跟你讲件事情，但你知道就行了，你可别跟林遥说，也别在钱杨那个傻子面前提，我本来答应他不说的。”
　　程远笑嘻嘻地逗她：“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怎么钱杨偏偏只跟你说不给我们讲啊？”
　　单琦琦的脸和耳朵都泛起粉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但语气却带上几分小心翼翼：“但是阿远你得答应我，别生钱杨的气，他就是脑子转不过弯，傻，他真不是故意的。”
　　程远收起了调侃的笑意：“你说吧，答应你，我不生气，也不跟他们说。”
　　单琦琦这才开口：“林遥过生日前一天宋文涓不是去你们家找他去了吗？你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还耿耿于怀了好几天吗？我后来跟钱杨说这件事的时候见他表情有点奇怪，就逼问他，他交待说地址是他不小心说出去的，宋文涓不是他表妹嘛，他也没想到宋文涓那么绝，直接就上门堵林遥去了，还直接撞上你。”顿了顿，一边观察程远的脸色一边补充道：“哎阿远你可答应了我不生气的。钱杨不好意思跟你们说，怕你们生他的气，我代他跟你道个歉行不行......”话音未落程远拉住了单琦琦因为紧张而不停搓着的手：“好啦，没事，都过去了，我不气，而且本来宋文涓来找林遥也没啥错。”
　　单琦琦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被程远把话题带开，也就忘记了要说的话。
　　林遥和钱杨正在教学楼下面等她俩，见程远和单琦琦从楼道口出来，钱杨提议道：“哎反正我们都解放了，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又出差了，家里没人，我们可以一起玩。”单琦琦有些紧张地看着程远，怕程远因为刚才说的事还耿耿于怀。想到下午反正也没安排，程远便点了点头：“行，走吧。”林遥见程远不回家，自然也答应了，各自打了电话回家说明要去钱杨家玩的事。
　　单琦琦高兴地蹦了起来，拉着程远的胳膊转圈，脸上明明白白地挂满喜悦。钱杨家离学校很近，四人便准备步行过去，单琦琦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落枝，偶尔抽一下路边石凳上的雪，像个童稚的孩子。
　　走过一处小石阶时，钱杨目光落在路边的树上，见单琦琦从后面走过来，他转过头喊了单琦琦一声，单琦琦仰起头睁大眼睛往他的方向看，呼出的热气吹在睫毛上，长长卷卷的睫毛湿漉漉的，特别可爱。钱杨突然抬起脚朝着边上的大树用力一踹，一瞬间，被沉甸甸的积雪压得向下弯曲的树枝们齐齐抖颤，铺天盖地的雪纷纷洒洒，落在单琦琦身上。
　　倾盆而下的雪间传来钱杨得意而爽朗的大笑声。反应过来的单琦琦一声惊叫：“啊！”，忙低下头，气急败坏地说：“钱杨你给我等着，你今天死定了！”
　　程远正看得有趣，正像转头和旁边的林遥笑几句，却发现旁边站着的林遥不见踪影。程远心想大事不妙，但已经晚了，一捧雪已经朝着她的脸飞来，四野无旁人，把林遥和钱杨的笑声、单琦琦的骂声传得很远很远。
　　见如此情形，她也不甘示弱，抓起一把雪凑到林遥身边便往他衣领里灌，间林遥瞬间打了个寒颤，她也哈哈大笑起来，面颊和手被冻得红彤彤的，眼睛却很亮。
　　一开始他们几人还是有针对性地攻击，到了后来大家都玩疯了，也不管对方是谁，逮住个人便把雪往对方脸上和身上砸，好像所有积攒的郁气和不顺心都随着这一场大闹而无声地融化消迩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到了最后大家都玩累了，钱杨所幸一把躺在了雪地之中，倒下的一瞬把单琦琦也拉了下去，程远和林遥也躺了下来，四人望着有些天空，仿佛四面八方都只剩下了这一色的白。
　　单琦琦语气特别梦幻地开口：“今天是初雪哎！听说初雪许的愿望都会实现。”钱杨把手枕在头下面，吊儿郎当地说：“得了吧，就是哄你们这些小女孩的。哎不是我说你，单琦琦，每年下雪你都这么说，一点新意都没有，而且哪次你愿望实现了？你还不如把愿望跟我说，兴许我还能做一回圣诞老人帮你把愿望实现了。”
　　见单琦琦和钱杨又开始斗嘴，程远侧过头去看林遥，却见林遥也在看她，眼神很认真，雪光在他脸上落下一层薄薄的光晕，生动而崭新。